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情望了他們一眼,眼眸中並沒有什麽情緒。


    反倒是初荷,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這群在背後亂嚼舌根的小蹄子,表情不善。


    大小姐怎麽樣,輪得著這些下賤胚子議論嗎?什麽東西!


    這段時間以來見識到了自家小姐的手段,初荷對自家小姐的話可若是奉若聖旨,深信不疑。


    直到主仆二人走後,她們才麵麵相覷,長舒了一口氣。


    -


    搖情剛剛走到主院門口,就見一名小廝迎了上來,“大小姐,老爺吩咐,若是您到了直接進去就行,就不用通傳了,奴才這就帶您進去。”


    說著,便向前兩步為她引路。


    搖情走進院門之後,看到的到處都是忙裏忙外的丫鬟小廝,此時看見她來,齊刷刷地為她讓出一條路。


    還是有不少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偷偷觀察她的臉色。


    府裏都傳開了,說是今日大將軍一定會懲罰大小姐近日的所作所為。


    他們這群人,都好奇老爺會怎麽罰大小姐。


    搖情沒理會,直接進了主廳。


    她抬頭,入眼就見一身黑色錦緞的男人坐在軟榻之上,那領口處所繡著的是楚國特有的金絲花紋,腰間是精致至極的羊脂玉佩,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為他扇著蒲扇。


    他抬眸,看向搖情。


    僅僅是一眼,卻威嚴到了極致,那是一雙見慣了血雨腥風的眼眸。


    再看他的相貌,一張飽經風霜卻依舊年輕俊朗的容顏,劍眉星目,輪廓分明的五官尚帶著三分俊美,可以看出原主的基因有一半都來自於這個父親。


    可以說隻要他想,到今日仍舊是寶刀未老,風流未夠。


    不少丫鬟都低著頭,卻還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這位老爺,目光裏的傾慕根本掩飾不住。


    顧府中許多丫鬟都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顧將軍不光是大楚的股肱之臣,地位超然,更是因為在原配顧夫人死後,他這麽些年都沒有娶續弦,府中隻有一個趙姨娘,連其他的姨娘侍妾都沒有。


    若是她們能得到老爺青睞,搖身一變成了顧家的姨娘,那可就是榮華富貴一生。


    趙姨娘這麽多年還是趙姨娘,看大將軍的意思,大概也沒有什麽扶正的可能了,


    見到她來,顧大將軍臉上露出了一抹詫異,挑了挑眉,“咦?幾年不見,腳步倒是輕盈了許多。”


    他的聲音沉穩低沉,底氣充沛。


    搖情心下了然,這顧大將軍不愧是個人物,腳步聲都能聽出來。


    趙姨娘坐在顧將軍的下首,她身側又是一雙兒女,顧雲柔和顧雲軒。


    搖情今日是第一次見這對兄妹。


    隻見顧雲柔低著頭,低眉順目,一派文靜嫻雅之感。


    而顧雲軒則是望了她一眼,那眼眸之中意味不明,最終化成了一絲怨恨。


    或許是還為了當日搖情不在宮中娘娘麵前為他求娶高門貴女而生氣,他還年輕,當然沉不住氣。


    “情兒,快坐。”趙姨娘連忙熱情地說道,她就很沉得住氣了,看她那副樣子,好像前幾天被貼了符的事從來沒發生過一般。


    搖情並沒有什麽表情,就這樣入了席。


    “倒是長高了不少,”看著她如今的模樣,顧將軍倒是難得點了點頭,麵色讓人看不出喜怒,隻聽他話鋒一轉,忽然怒道,“你這丫頭!在外若是被人欺負了,就欺負迴去!還被人逼得把婚都退了?可真是沒出息!”


    瞬間,整個家宴都安靜了。


    趙姨娘麵上完美無瑕的笑容有三分龜裂。


    顧雲柔和顧雲軒被這個完全不加掩飾的寵溺和縱容,嫉妒得笑都快掛不住了。


    搖情抬眼望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顧將軍,心道這個便宜老爹的邏輯倒是挺合她的脾氣,便微微垂下頭,“這婚事,不是被人逼退的,是我自己想退。”


    顧將軍聞言挑了挑眉,“你想退?前些年我和你說這太子不是你的良配,那時你是怎麽跟我鬧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現在可終於想通了,倒也不算晚,但我可還聽說你險些被人關到冰室去,這件事又是怎麽迴事?”


    搖情點頭,“……是有這麽迴事。”


    “我給你留下的免死金牌怎麽不用?我的女兒還能讓外人給欺負了?都跟你說了多少遍,天塌下來有爹爹給你頂著,怎麽從來都不長記性!”顧將軍像是真被氣著了,對著搖情就是一頓轟炸。


    搖情麵無表情地望著他,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原主能養成那樣的性子,就算是趙姨娘終日的灌輸和刻意把她往歪了養,她這個爹爹也是一個神助攻啊!


    而且,還有免死金牌?她都不知道……


    趙姨娘聞言,臉上也是白了三分。


    老爺把免死金牌給了她?


    她看了看麵前和顧將軍相談甚歡,儼然交流父女感情的顧搖情,又看了看自己身旁有些尷尬的顧雲柔和顧雲軒二人,隻覺得心裏有口氣堵著,上不去下不來。


    她本以為顧搖情退了與太子殿下的婚約,老爺就算不暴怒,也要對她加以嚴懲。


    沒想到她盼著的嚴懲沒等到,老爺反倒覺得她被別人給欺負了?


    很快,開宴。


    顧雲柔走出席位,端莊大氣地行了一禮說道,“爹爹,今日為慶賀爹爹迴府,柔兒準備了一首曲子。”


    顧將軍點了點頭,“柔兒有心了。”


    眼眸中雖然還有對女兒的慈愛,但是比起剛剛對顧搖情的熱絡,可謂是少了不少。


    氣得顧雲柔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但還是接過了丫鬟遞來的琴,坐在椅子上開始彈奏。


    一首曲罷,餘音繞梁。


    顧雲柔的琴藝的確是淩雲城出了名的好,她是出了名的才女,不然怎麽能在原劇情裏勾搭到太子。


    顧將軍亦是欣賞地點了點頭。


    “不知姐姐有沒有為爹爹準備什麽賀禮?”正在此時,顧雲柔轉頭望向搖情,笑的溫柔。


    搖情思忖片刻,也不推脫,“那我就寫幾個字吧。”


    顧雲柔便捂嘴嬌笑,搖了搖頭,體恤地說道,“姐姐若是沒準備,也不必……”


    搖情根本懶得理她,“筆墨。”


    被人這樣忽視,顧雲柔麵色不佳。


    但顯然顧將軍沒有要責怪顧搖情的意思,下人們也很快地為她準備好了筆墨。


    寫完,她直接越過其他圍觀著的眾人,將宣紙交給了顧將軍,“您不急著看,這筆墨幹了還要些時間。”


    顧將軍微怔。


    趙姨娘看不出來顧搖情在打什麽啞謎,隻覺得她是寫的太差,怕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才不讓老爺打開。


    畢竟整個淩雲城誰不知道,顧大小姐紈絝無能,無才無德,胸無點墨。


    -


    待家宴結束,眾人都迴了自己的院子。


    “把大小姐寫的字拿來給我看看。”顧將軍對一旁的小廝吩咐道。


    那張潔白無瑕的卷紙上書四字,那字跡筆走龍蛇,慷慨激蕩,毫無任何閨中女子的小家子氣。


    ——鳥盡弓藏。


    顧將軍凝望著這四個字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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