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思淵著急迴山,當晚就把長晴和風茗叫到後院,要看她現在的功夫。絳琂本也想來看看,但長晴說他若在,風茗怕是會緊張,他懶得計較,也就作罷了。


    風茗知道自己現在的本事是不可能威脅到月思淵的,所以與他“切磋”時一招一式都用盡全力。她沒有拿劍,給他看的都是從師父那學來的掌法。月思淵在她的掌風中自如穿梭,不還手地引風茗追打,直到她許久未使出新的招式,便抽身離開,示意她可以停下。


    他看出來,長晴的功夫她是學得不錯,但她應該是想把她學過的那套劍法徹底剝離,所以打鬥時常常身形凝滯,生硬地轉變攻勢。她若這樣就去戰場,定當有死無生。


    他迴到石桌邊坐下,先看了看長晴,眼中含著冷淡的譏諷。長晴自然也看出來風茗的症結,心中慚愧不已,麵對他的責怪哪敢辯駁。風茗跟在月思淵身後也走過來坐下,沒看見他們的眼神變化。


    “你師父的掌法,你學得不錯。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你有什麽問題。”


    風茗拘謹地點頭,期望他能幫助自己擺脫那夢魘。可月思淵接下來說的,卻讓她無法接受。


    “學會的招式很難被忘記,何況你用它曆經生死危機,保全性命。你若繼續排斥,強迫身體不去用,哪怕學會了新的劍法,你也不會有任何進步。”


    月思淵看著風茗眼中震驚又委屈的憤憤,繼續說道:


    “你將那套劍術施展於我看,我才知道該怎樣指導你。我隻在這裏住三日,三日之後,你去找你的師伯學他的劍術。他的招式與你師父的掌功路數相近,你學起來會比較容易。除非你把這幾種武學融會貫通,否則無論你和誰做對手,都隻有死路一條。”


    月思淵以眼神止住長晴將出口的心疼安慰,他要風茗獨立做出決定。她應該自己想明白,她不能被過去束縛。隻有徹底越過這一道磨難,才擔得起他的贈禮。


    風茗在他的逼視下幾乎顫抖,她滿心苦澀又憤怒,雙臂無可抑製地繃緊。她真恨,為什麽她無法逃脫那些事留給她的痕跡,身上的傷疤和蠱蟲就罷了,曾經向往的劍技一夜之間變得讓她惡心也就算了,為什麽她就不能幹幹淨淨地重新開始,為什麽她要永遠和它們牽扯在一起呢?!


    她麵色淒苦地站起來,拿起桌上那柄子蓁借予她的小劍,拔出劍刃,在掌心握緊。月思淵看她掙紮著行動,知道她現在還未完全想通,但隻要她最終出招——


    銳利的寒芒劃破月光,長晴恍惚地看著他的師父和弟子戰在一起。在月思淵向後跳開的瞬間,他看到他露出微微笑意,知道風茗大概是通過了他的考驗,心中卻沒有半分輕鬆。他這樣聰慧懂事的弟子,若不是因為他的私心,何須經受這樣的折磨?


    起初,風茗的劍幾乎毫無章法,她仿佛隻是為了宣泄心頭的憤恨而出招。月思淵看出來,於是決定逼她一把,讓她迴到從前生死攸關的時刻。劍氣凝聚在掌心,他在風茗驚恐的注視下,麵上掛著淡笑,一掌襲向她的麵門。


    風茗不得不竭盡全力地尋求生機。她的師祖在逼她使出渾身解數,這她知道,可為什麽他一定要這樣逼她銘記她憎惡的東西?她心思紊亂,出手更是糟糕,霎時被月思淵一掌擊中,拍在右肩,她整條右臂震得酸疼發麻,手中劍不知被丟到哪裏去。


    “連劍也握不住,你要我如何教你?”


    月思淵戲謔地說完,收了氣勢,姿態風雅翩翩,衣褶也沒多一條,仿佛剛才不是一場讓風茗喘不過氣的激烈打鬥。他這樣說笑,風茗終於被他逼出了真火,兩眼發紅地跳起來對他衝了過去。


    手中無劍,就以掌法行劍意。當她真的像月思淵逼她的這樣做了,她絕望地感到,自己心裏居然是輕鬆的,內息的流動運轉都更加自如暢快。月思淵掛著淡笑與她周旋,風茗怒氣騰騰的攻勢已足夠讓他看清那套凡人的劍術。


    他還有意外的發現,他的二弟子在這劍法的誕生中貌似居功至偉。


    月思淵知道把她惹得大動肝火會不好收場,於是一直拖著她打到她徹底力竭,沒力氣跟他生氣。這一打就打到天亮,絳琂過來探望,便見風茗拖著沉滯的身形被他師父耍得團團轉。他和疲倦又無奈的長晴對視一眼,麵上掠過一抹幸災樂禍,轉身上朝去了。


    一直到巳時末,絳琂都從朝中辦公迴來了,風茗才終於精疲力竭,跪伏在地上喘粗氣,汗水濕透渾身衣裳。長晴把她扶迴桌邊坐著,她眼神躲閃地不去看月思淵,顯然心中還在生悶氣。


    陪自己這倔強的徒孫女玩了這麽久,月思淵自然也倦怠。這雖不足以使他勞累,可實在是無聊,幸好結果還不錯。


    “既然你已想明白,我就不多言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再來指點你。”


    月思淵說完就走迴他的臥房。風茗還是氣鼓鼓的,看向長晴,滿臉難以言說的委屈。長晴為她擦擦汗,站起來輕輕抱了抱她。


    “我真自豪,能有你這樣好的弟子,”長晴不帶絲毫誇張語氣地說,“風茗,我此生最大的驕傲和榮幸便是能做你的師父。”


    “……”


    被他一番直白誇獎,風茗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悶氣也沒法生了。長晴自己不在意,但她還是顧忌一身汗水,沒和他貼得太近,隻借著他的攙扶站起來走迴房。


    “師父,”她輕聲說著,目光已堅定無比,就像長晴記憶中那永遠勇往直前的小女孩,“我明白了……”


    “我去找侍女來為你準備沐浴更衣和吃食,你好好休息。”


    “等這些事完了,我要去找魔教的教主,我要用劍術勝他。”


    “……”長晴熱切的笑容頓時僵了僵,不過這點尷尬轉瞬後就被幾乎讓他眼眶酸楚的欣慰蓋過,“不必等到那時候,就是現在,你要做什麽都行。”


    風茗對他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還不是他的對手,但她遲早,一定會要狠狠地用劍技挫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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