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這竹子可真硬啊!”這話可真不是他胡亂說的,方才他隻是想輕輕撞一撞竹子從而引出個話題,結果真的就這樣撞上去後,還真的讓他感受到了不小的疼痛。


    “自然是比你的額頭硬。”國師大人如是說道,似乎看穿了他的小把戲。


    “唔,國師大人,你好像很喜歡竹子啊?”陳閑假裝什麽都聽不懂的樣子,整個人保持著一種天真無邪,笑得也甚是純良。


    “何以見得?”國師大人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說話的調子也是從頭平到尾。


    “雖然雲翠山上有各式各樣的樹種,花花草草也不少,但是雲宮內種的卻多是竹子。”陳閑維持著自己無懈可擊的笑容,然後誇張地晃了一下腦袋,“就連我今日晨時起來推開窗,映入眼裏的就是一大片綠色的竹子。甚至,我的屋子裏都還有一股竹子的清香。”


    聽到這裏,國師大人的身子微微僵了僵,“竹子堅韌、性潔,是上上佳品,本座自然喜歡。”


    “哎呦巧了,我也是這麽覺得的!”陳閑想著法地與國師大人套近乎,臉上的表情到位後還順帶加了幾個豐富的肢體動作,奈何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看陳閑的眼神就跟看個大傻子似的。


    “為何會突然對本座喜不喜竹感興趣?”


    “哎呀,這不散著步嗎?我就隨意聊聊。”陳閑咽了咽口水,然後微微昂起下巴盯著他,“國師大人,我還想問你個事。齊流,你知道齊流對不對?”


    國師大人顯然沒有想到陳閑會對自己說出“齊流”這個名字,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他久久盯著陳閑,然後手指微微動了動,“你怎麽會突然問起他?”


    “當年遊祭時遇到的那個神秘人,是不是就是齊流?”陳閑覺得自己應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還是要在國師大人這裏確認一番。


    “的確是他。”國師大人沒有否認,迎麵而來的霧氣與他整個人融為一體,這也使得他的聲音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陳閑聽到國師大人肯定的話語,整個人都有些興奮——太好了,這下冰綃聖女拜托自己做的事情總算是有著落了。


    國師大人見陳閑這個樣子,心下倒是覺得奇怪了。“你要找齊流?”


    “呃,差不多是這樣。”陳閑愣了片刻,猶豫著如是迴答。哎呀,看國師大人這反應,風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把在冰魚族發生的事情詳盡告知於他。


    那自己究竟要不要說呢?


    這樣的話,豈不是很容易暴露出自己已經知道國師大人的真身是株竹子了?


    這樣會不會讓國師大人很尷尬啊?


    國師大人會不會惱羞成怒暴打自己一頓,然後再把自己趕下山去?


    ......


    陳閑這邊腦子裏千百種想法唿嘯著亂飛,國師大人那邊也不平靜。永凍河是他和齊流最初萌生的地方,算得上是故土。那裏向來隻有冰魚一族長期生存,蠻荒偏遠。在修成人形之前,他所有的意識都是自動地冰封,以積蓄靈氣衝破仙竹成人的最後一道坎。


    那時他們的師父不夜仙尊在大陸上四處遊曆,偶然之下便發現了這兩株集天地靈氣為一體的仙竹,其中一株甚至已經化成了人形。不夜仙尊惜才,於是就將他們帶迴去悉心栽培,並賜名齊流和齊浪,他們最終也得以成長為獨當一方的仙人名士。隻可惜後來......


    陳閑此番前往極北之地的永凍河,入冰魚族尋聖物,這迴兒又突然問起齊流,不知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端倪......國師大人細細打量著陳閑,試圖猜出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本座並不知他在哪。”


    “這樣啊。”陳閑隱隱有些失望,歪著腦袋拍了拍雙頰,又笑道:“其實是這樣的,我這迴能成功拿到聖竹,還得多虧了冰魚族的聖女的照拂。”


    “這與齊流又有什麽關係?”


    “呃,聖女托我捎給他一句話,我想著也不是什麽強人所難的事情,便應下了。”陳閑老老實實地迴答,但覺得還是不要在旁人麵前過多地說齊流與冰綃之間的事情。


    國師大人聽聞此言,便也沒說別的話。他重新踱步向著一個緩坡往下走去,路邊綠樹掩映,陳閑默默跟著他,看見這熟悉的路時,腦子裏便驀地想起了什麽,臉色陡然一變——糟了,終於記起自己昨夜是忘了什麽了!那匹馬!


    昨天他跟風去雲翠殿拜見國師大人後,便一同迴了他們的住處,整個人立馬癱在床上想要好好歇息一番。畢竟這大半個月舟車勞頓,陳閑都快頹廢成乞丐了。他的腦袋剛剛沾上木枕,便睡了個天昏地暗。後來下午時終於醒了,陳閑就抱出一些靈力心法冊子默默地啃著,並且適當練了一會兒功。時間過得很快,夜色傾蓋窗戶,也催促著陳閑及時入睡。他這會兒倒是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奈何好一陣子沒想起來,幹脆就不想了,直接蒙頭沉沉睡去。而那匹他從山下帶迴來的馬此時卻還被留在山腳處,孤獨地度過這漫漫長夜。


    國師大人見陳閑臉色不對勁,他又突然小跑起來,便有些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麽。


    陳閑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隻是抖著嗓子對他說:“國師大人,你先逛著,我有事先行一步。”說罷也不等國師大人做出什麽反應,他便很快跑掉了。


    雖然雲翠山因為結界的原因冷熱變化不是那麽明顯,但是如今是嚴冬,再強大的結界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攔截住所有的寒氣。那馬在山腳處幾乎待了一天一夜,現在隻怕是已經被凍成......


    陳閑這麽想著,內心受滿了煎熬。他跑得很快,差點都止不住要往下滾的勢頭。不出半柱香的時間,陳閑便到了昨日的上山之處,他遠遠地就看見有個棕黑色的影子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一時間竟有些不敢上前。


    站在原地呆立了許久,陳閑狠狠吸了一口氣,便邁著步子上前去了。那匹原本生龍活虎的馬此刻靜靜地躺在地上,一身亮麗的毛發已經開始發暗發灰,喪失了生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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