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生閣七層,嫩綠的枝條輕輕拍撫著白帝的臉頰,其他枝條一搖一擺的像是在舞蹈,窗外刺眼的陽光透了進來,被陣法稀釋成柔和的光線,照在難得歡快的植物上。


    白帝任由枝條在他臉上撓癢癢,鋒銳的眉眼早已在數月的時光中柔化了下來,眼睛不舍得閉上的看著這株藤蔓伸展著枝條。


    ——能讓一個走殺道的長刀等著一個尚未可知能不能歸來的人,從落種等到抽條發芽,從發芽等到枝條生長開來,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磨化了身上的銳意,如果不是真情實意,還能是什麽呢?


    藤蔓的自我意識這麽想著,晃動的枝條安分了下來,貼著白帝臉頰的枝條也不再磨蹭動彈,沐浴在被人精心準備好的柔光之下,感覺這一切,都好像是與以前一般。


    以前?藤蔓思緒頓住,它另外的枝條也依次貼了上來,順著白帝的麵頰『摸』索出對方五官的輪廓。


    白帝沒有動,他隻是閉上眼,由著那順滑的枝條撫著臉,等枝條欲要離開的時候,伸手輕輕握住其中一根,也就是原本一直貼著他臉的那根。


    白帝低聲道:“娟,我知道你很快就醒了,你一定會醒的。”


    被握住的枝條輕微動彈著,像是抗拒著白帝的手,他悵然若失的鬆開,已然明白現在還未到時候。那條枝條慢悠悠地纏繞住白帝的發絲,綠與白相互糾纏,似夫妻結發,許諾下白首不相離的誓言。


    白帝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藤蔓的意思,他哪怕柔情在懷,也不代表能了解太多女兒家的小心思,藤蔓也不介意,動起其他枝條環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表達著自己的感情。


    意識到什麽的白帝心中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情緒,是喜悅?不,是一種惶恐害怕的情緒,因失而複得的複雜心理所產生情緒。


    他不敢動,也不敢問,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藤蔓不懂他的複雜心緒,隻是不依不饒纏著那白的令人心疼的發絲,有種想要打理好想法。


    想到了,就做。


    點點滴滴熟悉的動作使得這個樓層蔓延開溫馨,白帝伸手覆在枝條上,閉上眼,流下了淚水。


    ——


    世外海域。


    『迷』宮的中央,擺放著一個鵝黃『色』的大卵石,頭上長著兩根犄角,形似鯉魚,身著金『色』漂亮鱗片的魚王癱在卵石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動著尾巴。


    聽到有衣袍摩擦的聲音,它頭也不迴道:“貴客親自登門拜訪,有失遠迎,有什麽事嗎?”


    嬴清拉長語調,“沒事就不能來了?”


    魚王從卵石上翻了起來,死魚眼看著嬴清,“我真不知道法尊原來是個閑著沒事幹會出遠門的人,這裏風景又不如鳳凰鏡,至寶都鎮在了天迴城,連睡覺休息,都沒其他地方舒坦,恕我冒昧,法尊您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嬴清似笑非笑,“你話真多。”


    魚王迅速轉移話題,沒敢繼續口頭上抓著嬴清不放,“哦,看來有事的不是你,是這位美麗的姑娘。”


    見羽道:“我來替白帝傳話,他讓我轉告你,鯉魚終躍龍門。”


    魚王聞言,尾巴甩著轉,眨眼間遊到了見羽麵前,被嬴清擋了下,“沒想到白帝還活著,除了這句,沒別的了?”


    白帝已經複活了好幾個月了,魚王卻說沒想到,聯係上之前至寶鎮在天迴城的話,它似乎對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


    見羽這麽想著,迴答道:“沒有別的了。”


    魚王繞著見羽轉了轉,“我從你身上聞到了天光磷的味道,作為這話的報答,要不我教你怎麽用天光磷烙紋吧?這法子可是隻有我才知道。”


    嬴清冷笑一聲,哪是隻有它知道,明明是一脈相傳的傳承,隻有魚王才能被傳承。他沒有說什麽,隻是站在那,擋著還想往前遊的魚王。


    見羽推拒道:“我是受人所托,他會付報酬的。”


    魚王翻了個身又虛浮的躺在水裏,頗有種生無可戀的意味,它道:“哎,姑娘啊,我還不了解白帝嗎?他大可直接自己過來,讓你傳話,不就是怕見到我嗎?可現在問題就來了,你是吃有尾來的,就算他這家夥死了這麽多年,像樣的寶貝總該有,一件都不給你進這來,一看就是什麽都沒有,就等著我替他付呢。”


    “就知道坑老友,我隻是一條卑微弱小的魚,為什麽要承擔這麽一大筆人情債啊。”


    它歎息著,頭上的犄角隱隱發著通透的金光,身上的魚鱗開始一片片脫落,緊接著脫落的地方長出了更加堅韌的鱗片,身形不斷拔高,劈裏啪啦聲彼此起伏著,漸漸的,形似鯉魚的魚王變化成了一條龍,一條五爪金龍。


    暗淡的深海被龍角上迸發出金光照得如同白晝,水流在它不自覺地晃動龍尾下攪出波瀾,一縷又一縷的霧氣無聲地纏繞上龍爪,繪製出一幅可上天入海,擁有通天之能的神龍畫麵。


    見羽驚訝這番變化,眸中被璀璨的金光印照著,似琉璃一般。她沒有想到這一條嬴清說可能會化龍的魚王,會在著短短的時間內,上演一場大變活龍的戲碼。


    聯係之前的話,嬴清鳳眸中閃過一絲了然,低聲給見羽解釋道:“看來是魚王欠了白帝一個人情,這個人情就是讓魚王壓製住化龍的趨勢,借用世外海域的力量幫他忙。如果魚王化龍了的話,因為規則所限,必須在一段時間之內進入秘境躲避必死無疑的雷劫,無法在外久留。”


    “而諸多秘境中,仙器潛龍淵就是龍族默認的一個好去處,環境適宜,在裏頭也不會有什麽限製,能夠自如的修煉。”


    嬴清說完鳳眸瞥了眼舒展著身形的金龍,以冷漠的口吻問道:“既然你要替白帝付報酬,就趕緊付,付完我送你去潛龍淵。”


    金龍龍首微抬,金『色』豎瞳因為眼型的原因有些冰冷,“著什麽急,我又不是要趕著投胎,等我做主確認下下個魚王,再慢慢來,反正烙紋很簡單。”


    不過一聽話語,就知道還是之前那個言語活潑的魚王。


    金龍看向門口因為巨大動『蕩』趕過來,又懼怕嬴清而堵在門口不敢進的族人,嘴上的須忍不住顫動,似乎在忍笑。


    它嘴上說慢慢來,但還是快速吩咐好一係列的事情,又讓地上褪去的魚鱗融合成一片交給了見羽。


    金龍道:“所謂烙紋,便是由大化小,由小化大,轉換自如,其他的,便靠你在這片魚鱗中自己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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