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射出,掉落在靶子數尺之外。白初晴看看從靶場外走進來的年輕人,微低下頭,語氣輕佻地告誡懷中的初學者:“戰場最忌諱分心。”


    風茗沉默不語,掙脫他的摟抱,從旁邊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長弓拉滿,射向遠處的靶子。這一箭氣勢雄渾,白初晴以為她在借此警告自己,但隨即就發現,這箭的方向偏得厲害,靶子的邊沿都碰不到。白初晴好笑地看著這女孩子耍脾氣的把戲,卻見她又抽出支箭,撅下精鐵所製的箭頭,揮臂擲了出去。箭頭撞在飛行中的弓箭上,箭杆被打斷,前半截偏離方向,射在他們一直練習射擊的那張靶子上,那枚箭頭則釘在與之最近的另一張靶子。


    白初晴撫掌讚歎:“好一手精妙的投擲功夫。對力道和方向的掌握如此精準,看來我可以直接教你如何以靈力做矢了。”


    玄霏走上塔樓,正趕上白初晴為風茗傳授這門技藝。以靈力做箭矢,則無需背負箭枝,一旦運用熟練,不但能擺脫數量和負重的限製,還可發揮多種威力無窮的射術。要保持靈力從數百丈之外,一直到射中目標,甚至在那之後還凝聚成形,並依弓手的意願產生變化,這對修行者的要求極高,既要體內靈力的積澱足夠深厚,還需能夠靈活操縱,這放在武功上是兩條不同路數,但白初晴便可將這兩項技巧合而為一。


    他為兩人做示範,弓弦拉滿又鬆,靈力凝成的箭矢在靶上打出一坑凹陷。風茗試著模仿,這技法說來簡單,學起來就會發現諸多難處。她嚐試數次,靈力不是在半途鬆散,就是偏轉了方向。


    “你也試試。”


    白初晴示意玄霏也去拿張弓。玄霏拿了副更輕便的短弓,無形無色的箭矢在靶子上打出一個圓整的孔洞。他自幼在雪山中習得精湛弓術,天上鴻雁水下遊魚都是他手到擒來的獵物,雖然長大後專注練劍無處施展,這身技藝還是沒忘。有此基礎,白初晴講授的技巧又簡明扼要,他才能一聽便會。


    “龍族的天賦,確實可觀,”白初晴客套地讚許一句,把長弓背迴身上,“你們就在此好好練吧,我先走了。”


    白初晴一離開,玄霏感覺他和風茗的氣氛又尷尬起來。風茗沉默地繼續練習,但毫無進展,明顯心不在焉。玄霏鼓著勇氣,問了一句:“我教你?”


    放以前他要說這話,風茗大概會先惡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訓斥他走開。玄霏對她的迴應不抱希望,但沒想到她居然點了點頭。


    察覺到風茗在緊張提防,玄霏的動作也十分拘束。他和先前白初晴一樣站在她背後,雙手分別包住她的手,拉開弓弦,兩人的靈力融匯在一起,共同組成一枝箭矢。弓弦的震顫聲中,這根箭矢砸在箭靶上,把靶子打碎下一塊。


    帶她領略了一次該如何控製靈力運行,玄霏鬆手後退,讓她自己試試。方才他們並不緊貼在一起,可距離也近到足夠他聽見兩顆心髒的隆隆跳動。看著風茗一箭把箭靶打得更加殘破,他心緒複雜,惋惜她戴著手套,也惋惜她居然這麽快就學會。


    白初晴隻教了他們最基礎的技法,但不用說他們也知道,這弓術還大可以研究探索。隻是他們誌趣都不在此,掌握這項錦上添花的技藝之後就不在靶場滯留,無意中辜負了殷其雷的一腔慷慨。玄霏跟著她晃蕩到練兵場,她也沒有驅趕他。


    大小將領們皆在訓練各自麾下的軍隊,無暇搭理這兩個無所事事的人。暮雲霜隻遠遠地看了他們一眼,就又繼續策馬巡視。


    “就讓他們這麽清閑,也太浪費了,”鄴逸湍笑道,“不如讓他們去前線吸引北域的高手,先解決幾個,於我們大有好處。”


    他說的不無道理,有時本領高強的江湖人士離開正麵戰場反而能發揮更大作用。可惜北域已布置重兵將國境全線封鎖,否則以風茗這般的武力,單槍匹馬便可解放一座等不到迅速支援的市鎮。殷其雷已知道她的身份,當即否決這提議:“沒有流影的幫助,我們對陣天狼軍總是吃力,現在還不到需要冒這等風險的時候。”


    白初晴默默聽著,糾結要不要向百裏晏清言明。如果他知道她的行蹤,也許會派遣他的護衛來保護她,這對義軍很有好處;但亦有可能,一旦風茗功成名就,他會為穩固皇位而同室操戈。他不想看見那場麵,這丫頭還挺合他眼緣的,比她陰險狡詐的哥哥好多了。


    “等到了就來不及了,”鄴逸湍繼續建言,“不先找機會突破,我們在正麵交鋒時會吃虧。”


    何之槐亦反駁道:“天狼軍雖隻有十二位,我們有數倍於他們的高手,又有花先生的護符傍身,看似穩操勝券,但誰也不知除了這天狼軍,北域還有什麽殺招,而這些俠士就是我們的底牌。大戰未開,我們不可先自行泄密。”


    陳秋筠則與鄴逸湍想法相同:“北域就是認為一旦開戰,他們絕無失敗可能,所以才按兵不動,養精蓄銳,隻待天氣晴好再與我們一決生死。我們於此時襲擊,會有奇效。”


    “她與暮雲霜的關係如此密切,我讓她身陷危險,他怎麽能放心?”殷其雷看似嚴厲地瞪了鄴逸湍一眼,“我不做動搖軍心之事。”


    “這事最終還得看他們自己的意見,”白初晴插話道,“把他們叫上來問問不就是了。”


    殷其雷對侍衛使個眼色,侍衛會意地跑去通知。他對著鄴逸湍問:“說說吧,怎麽如此心急。”


    “他們不是池中之物,留在軍中會屈才,更是危險,”鄴逸湍認真說著,“我與她的靈**談過,她的武力也許可以一當百,但絕不適合做一個士兵或者將領。因為她既不會輕易服從,也狠不下心看屬下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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