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忙說道:“合心是郡王爺先二舅父的女兒,所以這名字倒不隨著煙婉她們姊妹。”


    幸郡王點點頭,抬眼瞧了心兒一眼,便沒再開口。


    穆老夫人忙命眾人都坐了下來,穆齊便問道:“郡王爺此次可是隨大軍一同迴到都城的?”


    幸郡王搖搖頭,說:“大軍還需半個多月才能迴來,我因得詔,故先迴來向皇兄複命。”


    穆齊輕輕捋了捋胡須,說道:“曾聽聞大軍在西北糧草不足,先帝才欽點郡王爺押運糧草。”


    幸郡王輕輕點了點頭,說:“正是,待我去到西北時,大軍糧草已所剩無幾,將士食不果腹、士氣低迷,連兩位少將軍都隨大家四處去尋野草來充饑,吃了不少苦。”


    心兒聞言,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沒想到西北之戰如此艱苦,嶽明屹他竟也食不果腹、食野草來充饑,可他背上受了傷,若還這般挨餓,如何了得?


    她正想著,忽聽穆齊又問:“聽說昭勇將軍大敗瓦刺,更是生擒了叛將閻啟?”


    幸郡王點點頭,說:“正是,西北戰火連綿三年不絕,期間又有副將叛亂,昭勇將軍此行艱險異常。好在將軍英勇善戰,又熟悉西北地勢,終才擒了閻啟,又迫使瓦刺投降。此次大軍班師迴朝,那閻啟也被押送至都城,皇兄要親自過問此事。”


    穆齊沉吟了一番,說:“閻啟叛國投敵、作繭自縛,恐是難逃死罪。”


    幸郡王微微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穆齊仍問道:“從前瓦刺也曾歸降於我大齊,可不出幾年,便又侵擾邊境、引起戰火。此次投降,不知能安穩多久。”


    幸郡王略思量了一番,說道:“皇兄已經下旨,若是瓦刺願意與大齊講信修睦,我大齊則可擯棄仇怨、與瓦刺結親和好。”


    “結親和好?”穆齊不由得有些詫異,說,“自我大齊建國,還從未與瓦刺和親過,聖上可謂仁治也。”


    幸郡王點點頭,說道:“皇兄胸襟開闊、高瞻遠矚,若是瓦刺有心與大齊講和,那此舉定能減少戰亂、保得西北百姓安康。”


    穆齊連連點頭,便不再多問。


    穆老夫人見二人都不開口,便緩緩問道:“那昭勇將軍父子是否也已經到了都城?”


    “昭勇將軍和兩位少將軍要隨著大軍一起迴來,最快也要十多天才能到都城。”幸郡王緩緩說道。


    穆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說:“你們都能平安迴來,老身便放心了。”


    幸郡王望著她充滿關愛的眼睛,心中一暖,穆老夫人望著他,不由得想到了長女梨喬,眼眶也有些發紅,她忙拭了眼眶,仍慈愛的望著他,問道:“郡王爺昨日才迴來,不知可有空去瞧過了林老夫人?”


    幸郡王點點頭,說:“在來外祖母這裏之前,弢兒便先去了林府,探望了林家外祖母。”


    “外祖母?”穆老夫人有些詫異,輕聲問道。


    幸郡王笑了笑,說:“弢兒在林府長大,從小便稱老夫人為祖母,可自從得弢兒封了郡王之後,祖母便不肯再弢兒再喚祖母,弢兒隻得隨著皇兄稱老夫人為外祖母。”


    穆老夫人點點頭,說:“林家對郡王爺和我們穆家恩重如山,我們可不能忘記。”


    幸郡王點點頭,說:“弢兒不敢相忘。”


    穆老夫人望著他,柔聲說道:“郡王爺如今也過了弱冠之年,可卻未娶妻。林老夫人也有她的苦衷,王爺是先皇血脈、身份貴重,老夫人恐心有顧慮,故才遲遲未將你的親事定下來。”


    “老夫人的苦衷,弢兒心中明白。”幸郡王輕聲答道。


    穆老夫人寬慰地點了點頭,望著他,一時有些動情,便說道:“梨喬若是瞧到郡王爺的模樣,心中定然也是歡喜。”


    幸郡王忽聽到她提及自己的生母,不由得也有些傷感,緩緩垂下頭去。


    穆老夫人見狀,知道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忙說道:“今日見到郡王爺心中高興,竟一時失言了。還望郡王爺不要怪罪。”


    幸郡王抬起頭,忙說道:“若是外祖母不提,弢兒也會提到,每每想到母親她在冷宮抑鬱孤老,弢兒心中都會心痛難忍。”說著,他的眼中竟泛起淚光。


    穆老夫人用帕子拭掉自己眼角的淚,說道:“郡王爺,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多想也無益,我們活著的人隻能往前看。若是先惠太嬪瞧到郡王爺因她痛苦不已,心中定然也難安穩。”


