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他的後腦磕在羅漢床的圍屏上,吃痛怒目。


    許是磕暈了,他竟覺得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娘子別有一番嫵媚風情。


    沈青棠亦是後知後覺,她竟這般水靈靈地將冷麵大理寺卿給……撲倒了……


    卷翹的睫毛輕眨了兩下,雪頰緋紅:“爺您聽玉奴解釋……”


    “那珠子本是我那不知名姓的爹,送給我娘的定情信物……”


    “我娘見我喜歡,才允了我帶來玩兒……”


    小娘子可憐兮兮地解釋著,語調裏還帶著斷斷續續的氣音,似是被他嚇著了。


    趙淵垂眸,耳邊隻有自己如鼓的心跳,眼前是紅潤的櫻唇一張一合。


    “起來。”他聽不見她解釋了些什麽,啞聲叫人退開些。


    沈青棠下意識去瞧他的耳尖,果然一片嫣紅。


    原是害羞了。


    她本也羞答答的,知道他也情動羞澀,心下漾開一抹歡愉。


    “腿……腿軟了……”她雙手撐在他身上,美眸含情,羞赧地將臉別開。


    喉結輕滾,趙淵伸出大掌掐住那截兒軟腰,略一使力,將人半抱了起來。


    “嗐……這還在佛祖跟前呢……”悄摸開了一扇暗窗偷看的老夫人,老臉一紅,伸手擋了擋眼睛。


    身後的如意輕輕一笑:“管它呢,大郎君好容易遇著個個可心的,佛祖想來也高興。”


    老夫人眉開眼笑地頷首,將暗窗合上。


    趙淵乃是習武之人,這才發覺有人偷聽,連忙正了正臉色,將沈青棠一把推開。


    沈青棠冷不防一個趔趄,美眸一瞪,真是個不知好歹的郎君!


    小娘子主動投懷送抱,竟也這般推拒!


    “玉奴替爺將經書帶迴去?”礙於對方是自己的主君,她給足了麵子道。


    趙淵卻已了然,原來自己是為著這個小娘子在煩心,她一撲上來,他心裏的那點子鬱悶便無影無蹤了。


    “不必了。”他垂眸婉拒,負著手便往外走,腳步略帶幾分輕快。


    沈青棠微微啞然,這人變臉可真快……


    可瞧著他似是不再追究自己和別的郎君說他壞話的事兒,她便也高高興興地跟著出了門兒。


    趙淵微微側目,小娘子今兒打扮得分外溫婉動人,似開在枝頭的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兒。


    青棠青棠,乃是合歡花的別稱,合歡則忘忿。


    聽起來清雅的兩個字,細究其意,卻有說不出的靡靡風情。


    便好似她本人一般,瞧著青稚無辜,一見他便使盡渾身解數要癡纏上來,非要他情動難自持才肯作罷。


    倒也不是不能遵了祖母的囑托,同她孕育一個孩兒,他想著。


    到了觀雲居,沈青棠本想跟著進去習字,伺機同趙淵獨處。


    趙淵見了書房中烏黑的身影,便頓了頓腳步,打發她迴自己的院子去。


    沈青棠狐疑:“為何?”


    趙淵耐心解釋了一句:“有正事。”


    小娘子這才一步三迴頭,穿過月洞門離開。


    墨鋒最近正被趙淵派去挖沈青棠的老底,本以為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娘子,沒想到越挖卻越覺得蹊蹺。


    “江南那邊有許多濟安坊,皆是沈夫人和一個薑姓富商出資籌建的。”


    趙淵微微擰眉,薑姓富商便是他覺得滑不留手的那個,沈夫人則是沈青棠的生母,這二人怎會攪和到一處?


    “這事本也不奇怪,因著那沈夫人慣有善名,常往江南最大的寺廟了華寺捐香油。”


    “可咱們的人曾撞見那沈夫人和薑富商姿態親昵,挽著手逛街……”


    “沈夫人已是中年女子,那薑富商卻是個少年模樣……”


    “這二人論地位和家財並不般配……”


    饒是處變不驚如趙淵,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這二人還真的生了什麽不該生的情愫?


    頓時,他對沈青棠多了幾分微妙的憐憫,先是被生母送來做妾,如今生母還要給她尋個同她年紀差不多的後爹……


    不對。


    他暗暗否決了自己的猜測。


    一個潛心向佛的婦人,該是修身自持的,不會尋一個小郎君作配,那太不莊重了。


    男女姿態親昵,還有一種可能是,那二人是親人關係——那薑富商許是沈夫人疼愛的小輩或是子侄。


    可沈夫人,是如何有那樣家境殷實的親人?


    “且查一查沈夫人到崔二爺家的事。”


    他有隱約的預感,沈青棠那不為人知的身世,才能解釋母女二人身上的錢財來處。


    墨鋒微頓:“是要從沈家母女流亡時查起?”


    “不錯。”趙淵微微曲起手指,敲了敲長案,雖然物是人非,查起來並非那麽容易。


    “是。”


    墨鋒應下,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這是方才截下的信件,從府外送往香雪閣的。”


    信紙用的是極為花裏胡哨的描金銀五色粉蠟箋,信中字體灑脫不羈卻又自帶一股逼人氣勢。


    “明日午時醉仙樓”


    短短的七個字,並無落款,連標點符號也無,讓趙淵無端察覺出筆鋒下透露出的親昵。


    他勾了勾唇,這便是那瓊衣坊的東家?卻是不知是什麽樣的人物,能叫那小娘子當成相好的來處。


    此人不是要見他趙淵的小通房麽?


    但凡有點氣性兒的郎君,都不能讓他們如願。


    更何況是趙淵這樣的慣有手段又身居高位的男人,最是不能容忍別人染指自己的東西。


    這般明目張膽地送信上來邀約,當他死的不成?


    “吩咐下去,明兒點一桌醉仙樓的膳食,和芙蓉齋的點心,送到這兒來。”他閑敲長案慢悠悠地吩咐道。


    他的小通房,可不能同旁人用午膳去。


    沈青棠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得了確切的消息,薑熙終於到上京城來了!


    她捏著信紙,眉眼盈盈地望著蓉娘:“可算是來了!”


    蓉娘亦撫掌道:“算算腳程,當是一到上京便來見您了。”


    沈青棠嗔道:“嬤嬤總偏疼玉郎些,淨替她說好話。分明約的是明日見麵,今兒晚上她可是能好生睡個飽覺呢。”


    “哎喲可了不得,”杏兒連連掩唇,“小娘子竟連覺也不讓人睡了!”


    沈青棠麵上一紅,將手邊的棋子擲去打她:“你這饒舌的鸚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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