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張開手掌按在文叔頭上,灰白的空洞漩渦轉動,文叔渾身一陣抽搐,發出了慘烈的叫聲,仿佛遭受了從所未有的痛楚。


    灰白的氣流如同漣漪蕩開,漸漸覆蓋住文叔全身,這讓他的身體呈現了一種半透明的狀態。


    血脈,骨骼,器官都若隱若現,文叔麵目扭曲,喉頭鼓動,意識瀕臨奔潰,隻是本能地發出慘叫低吟。


    他現在好恨,恨為什麽要答應鬼爺跑著一趟,做了替死鬼;恨自己為什麽如此大意,忽略了眼前這對人畜無害的青年男女。


    怎……怎麽可能?


    他剩下的那顆眼珠猛地鼓起,仿佛要爆了出來,直直盯著古稀,寫滿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感覺到被植入體內丹田的那道固若金湯的惡魔種子,正在沿著靈脈往體外飛去。


    黑色的顆粒散發著濃鬱的黑暗,從他身上升起,落入了古稀手心的漩渦之中。


    古稀收迴手,文叔渾身一抖,癱倒在地上,驚恐地望著古稀,聲音顫栗,“你……你到底是誰?”


    古稀起身,對甄夢說道,“交給你處理了。”


    甄夢眼睛一眨一眨地,還停留在古稀釋放那漩渦的玄奇手段中,喃喃自語道,“好有趣的秘法,這個叫什麽啊。”


    “別打聽。”古稀不打算說的樣子。


    甄夢嘟了嘟嘴,“好吧。”


    她從身上摸出一副白手套熟練地戴上,一步一步走向文叔,冷淡道,“看你的樣子平日裏應該沒少禍害良家婦女,真的是令人生厭的嘴臉呢。”


    甄夢抓著文叔的衣領把他拉起來,照著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嘔!”文叔瞳孔急劇收縮,臉色當即鐵青,腰彎的跟熟透的大蝦一樣。


    腹腔有骨骼斷裂之聲,口中吐出粘稠的黑血,還有些胃液膽汁。


    甄夢皺了皺眉,把文叔推倒了一旁的草堆裏,而文叔已然暈死過去了。


    她將沾上汙血的白手套脫掉,露出兩隻白嫩細長的手掌,迴眸衝古稀笑,“好啦,走吧。”


    就這?


    古稀還以為甄夢會殺了文叔。


    甄夢看出古稀的疑惑,道,“此地詭秘,要是死了人恐怕很快會被發現的,我這一拳夠他暈死好幾天了,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古稀明白她的意思,看了一眼深邃的黑色漩渦,道,“走吧。”


    甄夢點點頭,跟在古稀的身後。


    古稀調動手背皮下那顆不安分黑色珠子,一道黑氣形成橢圓狀將兩人包圍住。


    他感受著周圍氣息的變化,踏入漩渦之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扭頭看了看甄夢,向她伸出一隻手。


    甄夢知道古稀是怕兩人若不在一起,進去之後可能會走丟,於是便伸出手大方讓他握住。


    “抓穩了。”古稀提醒了句,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魔域是屬於第二界一類的界域空間。


