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旖定定地盯著玄霏,看他神態自若,難以置信他居然對現在的局麵一無所知。也許連紀無情都沒有想到,讓他在孽鏡裏與世隔絕那麽久,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


    “教主還和你說了什麽,”青旖努力恢複鎮定,她一直沉寂如死水的心境現在徹底陷入混亂,“你前兩日迴去,可去見了長晴,他有沒有告訴你別的什麽?”


    “是教主讓我迴去,看看總壇現在的情況,也讓我去告訴長晴……那個人已經……”


    青旖眼神一黯,“他說了什麽?”


    “他說,現在已經是死局了。你的妹妹會來找我們報仇。”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不要遂了祭司的意願,和她自相殘殺?”


    “這不在你的控製之下。”


    “這不在我們中任何一人的控製之下。”青旖慘笑。


    玄霏看看她比身上衣裳更慘白的臉色,想寬慰寬慰她。


    “長晴說,她不會對你動手,畢竟——”


    青旖用冰冷的眼神製止他把話說完。


    “……”玄霏有些尷尬地中斷話語,想了想,說起另外的話題,“我想還是有辦法的。隻要不讓她知道那個人真正的死因,再把你從魔教的行動中摘出去,她就不會恨上你了。”


    青旖將信將疑,心中滿是不好的預感,“你什麽意思?待日後魔教的行動越來越壯大,人傀將在中原武林人盡皆知,她隻要稍一打聽,就會知道——”


    “那些普通的人傀和他又不一樣。兩界奇人異事那麽多,興許還有治愈的辦法。隻要你不說,她就不會知道的。就算祭司把真相告訴她,那也隻會更加證實了你是被迫行事。”


    青旖呆呆地看著他,震撼於玄霏在此刻顯露的心計。看來隻要他願意算計,也不是如她感覺的一般呆愣天真。


    “你……你要當著她的麵,讓那個男人再死一次?”


    玄霏點點頭,“隻要不是你和教主動的手,這個局就破了。”


    “那豈不是隻有你能做這件事!”


    “如果有合適的時機,我會這麽做。在那之前,你要繼續精進修為,最好能把他從祭司的控製下奪過來。”


    “快了。”


    青旖沉聲說道。玄霏猜她隻是不想他的遺體被繼續利用。青旖又想到了什麽,問他:“那她一定會恨死你的。到時候你要怎麽辦?”


    玄霏答得輕鬆:“我不怕她。她的修為既趕不上我,這世界又這麽大,她很難找到我。”


    “你別太低估人的仇恨和決心了,”青旖冷聲說,“你看你師父,被祭司控製了十餘年,也沒有放棄找機會報複。”


    她又想了想,盯著玄霏說,“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以後隻能在你們之間選其中一個。”


    “真到了那時,你——”


    “你不要明知故問。”


    玄霏不禁輕笑了笑。青旖聽到他的嗤聲,緊握了握冰涼的玉簫,她又何嚐不是滿心悲涼。她更沉地靠在格桑身上,她的寵物察覺到她低落的心情,艱難地拗過脖子用耳朵蹭了蹭她覆住半張臉的麵紗。她望著前方因為靈力流轉時帶起的氣流而看起來顫抖模糊的湖麵,撤下了陣法,讓眼前的山水恢複亙古不變的平靜安穩。


    “你最好別讓剛才說的話成真了。”


    “嗯。”


    玄霏含糊地應一聲,起身離開了。


    待他走遠了,青旖從衣襟裏拿出長晴的玉佩。玉佩的形狀是一頭生了寬大羽翼的龍,靈力注入進去,在通透的玉石內匯成無數金絲,栩栩如生地勾勒出蜿蜒有力的龍骨、龍須和龍鱗,讓原本溫潤的玉質變得鋒芒畢露。也許長晴也認識龍族的朋友,不然怎麽會有這麽一件巧奪天工的精致飾品。散落在靈界的術引在半空中徐徐展開,她的修為進步不小,可以展開比第一次用這枚玉佩時大得多的地圖,但她無法感知這是不是全部,距離能夠使用它去往靈界,更是遙遙無期。


    自從月思淵發覺他原本交給長晴的玉佩落到了別人手裏,他就常常被那人頻繁的試探驚擾。白日裏他清閑無事,倒是無傷大雅,但到了夜間,青旖一旦思慮心事,難以入眠,就習慣把這枚漂亮的玉飾拿出來賞玩,讓原主人留在其上的溫和氣息舒緩心間的燥鬱,看一陣玉佩被激出的金色花紋被再安睡。她是能夠借此平心靜氣,卻不知道,她這小習慣每每都讓千裏之外的另一個人同樣輾轉反側。


    漸漸地,長孫疏雨也習慣了在月光下修行的時候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


    長孫疏雨修行的地方在環繞天池四周最高的雪山山頂。此處地勢最為高峻,天穹低得仿若觸手可及,每個無事可做的夜晚他都會來到這裏,借助天地星月的靈氣修行。天虞山的靈氣於他現在的道行而言依舊過於濃厚,修行時必須萬事小心。好在月思淵惡名遠揚,放眼整個落鴻族內都無人敢來他的地盤找麻煩,他便得以在這絕佳的道場不受打擾地修行。


    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長孫疏雨漸漸放鬆對內力的控製,從全心沉浸的修行中脫離出來,抬起半邊羽翼,給因睡不著而出門閑逛的人騰出位置。


    月思淵在他身邊坐下,抬頭看著滿天星光,惆悵地歎了口氣。此時夜景雖好,可他已經連續幾日都不得安眠了,雖說他道行精深,莫說區區數日,就是數十日不眠不休也不在話下,但他本不必遭遇如此的煩心事。


    “實在受不了,去把那個人找到,把玉佩拿迴來不就是了。”


    “算了吧,”月思淵搖頭,“那人修為太低,除非長晴主動送給他,否則他動不了的。”


    “是你的那個徒孫?”


    “也許。”


    長孫疏雨看他神情懨懨,便也失了和他說話的興致,把額上的雙角和背後的一對羽翼都收了起來,穿好衣袍。裸露在寒夜中的上半身重新迴到棉袍的遮蔽下,厚實柔軟的觸感讓他舒了口氣。


    “你不繼續了?”


    長孫疏雨沒有迴答,隻是站起來走到山崖邊,一躍而下。月思淵看他不想搭理自己,隻能再歎一口氣,沿著原路慢悠悠,孤零零地迴到他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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