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相禮說完,整個人已經是涕泗橫流。


    他用餘光掃了下皇帝思忖的神色,心裏盤算著,有戲!


    別以為他不知道,皇帝一直以來都想換掉太子。


    但礙於他精心營造的外界傳言,他深愛先敬儀皇後,所以一直沒有動薑衍的太子之位。


    但,他近日已經想明白了。


    皇帝不過就是想在他麵前證明,他是皇帝,早已不是十五年前那個,可以任由他拿捏扶持的人。


    所有人都得對他俯首帖耳,不能在權利和地位上,越過他之上。


    所以他今日來的目的,也並不是什麽真的想要他換掉太子。


    而是能為思巒爭取得一線生機。


    隱隱的,他心口湧出了一股隱秘的自得。


    隻要薑序成為太子,那麽勢必會需要一撥真心擁躉他的人。


    季家唯一還剩的思巒,變成了薑序身邊不可或缺的人。


    還有誰,比自己的舅舅更加可靠?


    隻要薑序當上太子,為了給兒子留個幫助者,皇帝也不會對思巒趕盡殺絕。


    加上他方才,又刻意說思巒一直瞻仰於他,想必更是讓皇帝長期以來被季家壓著的那自尊心暴漲。


    他現在得了勢,怎麽會不想要留一個曾經看不起他、貶低他的季府之人,來瞻仰他不可侵犯的尊崇呢?


    尤其是讓思巒臣服於他的兒子,更是會極大地挑起他的興趣。


    皇帝確實被季相禮的這番話震驚到了。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他目光幽微地在他身上遊移,心頭那點隱秘的快感愈演愈烈。


    季相禮手上的把柄實在太多,所以,他保持現狀,不狗急跳牆,他也就十分滿意了。


    沒想到,他現在已經行將就木了,竟想著的,卻是讓序兒當太子。


    這到底是舐犢情深,還是知道季府不行了,想重新求得自己的庇護?


    他抿了口茶水,腦子裏左右互搏。


    但,皇帝也不想思考那麽深。


    如今季相禮這般示弱,無論是哪種情況,得益的,不都是自己嗎?


    讓序兒當太子,一直是他心口的一道執念。


    以他的身份,是不好開這個口提議的。


    如今以他季相禮的名義開始,讓序兒一點點接觸到太子之位。


    不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意?


    他這個皇帝的位置,不就坐穩了嗎?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目前他極為需要的一招。


    壞人由季府來做,而自己這個皇帝,依舊光大偉正,盡收漁利。


    皇帝借著方才的茶水,發出了舒服的一聲喟歎,臉上已經浮起了笑容。


    “好茶,好茶啊!”


    他看著手中的杯盞,“果然,最好的茶,還是要出自頂級茶園。”


    他抬眉看向季相禮,神色,已經是遮掩不住的愉悅。


    “季國丈今日說這些話,可有些見外了。”


    “季府為大梁付出甚多,這份恩情,朕從來都沒忘記。”


    他站起來,負手看向遠處,吐出一口寬懷之氣。


    “這樣吧,諒你季家確實先前為朕付出許多,這些日子,也確實委屈你們了。等到過兩年,季澄那件事的風聲過去,朕重新恢複你的侯爺爵位,你看如何?”


    他知道,皇帝這是答應了他的條件,並且對之很滿意的表現。


    意思是需要讓他帶頭,提起立三皇子為太子這件事。


    而皇帝,願意拿爵位來跟他換。


    但,季相禮卻是身子一凜。


    狀若忐忑道,“草民不敢!”


    “先前,確實是季家有負皇恩信任,幹出了為人所不齒的事情。如今季家上下,皆引以為鑒,不敢再受侯爵蔭奉。”


    他今日來,確實不太想要那個爵位。


    皇帝心頭閃過訝異。


    這季相禮,難不成這段日子被打擊得,當真改性兒了?


    可,這什麽都不圖,以德報怨可不是他的性子。


    皇帝便又道,“那國丈究竟想要什麽?若是無欲無求,朕倒有些摸不準了。”


    一個從前自己趕緊極度了解熟悉的人,突然間性情大變,變得陌生,這對新的合作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季相禮放鬆一笑,“先前皇上已經發話,季某,此生不可再進宮。此事,眾多大臣亦是早有耳聞。”


    “若是皇上出自對草民的善意,將先前的旨意改了,那對天下來說,豈不是朝令夕改?”


    “為了皇上的名聲,還是不要如此的好!有損皇上名譽,老夫也受之有愧!”


    看著季相禮如今這般為自己考慮,皇帝心頭的自得,更是加重了幾分。


    這老小子,終於拎清自己和皇室之間的關係了。


    他隨即又道:“不然這樣,既然思巒有意幫扶序兒,朕這便重新恢複他的世子之位。”


    “等到他身子養好,即刻來宮裏報道。屆時,便讓他領禮部員外郎一職,如何?”


    若是季相禮什麽都不接受,那他,也不會放心讓他去做推序兒上位的事。


    聽見終於說到了關竅,季相禮這才重重叩下頭,“思巒若知此事,定當感激涕零。謝主隆恩!”


    皇帝見他最終仍是這般歡快地答應了自己的提議,鬆一口氣的同時,心頭劃過一絲不屑。


    原來是為了季泊舟。


    他俯視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的季相禮。


    一個區區從五品的職位,都高興得這麽厲害。


    果然啊,從前多自滿,如今便有多卑微。


    皇帝突然有種揚眉吐氣、大仇得報的暢快。


    能主宰他人前途和人生,隨便一句話,便能讓季家人奉為圭臬,才是真正的登上皇位。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妙了!


    一炷香後,季相禮帶著皇帝重新冊封季泊舟為世子的口諭出了宮。


    他與皇帝表麵君臣和氣地嘮了些盡興之事,又狀若關切地問了季皇後的身體一事。


    這才知曉,自打棠兒走後,嘉茹的身子便有些不對了。


    出宮路上,看著日漸西沉的斜陽,他心頭湧起一抹無法言說的蒼涼。


    難道嘉茹,也要出事了麽?


    但他的悵然並未持續多久。


    一個不向著季家的皇後,有與沒有,又有何區別?


    終歸,也隻能是彼此作為互相利用的棋子罷了。


    最終,仍是今日得勢的喜悅占了上風。


    季相禮出宮後,皇帝心情大好。


    他悠然自得地起身,打算去坤寧宮看看皇後,順便給她說一說這個好消息。


    然而他剛站起來,門口的內侍便匆匆走了進來。


    “皇上,江大人求見。”


    皇帝眉心一凜,“江愛卿?宣他進來!”


    江遠風昨日從季府帶著傷離開,本來今日是告了假,打算來給皇帝說明情況後,請半個月休沐的。


    但一入宮門,便聽他的人說,季相禮在一個時辰前進來了。


    是以,他心頭好奇,一直候在門外。


    卻不想,這一候,竟是讓他知道了要命的消息。


    江遠風帶著滿身寒意入了乾清宮。


    一進去,便顧自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皇上,不給微臣一個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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