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清收迴霧燈,永夜城內升起了明明暗暗的白色燈籠,懸掛在半空。


    嬴清拉著見羽的衣袖蹦到了空中,踩著懸停在空中高度不一燈籠,一個一個踩落才站在永夜城最高處的塔樓上。


    塔樓那裏早有一個人在等待著。


    “原來是法尊大人,真是稀客。”


    嘴上說著稀客,用兜帽遮住臉的人卻什麽動作都沒有。


    “幫我看看她和……青玉琴有什麽關係。”


    嬴清刻意用傳音送至對方的腦海中,見羽隻能看到那位稱嬴清為法尊的npc向前走了幾步,繞著她和嬴清轉了好幾圈。


    “……是嗎?”


    陸不夜抬手把兜帽拂落,刺眼的白色長發傾瀉而落,加上一雙不帶感情色彩的赤紅瞳眸讓他看上去宛若妖魔。


    “看著我的眼睛。”


    見羽側頭看了看嬴清冷淡的神情,正視著對方的眼睛。


    陸不夜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一瞬間,像是魂魄都陷進了那雙通紅照不進光彩倒印不出任何物品的眼睛裏。


    “雲……”


    聲音戛然而止。


    雲什麽?在界外的名字?


    見羽迴過神,“見羽。”


    嬴清意外地看了眼陸不夜。


    陸不夜也看了嬴清一眼,催眠失敗,兩人都以為是對方在搗鬼。


    雙目對視,陸不夜率先收迴了視線,不管嬴清帶的人對催眠抵抗性高還是不高,他又不是隻有這一個手段——


    催眠不了,索性不催眠了。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麽?”


    見羽直言道:“妖魔。”


    “哦?可你的眼中並沒有畏懼。”


    “隻是如同妖魔的皮囊,又有什麽可畏懼的?”


    陸不夜追問道:“那你畏懼什麽?”


    見羽思索著,想了許久才道:“不知道,等遇到了才知道。”


    “你對青玉琴的了解有多少?”


    見羽頓了一下,這是來到了正題?嬴清他們找的,是青玉琴?


    “從東方晏口中和《青玉》這一首曲子中知道青玉琴的,它通體青玉,雕紋似鳳,流轉著碧色流光……”


    東方晏當時對青玉琴的描述盡數被見羽背了出來。


    嬴清也聽到了這熟悉的話語,淡淡道:“這是東方晏的原話。”


    “嗯,我背了下來,因為這首曲子我始終沒彈入門。”


    陸不夜道:“看來我們有其他方式來測試了,請你當場彈一曲《青玉》,見羽姑娘。”


    見羽拿出桐木琴,坐下來試了下音,開始彈奏起《青玉》。


    嬴清看著陸不夜腦袋後麵垂下的兜帽中冒出一隻左耳棕色其餘地方全是白色的狗,伸著爪子扒拉著衣料爬到了陸不夜的肩膀上,趴了下來。


    這是陸不夜的靈獸,吞天犬,能輔助他更快的找出一個人身上無數線中與要尋覓東西有關的線。


    對,線。


    一個人身上有無數條看不見的線交纏在一起,陸不夜的能力就是順延著這些線找到另一端所聯係的東西。


    也可以理解為,在無數方塊堆砌而成的世界裏找到一個唯一的方塊,這個方塊有許多的誤導項,來誤導你的判斷。


    一曲青玉盡,陸不夜之前所找到的那根線忽然由白色變成了青色,又從青色變幻成了白色,來來迴迴、反反複複,直至三分鍾後恢複了原色。


    陸不夜下意識低頭看著正在按弦迴味剛剛彈琴情緒的見羽,把吞天犬按迴兜帽裏,戴上兜帽背對著看過來的嬴清。


    “你們該走了。”


    這樣激烈的動作反應和刻意保持平靜的聲音,讓嬴清不由深思陸不夜究竟是發現了什麽才如此驚慌失措。


    不像是找到了有關青玉琴的線索,倒像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一樣。


    “不說說發現了什麽?”


    陸不夜強硬道:“無可奉告。”


    嬴清鳳眸微眯,“是嗎?”


    陸不夜袖中的手指動了動,還是鬆了口,“十五天後,永夜城出世之日,你會知道的。”


    嬴清眼見問不出什麽東西了,丟下一句話帶著見羽離開。


    “十五天後,我等你的答案。”


    迴程路上依舊無言。


    嬴清招出霧團拉著見羽踩上去時,忽然聽到對方開口問道。


    “青玉琴失蹤了?”


    既然見羽都猜出來了,嬴清也不作遮掩,直接道:“嗯。”


    見羽疑惑道:“為什麽你會認為我能找到青玉琴?除了一首曲子和東方晏的口述,我根本沒有見過它。”


    嬴清聞言,鬆開手用霧氣凝聚出一株花,“見過這個嗎?”


    “沒有見過。”


    花散去,嬴清垂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不知道你得了多少個算命的垂青。”


    月芍是,月芍的妹妹也是。


    想起容序當時的描述,一猜就知道是月季因為見羽主動撤除了秘境現身。


    身為方士,不修逆天之法,專修算命,也不知道到底算出什麽來了。但如果他修到能算人的境界,就不用受他們那遮遮掩掩態度的罪了。


    “?”見羽問道:“方士不也是算命的嗎?”


    你不也是嗎?


    嬴清似笑非笑,“你認為方士,不,應該說任何一門法門,真的有能修全的人嗎?”


    “單不說時間問題,算命一途順應天命,而像我這樣逆天而行的人,偏要這天命好看。道衝突了,別說能不能修,光修成中途能不走火入魔,就是一件幸事。”


    嬴清現在還是在硬修算命更深層的奧義,不過那緩慢的進度約等於無。


    見羽否認道:“修不修的全是天賦問題,不是道的問題。若你非要論道,那麽就是你不認同算命,潛意識裏抗拒修煉它。”


    “曾經我一直以為學琴很難,因為周圍的人都認為琴師這一行隻有真正的天才能入。但直到我接觸了它,才發現學琴是一件非常輕鬆愉悅的事情,你無法形容那種感覺,那種琴本就是我的一部分的感覺。”


    似乎是因為學習這件事上感同身受,見羽說的話多了起來,等說完才發現自己可能傾訴錯了人。


    ——琴本身就是我的一部分的感覺。


    嬴清敏銳地抓住了見羽話中讓他覺得值得關注的一點,可這樣的話,約莫隻是形容詞罷了。就像東方晏學琴,比這還要誇張肉麻的話都能說出口來。


    見羽關掉小清在遊戲艙外的提醒聲音,安靜地看著漫無邊際的夜幕。


    周圍除了風聲,靜的可怕。如果不是餘光還能看見嬴清躺著的身影,有時候見羽會覺得自己被關在了一個黑盒子裏,除了孤獨,再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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