    像人間,仙魔二界,幽冥界這些擁有真實領域的世界結構被稱為第一界。


    而第二界,是界域真實於絕對虛擬之間的一種空間界,有點類似於結界,但和結界的區別在於,第二界具有更明顯的特性和更為強大的持續鏈。


    在第二界中,締造者可以製造任意法則,也就是認為所創建的世界,規則是可逆可變化的。


    而結界隻有單一的效用,組成結構也比較簡單,一般的結界都留有一到兩個後門給布界者作為操作空間。


    除此外,第二界與第一界,結界最大不同的,第二界空間並不穩定,最典型的第二界就是夢境。


    穿過那層漩渦之後,古稀的眼睛被強烈的白光遮蔽,但他感覺到身邊的氣息正在發生極具的變化。


    周遭的氣息似乎漏風一樣有著無數空洞,這些空洞變化莫測,一旦踏錯方向便會走到別的空間裏去。


    他握緊了甄夢的手,防止她被其他亂流空間帶走,並隨時留意著她的位置狀態。


    他們身上那層黑氣護體讓兩人暫時沒有受到被空間亂流錯開的危機。


    甄夢感受到古稀的想法,嘴角微揚,調整了一下手掌,食指青蔥和古稀修長的手指穿插交疊,握緊。


    十指相扣給兩人強烈的信任感,古稀心中都不由出現了幾分悸動。


    “走啊。”甄夢在古稀耳邊低聲道,香氣吹得古稀耳根有些發熱。


    古稀迴過神來,借著惡魔種子感受周遭的空間氣場,往於惡魔種子氣息相似的方向走去。


    通往魔域的方法便隻能以惡魔種子作為引路的感應石,隻有這樣才能判斷出魔域的位置。


    這樣的迷失空間古稀以前也遇到過,這個無疑是他遇到過的最弱的一個,他甚至可以以分神期的實力直接將迷失空間打破。


    當然打破了也就打草驚蛇了,這不是他的本意,何況迷失空間強弱區別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是銜接第二界的通道,若是迷失空間被毀,那就再也無人能抵達那魔域,而魔域的生靈也隻能困死其中。


    就算魔域的締造者親自出手解散這個第二界,第二界的崩塌也會如同世界末日般給其中的生靈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好神奇啊,這地方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甄夢拉著古稀的手輕輕晃起來,心情似乎很不錯。


    古稀心中一動,如果甄夢說的並非虛言,那她以前很有可能也到過別的第二界,迷失空間的結構都是相近的,所以她才會有熟悉的感覺。


    不過看樣子她似乎並不知道迷失空間的具體存在,所以是在她的記憶中,缺失了一部分嗎?


    那或許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她的體脈連他都看不透,這個甄家大小姐真不簡單啊。


    古稀暗想,他甚至覺得甄夢很有可能不是人間的凡人。


    “你以前來過?”古稀不動聲色問道,摸清了周圍的氣場分布後,他拉著甄夢移動的速度開始快起來。


    甄夢低頭沉吟了許久,喃喃道,“不知道啊,想不起來了。”


    “我聽他們都叫你甄大小姐,你在哪個甄家?好像在夏央城沒有姓甄的家族吧。”古稀接著道。


    甄夢狐疑道,“查戶口啊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八卦了?”


    “實不相瞞,如今我與你十指相扣,兩心相連,突然感覺我好像對你有些動心了,多些了解,便於日後上門提親。”古稀道。


    “啊?”迷霧中甄夢臉色泛起一抹潮紅,隨即感到不對勁,“不對,你真是古稀嗎?不會是我幻覺吧,古稀從來不說這種話的。”


    古稀笑了,“說哪種話?也看要對誰說的。”


    “呸!流氓,不告訴你!”甄夢嗔道。


    “你緊張什麽?”古稀似笑非笑。


    “我哪有緊張?”


    “你明明就有。”


    “我沒有!你哪裏看出我緊張了!”


    “你手心全是汗。”


    “……”


    甄夢惱羞成怒地就要抽開手,但是被古稀緊緊扣住了,柔軟滑膩的掌心確實有些汗粒。


    “好了,不開玩笑,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來魔域嗎?”古稀見好就收,不再戲弄甄夢。


    “鬼知道你要做什麽,我也沒興趣知道。”甄夢輕哼一聲道。


    古稀笑了笑,目光突然一凝,手背上的噩夢種子在劇烈跳動,好像要脫離他掌控飛過去一樣。


    前方的白色光耀漸漸淡化,周圍慢慢陷入了黑暗當中。


    此刻眼前隻剩一條路了,看來是已經走過了迷失空間,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你還在嗎?”古稀問道。


    “討厭!你不是還抓著我的手嗎?”甄夢沒好氣道。


    古稀道,“確認一下,抓到的未必是真實的。”


    “騙鬼呢,我們還不清楚對方身上的氣息嗎?”


