原來小同誌來找的親戚也住在教師樓。


    劉琛迴到宿舍後,徹底睡不著了,王天路給的地址已經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裏。


    等待的時間漫長又焦急。


    既然睡不著,劉琛將白天還沒有驗算完成的紅外線數據拿出來,宿舍有計算器,可他不喜歡,還是習慣用筆頭記下所有的步驟跟驗算過程。


    昏黃的燈光下,劉琛一絲不苟地坐在桌子前麵,筆尖刷刷的跳動,不一會一整張黃色的草稿紙上就寫滿了公式跟數據。


    等到天光微亮,劉琛已經將第二天需要的所有數據都驗算出來。


    今天他打算先去找周教授,然後再折迴找周芸芸將錢還給她。


    因為事情挺多,


    一早上,劉琛就帶著半個晚上驗算出來的結果到了試驗室,


    意外的是王天路也在,


    “正好,我這裏是新驗算出來的數據,你今天核對一下。”


    王天路本來還在小憩,聽到這話,猛地睜開眼,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老大,你不用這麽敬業吧,咱們的進度已經非常快了,你還加班?”


    劉琛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漫不經心的剝開彩色的糖紙,他熬夜過後總喜歡吃點帶糖分的東西,


    “科技浩瀚,然生命有限!”


    “說人話!”


    “我睡不著,正好提早將東西驗算出來,對了,我上午要出去一趟,你去幫我跟總工請個假。”


    王天路麵如死灰,“走吧,您一個睡不著就把數據給弄出來了,我等庸才隻能熬著。”


    要不是這位天才天天搶進度。


    他也不用連著一個月都加班,連周教授家都去不了。


    前天加了個大夜,昨天他被人半夜喊起來,要找啥表妹的……


    看著劉琛邁步出去,王天路趕緊將人喊住,


    “劉工,你這麽早該不會……”


    他欲言又止,劉琛示意他有話直說。


    王天路這才開口道,“那個,我聽說小你兩歲的侄子魏建國跟他未婚妻吹了,那位女同誌好像挺慘的,可能要下放。”


    魏建國的未婚妻?


    好像就是周教授的女兒!


    雖然他對魏家的事不感興趣,可是周教授的下放是無辜的。


    聽說周教授的女兒從小身體不好,下放怕是吃不了那個苦!


    收斂起心中的驚訝,劉琛琢磨王天路跟自己說這事兒的目的。


    “所以,你是讓我跟魏司令開口,讓魏建國履行承諾娶你恩師的女兒?這事兒,我隻能說試試,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


    所裏都知道周教授跟王天路關係好。


    而所裏人都認為周教授下放是國家莫大的損失,能幫的他一定會盡力。


    王天路笑笑,“如果劉工願意的話。”


    “幫周教授是應該的。”


    “阿琛,”


    王天路扶了扶眼鏡,半調侃似的看著劉琛,


    “其實說起來,你也是魏家的人,還比魏建國大幾歲,我覺得你也可以履行婚約,實在不行,你上。”


    劉琛:……


    王天路繼續往下分析,


    “你看,周同誌在你侄子那裏吃了憋,心裏肯定窩著氣,要還是硬將兩個綁在一起,怕隻會多一對怨偶。”


    “但,你娶了她就不一樣了,既完成了兩家長輩的諾言,又不會成為怨偶。”


    “還有,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年齡大,情緒穩定,最適合跟這種小同誌結婚,既當爹又當丈夫,同時滿足兩種需求。而且我相信周同誌肯定也願意,給前未婚夫當小嬸嬸,沒有比這更爽的事了。”


    劉琛:……


    聽上去雖然離譜,但王天路的腦迴路打開了劉琛的新思路。


    老頭子這段時間一直揪著他不結婚這件事。


    若是真的娶了侄子的未婚妻,是不是也能最大程度地讓老頭子死心。


    不過這個建議也就在劉琛腦海裏燃燒了一秒鍾。


    下一秒,他就全盤否定了,


    沒必要再將一個無辜的人拖下水!


    ——


    辦私事,劉琛是騎自行車出去的。


    從軍械所騎到工程學院這邊正好一個小時,周教授家的地址他是臨時從收發室的聯絡簿裏麵找到的。


    好不容易爬上舊樓房的六樓,結果開門出來的是不認識的人。


    問清楚才知道,周教授早在兩年前腿受傷之後就搬到了二樓。


    劉琛又馬不停蹄的下樓。


    隻是剛好就撞上了周芸芸開門。


    小同誌穿了一身休閑的套裝,紮著高高的丸子頭,比前天看到的更活潑俏皮一些。


    “你怎麽在這兒?”


    “你怎麽在這兒?”


    兩人同時開口。


    周芸芸捂嘴一笑,“我剛好買了早餐迴家。”


    劉琛側過頭去看門牌上的數字,二零三!這是三棟。


    所以?


    他調整了一下唿吸,盡量讓語氣和緩,


    “你是周教授的女兒?”


    周芸芸茫然了一瞬,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他,緩緩點頭。


    “我是。”


    樓下的小孩吵鬧聲格外清晰。


    樓道窄小的空間裏,兩人四目相對。


    劉琛看著讓他失眠的這張粉白的小臉,短暫的錯愕過後,接著就想到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周教授下放。


    退婚魏家。


    難怪小同誌會隱瞞自己的身份。


    她是在擔心跟她接觸會影響到自己的前程?


    他薄唇輕抿,幽暗的眸光注視著眼前之人,腦子裏都是那天在醫院裏小同誌麵無血色,卻故作堅強。


    明明住在教師樓,卻還堅持讓他隻送到路口。


    從淮安路口走進來可不近。


    他手握成拳,心裏升起密密麻麻的疼。


    周教授一家不該過成這樣的!


    劉琛的眼神暗了暗,“周教授在嗎?我今天是來找他的。”


    “我爸去革委會交代問題去了。”


    周芸芸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想將人拉進屋再談,


    “一會才迴來,站在門口不方便,你先進屋吧!”


    劉琛點點頭,跟在小同誌的身後進屋。


    這還是第一次到周教授的住所。


    一進屋,淺淺淡淡的花香隨著暖風送進鼻腔。


    飄窗上的矮株桂花樹開得正好,不高的樹幹上掛滿了杏白色的小花,花下麵放著竹籃,看得出主人剛剛在摘桂花。


    “坐,我剛剛泡了一壺桂花茶,你試試!”


    劉琛站起來,急忙捧著小同誌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小口,


    “很香。”


    “謝謝!”


    說罷,兩人坐在房間裏相顧無言,


    劉琛有些無措。


    周芸芸站起來繼續安靜地收桂花。


    客廳的飄窗開在南邊,這會正好有陽光灑進來。


    在她的唇角眉梢跳躍,越發襯得肌膚似雪,唇瓣飽滿水潤,漂亮的竟不是真人似的。


    她一身潔白的運動套裝在她身上泛著金光,就像是月亮上的桂花仙子。


    劉琛口幹,下意識地又低頭喝了一口桂花茶,清香淡雅。


    跟小同誌身上的味道一個樣。


    越喝口越幹,不知不覺間,一杯水見了底。


    周芸芸轉身,就看到了劉琛舉著杯子站在客廳裏無措的樣子。


    “你這裏有東西。”


    她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唇瓣。


    看著劉琛迷茫的瞪眼,周芸芸幹脆走過去,細膩的小手攆過他菲薄的烏唇,


    “是桂花!”


    劉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也愈發緊繃,空氣仿佛都凝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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