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秋宴散後,沈青棠依舊乘了來時的馬車迴府,還帶了片紅葉,央著蓉娘給她做成書簽。


    蓉娘將紅葉收了,笑她孩子心性兒。


    “娘子說迴來便要稱病,奴婢替您將抄好的經書送去老夫人那兒?”


    沉夢今兒收拾閣樓,便見沈青棠抄好的佛經又得了一小遝了。


    沈青棠正命杏兒將蝶紋大袖衣掛起來,聞言頷首道:“你不說我都忘了。”


    “將佛經交給朱槿姑姑便是,隻說我今兒貪玩受了涼,恐將病氣過給老夫人,便不去請安了。”


    白鷺堂裏的小佛堂一貫是朱槿在打理,沈青棠抄的經書皆被她好好地供在了佛前,或是叫人送去佛寺裏。


    沉夢應下,去閣樓取了佛經,便往白鷺堂去。


    觀雲居的燈已經亮起,趙淵正獨坐在黃花梨圓桌旁用晚膳。


    金影正從大廚房取了溫好的酒來,瞧見沉夢步履匆匆,便湊上前去搭話。


    “今兒這麽晚還往白鷺堂去?”一瞧她手中的經書,便知是送去給老夫人的。


    沉夢知他是趙淵跟前得臉的侍衛,斯斯文文福了一禮道:“正是,娘子病了,奴婢去給娘子告病去。”


    “病了?”


    “正是,吹了些風,便染了風寒。”沉夢臉不紅心不跳地按照娘子吩咐的說辭應對著。


    金影咂摸著,這沈娘子今兒才出去一趟,怎的迴來便病了?


    如今雖是秋日,可也沒有那般冷,還能將人好端端地吹病了的。


    伺候在沈青棠身邊的婢子又是最精心不過的。


    可也沒聽說那賞秋宴上出什麽事兒啊……


    沉夢見他忽而發起呆來,疑惑道:“可是有什麽不妥?”


    金影迴神,擺了擺手道:“並無不妥,你自去罷。”


    小丫頭這才又福了福身,邁著小碎步往白鷺堂去。


    趙淵垂著眸子,坐在桌旁用膳,許是跟著沈青棠吃了許多次那醉仙樓,如今吃著大廚房的飯食竟有些不合口了。


    “主子,後頭的沈娘子,似乎是病了……”金影將酒壺奉上,試探地提醒道。


    “病了?”趙淵微微蹙眉,難不成今兒在那楓林裏,還真不是裝的?


    “是的,據說是染了風寒,”金影將酒盞斟滿,意味深長道,“可也不曾見請青娘去看診……”


    既然沒有尋醫士,那便是心病?


    “有話便說。”趙淵放下筷子,麵帶不悅道。


    自從家裏來了個沈娘子,自己身邊的這個侍衛也愈發八卦和嘴碎了。


    “大少夫人那頭可是已經同老夫人稟了,中秋過後再給您納妾……”


    “屬下鬥膽猜測,沈娘子會不會是因著這個,才病倒了?”


    趙淵眉頭一挑,納妾這種事,便是正妻也操心不來,這小丫頭倒是想得挺多?


    “您想,您若是納了妾,分給沈娘子的精力了不就少了麽?”金影再次進言道。


    雖則他沒娶過妻,可瞧著侯爺的那幾個妻妾內鬥,也瞧了許多年了。


    若是趙淵納了妾,沈青棠這個舊人少不得要被拋在腦後。


    大宅子裏的女人,指望的可不就是郎君們的那一點憐惜麽?


    金影退下後,趙淵仍蹙眉沉思著。


    這番猜測也不無道理,畢竟沈青棠這小娘子的性子最是嬌氣不過,昨兒才同他大膽剖白心跡,翌日便知曉他要納新的妾室……


    一時傷心失望,以至於那副孱弱的身軀病倒,也是有的。


    趙淵輕舒一口氣,說不上來心裏是歡喜還是憂愁。


    歡喜於這小娘子如此在意她,憂愁於他尚未準備好要接納一個伴侶。


    到底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他很難再對人心產生期待。


    香雪閣中卻是熱鬧著,蓉娘捧了一本花花綠綠的小冊子,正哄著沈青棠瞧。


    “虧得娘子出的好主意,奴婢的那些個食譜,如今可是得了不少夫人娘子的青睞呢!”


    蓉娘一貫沉穩,鮮少有如此喜形於色的時候,掩著嘴嗬嗬笑個不停。


    因著沈青棠先前給趙淵煮粥,將鍋子都燒糊了,才央著蓉娘單獨寫了食譜出來。


    既寫了,便索性叫薑熙請人配上畫兒,做成冊子放在書鋪裏售賣。


    不成想銷量極好,書鋪的掌櫃正日日追著蓉娘要新菜譜咧!


    沈青棠肩上罩了一張薄毯,倚在窗前翻看,瓷白的手指新染了粉紅的丹蔻,一下一下地撥動著書頁。


    食譜裏頭的食材皆配了栩栩如生的小畫兒,步驟亦寫得十分詳盡,連小蔥段兒切多長都細細寫了,便是她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娘子,瞧了也能有幾分進益。


    “不成想,嬤嬤竟也有儒生的筆墨功夫,倒是娘子我將您拘在這小廚房裏,埋沒您了!”


    沈青棠笑著,頰邊梨渦深深,撫掌喚杏兒取了上好的狼毫來:“此筆乃是通聞大師開過光的,一直藏在庫房裏頭,今兒才算是等到配得上它的人了!”


    主子有意抬舉,幾個小丫頭也跟著起哄,自是將蓉娘哄得愈發開懷。


    杏兒熱了一壺酒來,笑嘻嘻地拿了酒盞斟上:“今兒的酒錢可得算嬤嬤的!”


    蓉娘被她伺候著坐在羅漢床上,沈青棠嘻嘻哈哈地同她舉杯,勸了好一會兒,蓉娘才生受了。


    “娘子本是富貴命,闔該一輩子不沾這些柴米油鹽才是……”許是酒意上頭,蓉娘頗有幾分傷感道。


    幾個小丫頭各自對望,一時有些麵麵相覷。


    沈青棠拈著酒盞笑道:“嬤嬤這是說的什麽話?咱們幾個不還在一處麽?不過是換了個院子過活罷了。”


    她同薑熙打理生意那麽些年,便是再小的院子也住過。


    不過是給人做妾罷了,這事委實沒有那般難接受。


    不過是阿娘需要報恩,她又舍不得阿娘受苦罷了。


    “可您和大郎君……總要好好計較一番才是……”蓉娘拉著沈青棠的手勸著,“奴婢怕您動了心,他卻不是非您不可……”


    她看著沈青棠長大,最怕的莫過於她被負心的郎君傷了情,自此再無歡顏。


    被困於後宅的女人何其多……


    沈青棠抿了一口青梅酒,清淩淩的目光瞧向外頭的夜色:“嬤嬤焉知,他不是非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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