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器!門派中有一位師兄,手裏有無常追魂匣。這追魂匣據說內置九宮羅盤,在其中放入銀針,以使用者精血為引,便可讓裏麵的針與匣合為一體,養出針魄。


    這法器本是用來治病救人,可做到破空絕障,將銀針射入任何想要抵達的穴位。但隻要操縱者有需要,也可以通過玄力控製,讓銀針向著某人的某個穴位精準靶射!”


    薑行身子一凜,急迫道:“那這法器,難道就沒有距離限製,無論在何處都可以?”


    鬱嬤嬤搖頭,“當然不是,但幾裏內卻是可以做到的。”


    陸旋星眸一顫,“快看看方才那針是不是銀針,若是的話,幾裏內,那這江遠風,定然在宮裏!”


    桑落趕緊撿起方才被薑行折斷扔掉的長針,雙手遞給陸旋。


    不等陸旋細看,薑行冷哼一聲,麵涼如冰。


    “別看了,什麽金銀玉器,本王的眼睛一掃便知。這針,就是銀針!”


    鬱嬤嬤瞳孔一縮,驚駭道:“這麽說,定是那法器無疑了!當年神機門的法器散落在天下諸位弟子手中。但那位師兄年事已高,定是江遠風偷奪了那位師兄的法器!”


    陸旋忙問,“是哪位師兄?嬤嬤可認得?”


    “老身沒見過,但聽你娘說過,好像是京城附近一個道觀裏,專門替人消災解難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長,據說也治病救人。不過具體名諱,我卻是不記得了……”


    陸旋拿著那針細看,突然,她身體猛一哆嗦,大腦一片空白。


    “嬤嬤的猜測是對的,我感應到了!這針上,有摧魂咒的氣息!”


    摧魂咒便是讓魂魄意識散亂,記不起許多舊事的咒術。一般用來對付有怨念心結生恨,不得往生的鬼物,可以抹去對方記憶。


    她腳步踉蹌地後退了兩步,手不自覺撫上了頭上的金簪。


    這麽說來,她即便收了太後的魂魄,可能她也記不起許多事了?!


    看陸旋的表情,薑行一顆心繼續下墜。


    他眼中的紅意更濃烈了些,那張向來紈絝俊朗的臉,此刻肌肉緊繃,甚至露出幾分兇相。


    “這咒,對母後的魂魄有影響?”


    陸旋的手無措地捏住了裙擺,眼眶中蓄起一泓清泉:“是。因為這咒,母後薨逝後的魂魄,可能也會受到傷害……”


    若是這樣,那她得抓緊時間趕緊找機會問太後那些問題,不然若是魂魄意識全數消散,便真的什麽也不記得了!


    薑行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一個連死後的魂魄都有影響!看來對方做足了準備,要拿本王當猴耍了!”


    他眸中燃燒著仇恨的烈火,但勾起的唇角卻滿是癲狂。


    “殺我母後,逼命太子,三番幾次試探本王!這局,本王不入,也是不行了!”


    幽深的瞳孔泛著嗜血的狠意,薑行心裏,已然巨浪滔天。


    母後為了讓他活命,十五年來,二人從未相見。


    除了無數封從京城寄往隴川的書信,以及無數太後命人送去的財寶,二人再無其他交集。


    而那些書信,每次到了他手中,光是看那些火漆印,便能知曉是被人拆開看過的。


    所以二人心照不宣,從來都隻是表麵的掛念,不敢多談其他。


    從隴川迴京,母後宣召急切,說是為他選妃。


    他以為是母後掛念,自己也極其想見她一麵。


    但這次迴來了,每次見麵卻都是在旁人的監視之下。


    但好在終於遂她心意,選中了一個極其滿意的王妃。


    是他愚鈍,竟然現在才發覺,母後那麽多年管不住他,又何必急在這一時要選妃?


    想必那時候,母後應便是知曉了什麽秘密,想要讓他迴來告知於他!


    隻是,他不知情……


    薑行那恨意洶湧的臉上忽然間有了一絲悲傷的裂痕,他看著軒頂,努力克製著自己不嘶吼出聲。


    他已經讓步得夠多了,為何這些人,卻始終不肯放過他?


    母後有什麽錯?


    為了保全自己年幼的親生兒子,甚至親自一手扶持了皇兄上位,給他名正言順的天下正統。


    她隻是一個尋常的母親,她有什麽錯?


    薑行捏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是他這個兒子,這個一直在藏鋒的兒子,為了苟且偷生,不敢將病重的母後從宮中帶走,這才讓她繼續留在敵人的監視之下,才有了今日的慘劇!


    是他愚鈍,看不明母後的欲言又止!


    若是他能提早多花一點心思關注母後的動靜,一定不會到現在才發覺這麽多的漏洞。


    他這個得了父皇和母後那麽多寵愛的兒子,又為雙親做了什麽?


    不過是一次次,被他們護在羽翼之下,享受著堆金砌玉的華夢罷了!


    終究是他太過無能……


    他的胸腔仿佛被寒冷的冰刺填滿,幾乎不能唿吸。


    裏麵還有一把鋒利的斧頭在不斷砍伐,砍掉他多年的莽撞無知,痛斥他身為人子的不孝無為。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太後的帳榻旁坐下,一股劇痛從心髒蔓延向全身,眼睛裏被愧疚哀痛填滿。


    他訥訥地牽起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上,壓抑著聲音,終於戰栗地發出了動物般的哀鳴。


    分明,阿旋分明已經將她治好,她明明已經康健,還能再活許多年……


    陸旋這才發現,從太後殞命的那一刻起,薑行應就受了極大的刺激。


    自己隻顧著尋找死因,卻無法替他分擔那些傷痛。


    她擦了把眼淚,趕緊走到薑行身邊溫柔地輕輕抱住他。


    他沒有給她說過母後待他的事情,但兩世為人,光是從那些民間傳言便知,他瑾王是先皇和太後心尖尖上的皇子,得到過太後最為純粹的愛意。


    他們之間的孺慕之情,無需再以言語描飾。


    自打成親以來,他們幾乎鮮少有機會見到太後。


    想想自己和母親雲潯,再看看王爺和太後,便不難理解他此刻的悲慟。


    屋內所有人都被這一幕感染得極為動容。


    飛星和桑落低聲抹淚,鬱嬤嬤的肩膀也在顫抖。


    陸旋側首看了眼緊閉的殿門。


    還好,王爺低沉的哭聲並沒有傳出去。


    但陸旋卻是心口更加堵塞。


    分明是他自己的母親,卻連親近的哀悼都隻能偷偷摸摸。


    因為若是被聽見,外麵的人立刻便會衝進來,隨後便是繁複冗雜、嚴苛死板的皇家喪儀。


    她輕柔地拍著他的背,任他在她懷裏痛哭。


    就給他一些時間吧。


    等到將太後的死訊公諸於眾,太後便再也不隻是他一個人的母後了。


    而是整個大梁的太後,是他隻有在那些冠冕堂皇、循規蹈矩的場合才能看一眼的親人。


    眼淚掉個不停,但她還是盡力地在安撫著靠在自己懷裏悲啼的人。


    從前都是他守護她,這一次,讓她護他一會兒。


    一盞茶後,殿外響起了輕微的叩門聲。


    “王爺?王妃?發生什麽事了?為何所有宮人全都想要出慈寧宮?門口還死了四個宮人!”


    裴帆焦急的聲音自外麵傳進來,“王爺,快開門!太後可否有異?讓下官進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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