    幸郡王望著她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說:“弢兒明白了。”半晌,他才抬起頭,問道:“外祖母,弢兒自從出生便離開生母,都不曾知道母親的模樣,外祖母這裏可有母親生前的畫像?弢兒也好留個念想。”


    穆老夫人聞言,雙眼含淚,一旁眾人也無不動容,心兒與煙紫二人更紅了眼眶,隻低頭拭淚。


    穆老夫人想了想,說:“外祖母這裏並沒有先惠太嬪的畫像。隻知當年先皇得知先惠太嬪去世的消息後,心中悲痛不已。因郡王爺的姨母與先惠太嬪長相極其相似,先皇便命人請了畫師特意去西北尋到我們,照著郡王爺姨母的模樣畫了一幅畫像,帶迴到宮中呈於先皇。老身猜那畫像若是在的話,定是還在宮中。”


    幸郡王想了想,說:“多謝外祖母告知,若是有機會,弢兒定要將母親的畫像尋了來。”


    穆老夫人瞧了一眼心兒,她想說什麽,又忍住了沒說,隻說道:“好,若是王爺能尋到,記得也拿來給老身瞧瞧。”


    她說到這裏,忽到了什麽,對身旁的高嬤嬤說了句什麽,高嬤嬤便去一旁的櫥中取出一個紅木匣子來,穆老夫人輕輕打開匣子,從裏麵拿出了一塊丁香色的絲帕來,她輕輕撫了撫上麵繡的蘭花,兩行清淚沿著她布滿皺紋的臉頰靜靜的落了下來。


    半晌,她才輕輕拭了淚,對幸郡王說:“這方絲帕,是先惠太嬪從前還未出閣時繡的,老身一直留在身邊。如今梨喬後繼有人,這帕子也該交到郡王爺手中了。”說著,她將那帕子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中。


    幸郡王緊緊攥著這方絲帕,眼淚一滴滴落在了上麵,緩緩地暈染開來。一旁女眷心中不忍,皆用帕子掩了麵,輕輕拭著淚。心兒不由得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眼淚更是不住的湧了上來。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眾人才略好些,幸郡王將帕子揣在懷中,祖孫幾人又說了幾句,便見大爺穆錦言前來請安。


    穆錦言與幸郡王二人同齡,隻是穆錦言比幸郡王略大十多天而已,加之二人也曾在西北時匆忙見過一麵,故此次見麵倒並不生疏,談得頗為投機。


    心兒並不多言,隻在一旁靜靜聽二人談話,隻盼著他二人能說到嶽明屹的事情。煙紫心中仍掛念著身為瓦刺的阿勒坦,卻也仍無法知道他的情況,心中不免有些懊惱。


    心兒瞧出她的心思,忙輕輕撫了撫她的背,煙紫心下明了,也不便再細問,隻又笑盈盈地同穆老夫人及母親蔣氏說話。


    到了傍晚時分,穆老夫人有心留下幸郡王用晚飯。不巧他仍得入宮去見聖上,穆老夫人無法,隻得萬般不舍地囑咐了幾句,才送他出了穆府。


    到了七月下旬,大軍終於迴到了都城,都城百姓夾道歡迎,熱鬧非凡。不久,聖上便下旨封賞出戰將士,昭勇將軍父子三人都受到封賞,嶽家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


    一日,心兒去仁心堂給穆老夫人請安,不巧老夫人剛歇下,心兒便在仁心堂不遠處的點翠亭裏閑坐,且等著老夫人醒來再去。


    心兒瞧到這亭子四周翠竹環繞,倒是清涼適宜,便忍不住遣了丫鬟綠果去取了書來,自己便細細品讀起來。這冊《楓樵雜談》還是當初她離開沈府時,二爺沈仲彥送與她的書,她近來無事時便翻看幾眼,倒也覺得好語如珠、奧妙無窮,竟不舍得放下。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心兒興味盎然的時候,忽瞧到煙紫走了過來,說:“四妹妹可巧在這裏,讀書都忘了時辰,祖母此時大約也該醒來了。”


    心兒忙隨手擱下手中的書,隨著她一同去了仁心堂。


    可巧穆老夫人已經醒來了,二人便陪著她說笑了一番,又伺候她用了一小碗燕窩,正當三人說話時,卻見大爺穆錦言走了進來。


    穆老夫人見他笑意盈盈,便問道:“錦言如何這時候來了?”


    穆錦言笑笑,答道:“郡王爺同嶽家三爺一道前來探望祖母了。”


    心兒聞言,不由得一怔,旋即心怦怦地跳了起來,不想嶽明屹已迴了都城,他竟會來到穆府。


    穆老夫人心中歡喜,也沒瞧到心兒的神情,忙命人去請了二人進來。心兒與煙紫瞧到有外男要來,忙起身到屏風後麵迴避。不多時,便見幸郡王與嶽明屹二人走了進來。


    心兒躲在屏風後麵,心仍怦怦地跳著,當聽到嶽明屹略有些低沉的聲音時,她終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來,透過屏風薄薄的沙翼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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