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溫掩著嘴,走到跪著的謝窕身邊,然後附耳輕輕問了句:“九妹妹,你真的要和我爭嗎?”


    “我從沒和你爭過。”謝窕側首,定定地看著謝溫,“七姐姐,我求你。這次,能不能讓著我?”謝溫自幼聰明伶俐,不似她這般溫順卻膽小怕事的樣子,加上又是佳貴妃所生,上至父皇下至宮人都是對她傾愛有加。她若是想要什麽,自己怎麽可能爭得過?之前大義凜然地堵人放話,不過是一時熱血上頭。如今,還是要看清現實,該求著的地方就得求著。


    “既然你都這麽求我了,我這做姐姐的,必然要成全了你。”低聲應了句,謝溫直起身子,款款走到大殿中央,對著謝國國主盈盈一笑,“父皇,既然九妹妹有心,就成全了她吧。說不定,九妹妹是為著一段咱們都不知曉的塵緣往事來的呢。”


    謝國國主皺了皺眉,暗暗思索——能與陳國結親,他自然是樂意為之。待高興勁過去了,他便犯難了。膝下待字閨中的還有三女,謝溫是他最疼愛的一個,他根本不舍得把她嫁給一個癡傻的皇子;謝婉行事太過潑辣不知後果,並非是個好人選;至於謝窕,性子雖溫順,長的也不賴,但這形體終是差了些,年紀也小,整日隻知道吃。陳國那邊隱約透露的意思,也是想求娶七公主謝溫。


    左思右想、細細掂量,謝國國主的心痛了痛,糾結萬分,最後還是決定讓謝溫去。畢竟謝溫識大體,和親也不會丟了謝國的臉麵,謝國更是會被世人稱讚誠心可鑒。


    恰巧被佳貴妃請來了佳謐宮,看見謝溫也在這,謝國國主便準備將這件事說出來。誰知,自己剛坐下,謝溫就一直親昵地喚他“父皇父皇”,又是揉腿又是捶背的,還問自己“國事重不重、身體累不累”。見到這般乖巧懂事的貼心女兒,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正不知怎麽開口,佳貴妃突然提起謝溫對陳國的逍遙王一見傾心,並說他們二人“一個是陳國第一才俊,一個是謝國第一才女,甚是般配”。謝國國主眼神暗了暗,眉宇間盡是無奈。此次與逍遙王麵見之餘,他心下也覺得此人甚佳,奈何人家這次是替他的癡傻侄子來求親的,並非他自己。正想著,謝窕就闖了進來,還說願意去和親,態度十分堅決。


    “你真這麽想去?”謝國國主直勾勾地盯著謝窕——和親之事並非兒戲,這人選定了便不能隨意變更。


    “窕兒確實真心。”謝窕以為謝溫真的願意對自己想讓,連忙迴答。但是啊,所有的異想天開,並不會因為所謂的期盼就變成現實。


    沉吟片刻,謝國國主終是點點頭,“罷了罷了,你們二人也是有緣。”一個是九皇子,一個是九公主,這緣分恰似上天注定。


    聽到父皇這麽說,謝窕愣了愣,喜悅鋪天蓋地而來。父皇他,親口同意了。她連忙伏地,眼淚滴在了地麵上,“多謝父皇。”陳陌玉是浩瀚大海,而她不過是山腳溪流,窮盡一生都隻能向那個遠方眺望。可是如今,無名小溪終於要匯進深沉大海。


    “傳孤旨意,九公主謝窕溫順知禮……命其為和親公主,與陳國九皇子……”


    陳國九皇子。


    謝窕猛地抬頭,看見的是謝溫站在父皇身邊,一如既往地笑得溫溫柔柔。她腦中逐漸有些混沌,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父皇,怎麽會是陳國九皇子......”


    “九妹妹,恭喜你了。”謝婉得意之色躍然於臉上,“恭喜你覓得如意郎君。”


    ———


    從這段不堪迴首的記憶中掙脫出來,謝窕抱著樹幹的雙臂不由得更緊了緊。君無戲言,旨意已出,半分旋轉的餘地都無。


    自暴自棄了幾日,謝國國主就催促著謝窕去陳國與九皇子見上一麵,增進二人的感情。她整個人都是蔫蔫的,根本不想動。可是又想到,到了陳國,說不準就可以見到陳陌玉呢?哪怕是,哪怕是遠遠地看上一眼,都是好的。


    離陳國都城越來越近,謝窕的心卻是揪了起來。就算到了陳國,然後呢?然後自己以什麽身份去見他?越想越心慌,謝窕終於下定決心要逃,哪怕不要了這個公主身份。趁著隊伍休憩的時候,她跑了。然而沒跑幾步,謝窕就被人逮住了,她不得不抱著樹幹以防自己被直接拖迴去。


    “九公主,您不能這麽不識大體。”


    “本公主就是不識大體。謝溫識大體,你讓她去嫁。”謝窕一不做二不休,開始耍潑——自己以前就是太溫和了,所以總是被欺負。


    “……”女宮人頭疼了。這一向溫溫順順的九公主怎麽突然變得這麽不好對付了?


    ———


    陳閑打開門,伸了個懶腰,然後就看見小狐狸在殿門口蹦跳著,一會兒拿個枝丫在地上寫寫畫畫,一會兒又盯著什麽發呆。


    他有些好奇地走過去,在小狐狸身後輕輕蹲下,歪著腦袋也跟他一起看。良久,脖子都有些酸了,陳閑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不由得問了句:“小狐狸,你在看什麽?”


    小狐狸沒有想到陳閑就在自己身後,嚇得差點往前栽去,好在陳閑一把拉住了他。


    “唔,殿下。”小狐狸鼓了鼓嘴巴,然後指了指土坑裏的一隻螞蟻,軟糯糯地開口,“小狐狸在看這隻螞蟻。”


    “呃,看它做什麽?”陳閑自然是看清了土坑裏有隻螞蟻,可這螞蟻一沒吃東西二沒打架,就是靜靜地躺在那兒,有什麽好看的?


    “不是的。”小狐狸神秘兮兮地搖了搖頭,“殿下,這隻螞蟻把腳直直地伸了出來,看樣子是想躲在這裏把人給絆倒。小狐狸發現了,就在這裏守著,怕殿下經過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被它絆倒了呢。”


    “……”陳閑聽了這話,於是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確實,那螞蟻直直地伸著腿,但也不至於能絆倒人……


    真是隻傻小狐狸。


    陳閑揉了揉小狐狸的頭發,站起身來,“好了好了,小狐狸起來吧。多虧了你,我才能發現這隻‘心懷不軌’的螞蟻。”


    小狐狸很受用地站起身來,驕傲地昂起小腦袋。


    “九殿下,您怎麽還在這啊?”徐總管大汗淋漓地跑了過來,“謝國公主已經到城門口了,國主喚您快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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