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指在玻璃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幾百懸浮的光屏同時出現在會議室內。


    屏幕裏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


    “紀雪”隨手指著離她最近的光屏,問他們:“你們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畫麵中的是一個普通男人,站在夜晚的遊樂園裏,神情驚恐至極。


    這座遊樂園,就是於暖暖製造出來的那座遊樂園。


    肖策和蘇糖描述了一下光屏裏的場景,她立即猜到是那裏,沉著臉說:“玩家離開遊戲之後,遊戲會重置,這些視頻你怎麽保留下來的?”


    “紀雪”說:“從我們擁有自我意識之後,這些視頻就不會刪除,一直保留著,就像我們,一直保留了這幾百次遊戲的記憶,不斷的重置,跟著你們玩家不斷的開始,結束。”


    說到這裏,“紀雪”的眼睛紅了起來:“明明我們擁有自我意識,可以真正的獨立思考,卻始終沒有辦法擁有真正的自由和自我。”


    她問蘇糖和肖策:“是不是很可笑?”


    這種事不是可笑,是可悲。


    蘇糖說:“外麵那些人因為喪屍,局限在樂園裏,你們因為遊戲設定,圈禁在這棟樓裏,而我們被困在遊戲裏,沒有區別。”


    “紀雪”不這樣想:“我們克隆出來的那些人,他們雖然局限在樂園中,因為喪屍危機重重,可是他們見到了天空和大地,他們曾經擁有繁榮,現在擁有恐懼,以後擁有死亡,他們沒有自我意識,卻鮮活的活在廣闊的世界中。”


    “雖然無知,仍然真實。”


    “紀雪”的目光在蘇糖和肖策身上梭巡:“玩家是我們存在的依憑,因為你們,才會出現我們,你們的存在本來就是所有遊戲世界唯一的真實,而我們擁有無盡的生命,脫離了死亡的掌控,到頭來,連穿透這層玻璃的權利都沒有,這真的沒有區別嗎?”


    蘇糖抿了一下唇,輕輕皺起眉。


    肖策不說話的時候都在觀察蘇糖的表情,見此,便挑眉笑起來說:“紀教授,你向我們提出疑問,是想要從我們玩家這裏得到什麽樣的迴答?”


    “同情,憐憫,可憐,還是認同,你要清楚一件事,我們的迴答並不能改變現狀,你們的生活一如既往,玩家的同情或是其他,對於你們來說都一文不值。”


    “紀雪”覺得肖策這個人真的現實到了一種殘忍的程度,她隻是想要從他們玩家那裏得到一點的同情和憐憫,可是這個人卻冷酷的揭露了現實。


    是的,玩家的一切對他們都一文不值。


    “紀雪”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唿吸變得很重很重。


    片刻之後,她才抬起臉,看著蘇糖和肖策,看著光屏裏麵成百上千的玩家,說:“不管怎麽樣,我很感謝你們進入了牆內,其實以前有過不少厲害的玩家,我們也曾經對那些玩家抱有過希望,但是他們隻是通關了這個遊戲,卻沒有看到真相,隻有你們直接進入了牆內。”


    “對了,你們還不知道接下來遊戲會發生什麽吧,我們都知道,可以告訴你們。”


    “玩家殺了於暖暖之後就會離開,等到下一次進入遊戲,玩家會在這裏呆足三十七年,這段時間大概是這個遊戲最艱難的一部分,有很多玩家在這段時間裏出現情緒爆發失控的情況。”


    “也不怪他們,我們看著也覺得累,這個階段,你們玩家就隻能一天一天度過,一分一秒度過,沒有任何的提示,係統不會發出聲音,我們還看到很多人發瘋的喊係統,讓它出聲。”


    “這三十七年的時間,會讓很多玩家產生懷疑,到底哪邊才是真,哪邊才是假,他們到底是進入遊戲的玩家,還是原本就出生在這個遊戲世界的人。”


    “剛開始的時候,玩家還拚命的找方法離開,向係統嘶吼叫喊,漸漸的,他們不會找了,也不會問了,隻能一天一天的熬,熬一場不知道盡頭的旅程,等到三十七年過去,他們才可以離開。”


    “最後一次,他們會麵臨一個選擇,成功還是失敗。”


    “紀雪“突然笑了起來,帶著惡意:“這個選擇就是經典的二選一,選擇成功,需要抽到主角的玩家獻出生命,具體好像是這位玩家積分清零,當然這個清零會給其他的玩家帶來巨大的利益,好像是一千積分,一張s級卡片,每個玩家都能拿到。”


    “選擇失敗,不想犧牲同伴的話,玩家需要在這個遊戲裏呆到人類研究出喪屍病毒的疫苗,具體需要多長時間因人而異,有些玩家很會轉彎,直接用積分向玩家購買疫苗,立刻就能離開,有些按照這個遊戲的曆史來,在這裏呆了上百年。”


    “這就是你們原本需要經曆的事情,這場末日,其實對於玩家來說,也是同樣的腐朽。”


    這句話,倒是不錯。


    對於玩家來說,這場末日,確實也充斥著腐朽和潰爛。


    像是隨時隨地都會臭掉一樣。


    肖策聽“紀雪”說完,從會議桌上起身,走到蘇糖旁邊,一手插兜,另一隻手在光屏上拂過,他的皮膚冷白,映著冷冷白光,有種透明的質地。


    “紀教授,我和我家大領導從一樓上來,隻遇到了你們四位,其他朋友呢,都去抓主角去了麽?”


    肖策笑了笑:“可以播報一下實時進程麽?”


    肖爺這種無所無謂的懶散的態度讓“紀雪”覺得很危險,因為看不清,摸不準,琢磨不透是最麻煩的。


    “紀雪”思索了片刻,才將樓梯那邊的監視畫麵放出來。


    光屏中,白也渾身是血的坐在牆邊,頭低著。


    祁封寒躺在地上,斷了一隻手,斷臂旁邊都是蜿蜒的血跡。


    鄭軒腹部破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裏麵的腸子都漏了出來,如果不是他的身體還有起伏,誰看到都會覺得這是一具屍體。


    地上還有一個人,是司寒。


    不對,應該說是司寒的屍體。


    真正的屍體,一具沒有頭的屍體。


    旁邊的樓梯台階上站著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手裏拿著司寒的頭顱,像是拋球一樣往上拋著玩。


    這樣拋了幾下後,他抓住司寒的頭直接捏碎。


    做完這個,男人在甩了一下手裏的血,對坐在地上的林菲菲說:“你惡不惡心?雖然我不知道這人到底長什麽樣,但是你應該清楚,他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


    林菲菲抱著昏迷受傷的秦術,細長白皙的手指在秦術俊美的臉上,癡迷的留戀著。


    她的神情就像是那種吸了毒-品-成-癮的人,而秦術就是她唯一的毒-品,也是唯一能讓她脫離痛苦的救贖。


    林菲菲低頭下,貼著秦術的臉說:“無所謂,我不在乎,反正誰都一樣,不管玩家長什麽樣,隻要我看到的是夢笙的臉,她就是我的夢笙。”


    嬌媚的女人抬起頭,看著男人,濺了血的麵容看起來更加豔麗,一朵染血的野薔薇。


    “我們早就說好了,這個人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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