    “氣息也是可以捏造的。”


    “你……”


    甄夢想要掙脫古稀的手,古稀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她手背,道,“好了,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的情緒剛剛有些不對。”


    甄夢一怔,還真是,作為形成一定默契的朋友,平時他們根本不會因為這些消失就吵起來。


    “這裏的氣息能夠影響人的情緒。”古稀說道,他感覺到氣息不對勁後,故意對甄夢說的那些話,就想看看效果。


    沒想到居然連他的情緒都能影響到,難怪外人說若無引路人帶領,根本無法抵達魔域。


    說實話要是沒有那顆惡魔種子的氣息庇護,這種負麵情緒的影響還會增強百倍,那時候進來的人很大概率會自相殘殺。


    “如果是一個人進來呢?”古稀心中想道,鬼爺他們說魔域行事兩人一組,單人則是壞了規矩,那規矩恐怕指的是魔域中的天妖會所立下的。


    “你看!”甄夢突然開口道。


    古稀抬眼看去,前方有一個小白點,仿佛無盡黑夜裏的一點星光,璀璨無比。


    古稀還感應不到那白點處的氣息,說明距離那裏還很遠。


    這條路居然有那麽遠,該不會就這麽一直安靜地走下去吧。


    古稀和甄夢心中都產生了相同的念頭。


    “照這麽走下去,我們要花十天都未必能到達白點處。”古稀語氣頗為古怪。


    甄夢捏了一下古稀的手背,“去魔域怎麽這麽麻煩啊!”


    古稀皺起眉頭,不對,鬼爺比他們要早進入迷失空間,如果這條路是正確的,那鬼爺應該也還在這條黑色通道裏,就算他跑的再快,若在同一條路徑上,被古稀采集到的氣息也能被感知到。


    所以其實並沒有走出迷失空間嗎?


    古稀有些意外,這個密室空間倒是給他不小的驚喜。


    “現在怎麽辦?一直走嗎?還是往迴走?”甄夢和古稀的手一直握著,都有些累了。


    古稀停下了,感知著周圍的氣息變化。


    甄夢戳戳古稀腰,低聲道,“你先放開我。”


    古稀鬆開手,甄夢攬住古稀的一根胳膊,腦袋往他肩膀上靠了靠,“唔,這樣子舒服多了。”


    甄夢的發香讓古稀心神微微一振,他舉起黑暗中和甄夢一直握著的那隻手,手掌都有些麻木。


    “我們進來多久了?”古稀突然問道。


    “不知道啊。”甄夢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地靠在古稀身上,摸出手機。


    沒電了。


    古稀微微皺眉,摸出他的手機,同樣也是黑屏沒有反應。


    古稀仔細迴想,他們進入迷失空間感覺上過了還不到一個小時,但是此時甄夢和他的狀態都有些不對勁。


    握到發麻的手掌,沒電的手機,甄夢的哈欠,他也感覺到身上有些許疲憊感……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明他們已經在迷失空間裏待了很久了,七八小時甚至更長。


    難不成這迷失空間不僅空間感錯亂,連時間無法感知到嗎?


    古稀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甄夢,立即得到了甄夢的認同,“我就說明明進來沒多久,為什麽會有種無力感。”


    古稀尋思著,迷失空間是不規律的空間場組成,應該是自己根據惡魔種子氣息的指引下,不小心踏入了其中一個類似結界的幽閉空間。


    這裏壓抑,黑暗,會挑撥和放大人心中的消極情緒,人在精神極度緊繃的狀態下,會忽略時間的流逝……


    隻要打破這個幽閉空間就可以嗎?


    古稀帶著甄夢往側麵走去,沒走幾步便碰到了一個有彈性的障礙,他伸手觸碰了一下,掌心灰白漩渦猛然爆發,如同一個黑夜裏運轉的星河,瘋狂吞噬著那道隔閡。


    黑暗中傳來清脆的破裂聲,眼前的隔層如同玻璃牆被震碎一樣。


    古稀往前走了幾步,又碰到了隔層,不由皺了皺眉,果然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既然是幽閉空間,那必然會有出入口,那便是結界陣眼所在。


    他環視一圈後,目光落在了那個遙不可及的白色光點上,他們是從白色迷域中走進的黑暗,便一直認為前麵的那個白點是路的盡頭。


    因為沒有掉過頭,所以也不會想到那個白點可能是來時所進入的入口。


    這個幽閉空間的出口和入口其實都是同一個,他們在黑暗中行走,隻是在原地畫圈,永遠也不可能走出到那個白色出口處。


    原來如此。


    一通百通,古稀眼中閃過精光,好家夥,這迷失空間確實有點東西啊。


    他將手背的惡魔種子調出,體內的靈力瘋狂注入黑色的種子當中。


    感覺到強大氣場的變動,甄夢抱緊古稀的胳膊,輕聲道,“找到了陣眼了?”


    “嗯。”古稀淡淡迴應,手中一道黑色的線條射出,直接向白點洞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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