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牽著顏笙的手,走到親如生父的徐臨麵前,直麵著他的目光,道:“臨媽,顏笙是……我的愛人。”


    徐臨的大腦一白。


    那點隱約的猜測成了真,他一時竟不知做什麽反應好。


    已經淩晨三點,夜深如墨,淅淅瀝瀝的寒雨滲骨,冷風照麵。


    盛洵穩穩地撐著傘,掃了一眼麵前的兩個年輕人,趕在徐臨爆發前,摟住他的肩膀,沉聲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別給人看熱鬧了。”


    錢誌文被押走後,辦事的警員已經偷偷覷來好幾道目光了。


    棚戶區隔音差,要是再招幾個人來看熱鬧,明天的頭版頭條就該是顏笙和莯茶公開戀情。


    徐臨的唿吸顫抖,聽到這句話,理智迴籠,目光冷冽下來,剜過莯茶和顏笙交握的手:“莯茶,跟我走。”


    莯茶不肯放手,有些難過:“臨媽……”


    “我說跟我走!”徐臨低吼了一聲,眼眶微紅。


    他年輕時走的路太難了,這麽多年來,用冷硬的外殼包裹住自己,心裏頭唯一的那點念想與柔軟,都給了莯茶。


    當年在莯茶最無助時他牽住了她的手,可何嚐又不是他人生最昏暗時,莯茶走進了他的生命。


    他得以轉移注意力,傾灌所有心血,為的不是培養個風風光光的大明星,即使莯茶沒有大紅大紫,他也不會放棄她。


    他愛著這個孩子,舍不得讓心尖尖上的小孩兒再經曆一遍自己的痛苦,再受一點傷害。明星表麵上光鮮亮麗,可承受的詆毀辱罵也比常人多了無數,戀愛本就不由自己做主,縱是異性戀人也遮遮掩掩,何況是他們兩個。


    他一直害怕莯茶受自己的影響,拚命撇清和盛洵的關係。


    可是莯茶怎麽就選了顏笙。


    他怎麽也走上了這條路。


    別人的指指點點、侮辱責罵,比刀鋒還銳利,他懂不懂?莯茶的眼眶也紅了,她想說點什麽,麵對著那道陌生的冷漠目光,卻說不出口。顏笙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看向徐臨:“徐叔,這裏不方便說話,換個地方說吧。”


    徐臨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顧風雨,走過去將莯茶一把拉過來,咬著牙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將她推進車裏,悶悶地喘著氣,扔給她一塊毛巾擦濕了的頭發。


    半個小時後,四人坐在了附近最近的一家茶館裏。


    大半夜的,老板被吵醒趕來開門也沒發脾氣,笑眯眯地衝盛洵問好,親自泡了兩壺茶,看氣氛不對,很有眼色地離開。


    莯茶和徐臨坐在一塊兒,盛洵摸摸鼻子,隻好和顏笙坐一起。


    氣氛凝滯了片刻,徐臨看著顏笙,冷冷道:“我不是恩怨不分的人,今晚顏少爺幫了我們大忙,改天我會親自登門道謝。”


    顏笙靜靜道:“徐叔不用客氣,我該做的。”


    徐臨額角的青筋一跳,唿吸有些沉重:“這種話不要再說,歲歲高攀不起你們顏家。”


    “我家裏人都知道歲歲。”顏笙望著徐臨的眼睛,“他們見過麵了,我的家人都很喜歡歲歲。”


    徐臨怔了怔,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年輕時那場漫長的噩夢。


    盛洵的父親不動聲色,和藹待他,表麵上並未阻止他們在一起,暗地裏卻動了手腳,將他和盛洵折磨得近乎陌路。


    深久的恐懼之後,是更為熾烈的憤怒。徐臨寒聲道:“我不管你的家人喜不喜歡。”他轉過頭,嗓音沙啞冷硬,今晚第二次直唿沈棠的大名,“莯茶,和他分手。”


    莯茶被那目光刺得痛苦,迎著三人的注視,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徐臨心火大盛:“莯茶,你不是小孩了!懂不懂得什麽叫利弊!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像我,不要學我……”


    聲音由高轉低,咬著牙,卻說不出了。盛洵的臉色也微微一變,歎了口氣。


    莯茶闔了闔眼,騰地站起,退後幾步,衝著徐臨跪了下去。


    她的嘴唇顫抖,咬字卻很清晰,一字一句說得決絕:“對不起,我不該騙您。”


    徐臨對她失望了。


    她垂下頭:“我不想和顏笙分手。”


    顏笙也站出來,卻將莯茶拉了起來,護在懷裏:“徐叔,歲歲懂得分辨是非,您該給她一點自由了。”


    徐臨冷漠地看他一眼:“我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盛洵拍了拍他的肩,又歎了口氣:“小臨,多少年了,孩子都大了,你怎麽還是這副孩子脾氣。”


    徐臨拍開他的手,直直盯著莯茶:“你還聽我的話嗎?”


    莯茶點了點頭,沒等他開口,先截斷了話頭:“臨媽,我喜歡顏笙。”


    “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想分開。”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忤逆,徐臨勃然大怒,騰地上前兩步,高高舉起了手。


    莯茶推開想擋到她麵前的顏笙,凜然無懼地迎上去。


    兩人互相維護的動作反而更刺激了徐臨,他紅著眼瞪著莯茶,毫不遲疑地“啪”的一巴掌扇下去,聲音脆響。


    含怒的一耳光沒有絲毫留情,莯茶被打得偏過頭,白皙的臉上浮上紅紅的掌印,好似雪地裏印了紅泥印,卻一聲未吭。


    她轉迴頭,含淚看著徐臨,抬手摸了摸熱辣疼痛的臉頰,小聲道:“你以前都不打我的。”


    徐臨的嘴唇動了動,茫然地看了看自己還有些震痛的手心。


    他怎麽會舍得打這個孩子?


    這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寵溺愛護了十幾年的小孩兒啊。


    莯茶一眨不眨地看著徐臨,兩行熱淚滾下臉頰,聲音依舊很輕:“臨媽,你不要我了嗎?”


    顏笙心裏痛極,扶住莯茶,沉聲道:“徐叔,您這樣,與當初阻止您和盛總在一起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徐臨身心俱是一震,他幾乎動搖起來,開始懷疑自己的經驗與判斷。


    可噩夢般的舊事不斷浮現眼前,他知道像顏家那種人家,都很注重顏麵,就像當初的盛家。


    他要拿什麽來相信、又憑什麽相信顏笙,將他的孩子交過去?


    徐臨沙啞道:“歲歲,聽話,跟我迴去。”


    莯茶沉默著和顏笙站在一起。


    徐臨痛苦地道:“你一直很聽話……為什麽獨獨這次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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