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替為師攔著你爹!”


    混元已拜入雲中君門下半年多了,但他個頭長的慢,心智也還幼稚些,拜了師也沒什麽用,法術上其實毫無寸進,算是隻磕了個頭,改口叫了師傅而已。收拾妥當出來屋子,聽了師傅這麽說,混元嘿嘿一壞笑,鳳眼一眯搖了搖頭:“不,陛下,我想和爹爹走,爹說升明殿屋子更大,玩具更多。”燭龍也笑了,攬過他來拍了拍,大家手底下也都已收拾妥,便從升明殿又叫了幾個侍者過來,反倒風風光光的抬著箱子抱起孩子出了飛羽門:“我們一家子,要來便來,要走便走,絕不夾著尾巴跑。”雲中君還是捧著冠冕跟著,不停的規勸。


    燭龍特意穿金殿而過,讓眾人一並看著,燭龍瞟了他們一眼,朗聲言道:“巨靈神,明日起,你往後退一步,我還站迴原位,立你前頭。”巨靈神大驚,萬萬沒想到他竟這般決然,跪在地上大聲喊著“知罪”,燭龍抱著混元也不看他:“你沒罪,我鰥夫,我才有罪,想當年,是姑射鼓勵我支持我,我才決定和她一起登臨這至尊之位,如今沒她了,我又受累不討好,就這麽算了吧,都去叩拜新君吧。”說罷,大步流星的出了淩霄殿,揚長而去,迴了升明殿。


    “姑父。”白龍覺得慚愧,進了升明殿就給燭龍跪下了:“昨天白龍不好,說錯話了,枉費姑姑姑父對白龍的養育之恩,金殿上的人一直在跪著,您消消氣吧,迴來吧。”燭龍正整理著東西,淡淡一笑:“起來,去裏屋給你姑姑磕個頭去,我剛掛了一幅新立像。”白龍低著頭,起身去了燭龍的臥室,看著栩栩如生的畫像,眼眶紅了,燭龍清理著,從箱底拿了自己的衣服出來,還拿了一支小馬玩具:“去,陪你小弟玩一會吧,剛才混元一直找這個呢。”“姑父…”白龍還要追著給他道歉,燭龍輕鬆的笑了:“姑父不想解釋了,姑父累了想歇著了,每天打打仗,寫寫奏報,陪你姑姑說說話,陪孩子們多待一會,這比什麽不強,姑父已經沒有事業心了,叫雲中兄把持朝政也沒什麽不好的,他不會苛待我的。”


    白龍這才仔細端詳他,五年了,燭龍雖然沒老,但心力交瘁,瘦了好多,現在是麵相清寡,兩頰輕陷,再沒了以前神采奕奕的模樣,如今衣冠也不講究了,一身敝袍,腰間還佩著姑射送他的淺黃色布梨子,白龍心裏也是不忍,一下子突然便明白了,他在苦撐,在咬牙堅持,甚至是在熬著獨活的每一天,盼著孩子們長大,盼著可以撒手而去的日子,心裏瞬間咯噔一聲,不敢再逼他了:“嗯,您…高興就好,您歇歇吧,我去逗逗混元,他出生以來還沒住過這,我帶他熟悉一下環境。”


    “夫君。”雲中君生怕別人說他僭越,帶了人守在升明殿,燭龍也不見,他們到了深夜也不走,朱鹮便出門來找,一路避讓著仙官,來到了丈夫跟前。雲中君也是納悶:“女兒呢?你不在家帶孩子來這做甚?”朱鹮是鳳目一轉,溫婉的湊近他:“咱家門口也跪了些人,是勸你繼位的,我嚇壞了,很害怕,我鎖了家門,出來尋一尋你。”雲中君一歎息,嚴厲的數落她:“我這忙得很,你去把那些人轟走就是了,主母要有個主母的樣子,自己擔當好,別來找我,況且,彩鳳那麽小,被鎖在家哪行?快走快走。”


    一旁大臣聽了這,竟已有人先去天一閣外巴結了,便也有開始有轉了心意的,反而誇了起來:“神尊夫綱振奮,比前任陛下是要強些的。”也有勸的:“這已深夜了,諸位仙官也有政務沒處理完,要不明早先由神尊代朝吧。”雲中君心裏是有些貪圖虛名的,哪能叫他們亂講,借著訓斥妻子便批評到:“迴家去!告訴家門口那些,都到這來與我匯合,若陛下不開門,我們便為陛下守夜,明日一早,再行恭請陛下歸朝。”


    “爹,您睡了沒?”深夜了,雲中君就在院裏席地而坐的守著,潛虹從自己房間的窗戶中瞧見了,有些睡不著,便輕輕敲了敲主臥室的門,燭龍理了理寢衣,披著頭發便起來開門,將他拉進了屋裏,潛虹一扭頭瞧了一眼屏風後,發現混元在父親屋裏,已睡得打起小唿嚕:“爹我打擾您休息了吧。”燭龍挽了挽頭發,給潛虹倒了杯清水,溫和的拍著兒子的背小聲說著:“怕你小弟認床,我抱著他哄了哄,他一小會兒就睡著了,我還沒呢,怎的了?你這麽大了,也認床嗎?來,咱爺仨一塊擠著睡,無礙的。”潛虹搖了搖頭,似是有些心事:“爹,我瞧見院子裏那些人...覺得心裏不對味。”燭龍摟著他的肩拍了拍:“去,先給你娘畫像磕個頭,磕完迴來坐下,爹跟你聊會天。”


    潛虹照辦,端正的伏地輕叩,起身後,燭龍給他拍了拍膝蓋上的土,拉他坐在身邊:“孩子,明天的爹,和明天的你,一樣難。”潛虹點了點頭:“爹,我明天不想去尚書台了。”燭龍勾唇一笑:“兒啊,爹明白,你還小,還不太明白大人們的事,大人們最是複雜,惡語閑言最是傷人,但你明天照常去,無論人家說你什麽,你充耳不聞,始終記得,坐尚書台,官拜近侍郎,絕不是倚靠你爹的照顧,而是你一歲學武兩歲學文的好本事,是你對政務熟稔於心的大智慧,明白沒?。”潛虹望著父親,堅毅的點點頭:“嗯,爹說過,君子坦蕩蕩。”


    燭龍欣慰極了:“爹一直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爹想像母雞一樣把你們攬在翅膀下,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但爹還是把事情帶來了,別怕,爹會處理好的。”潛虹依靠在父親的肩膀上,燭龍輕拍著他:“虹兒,爹沒有王位留給你繼承了,覺得可惜不?”潛虹笑了:“有您和娘,虹兒沒什麽覺得可惜的。爹您也早些睡吧,我也不吵小弟了,迴房間了。”潛虹立起身,輕手輕腳的出了屋,隨手為父親掩上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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