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白天,我們在驛館裏休息,天下雨,準備再留宿一晚,我鋪好筆紙,又纏著諸葛和來教我畫畫。他是一個好老師,非常細心,非常耐心,但是,他也是一個非常嚴格的老師,一絲不苟,畫不好就重畫,要我堅持畫,每天畫一副小畫。我隻是一個業餘愛好者,他卻把我當作一個未來藝術家來培養。


    “他說,如果你學會了畫畫,你就可以把前世豐富多彩的世界畫出來給我們看看,你想念家鄉時,也可以畫畫你以前的父母兄弟好友,以慰思鄉之情。”


    “是哦,再不畫出來,我都要忘記他們長什麽樣了。我現在記憶力還是挺好的,對以前人和物都有印象,就怕有一天,我的腦子失靈了,那就遭了,我的前世生活,我的所學,就荒廢了。”


    “我不會讓你荒廢的,我會幫助你,一同挽迴你腦子裏的東西,你腦子裏東西是一個巨大的寶藏,不管是用文字,還是圖畫的形式,一定要保存下來。你平時都可以講給我聽,我幫你記錄。”


    “夫君,遇見你真好。”


    “請叫我先生,好了,好了,言歸正題。開始上課了。”他突然變得一本正經,像一個年長的教書先生說起話來。


    “想畫好一個東西,首先是要幹什麽?”


    “先生,首先是要備好筆紙,選中目標。”


    “有一點點道理,但是,你記好,我要說的是,首先要觀察,觀察是繪畫的基礎。無論你是觀察某一件東西的外輪廓,某一人物的衣服穿著,都應當先觀察後再處理。”


    “哦,我記一下。”


    我翻開我的美術練習本。打開第一麵,用自製筆(水芯筆)記錄下“首要觀察“四個字。


    “來,跟我到外麵去。“


    他拉著我就往外走。


    “去哪,諸葛先生,先生,你不教我畫畫了?“


    出了房門,到了二樓欄杆處,我們憑欄往下看,可見整個驛館的室內大廳。


    “你就這樣看一會。“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還是不得不從。


    “停,閉上眼睛,迴想一下你剛才看到的場景,把你看到東西都說出來?“


    哦,他是在考我的觀察能力和記憶力啊,於是,我閉上眼睛,迴想著剛才看到的一切並把它們敘說了出來。


    “我所看到是驛館的中央大廳,一列樓梯正中央安置。驛館共有3層,是一座高大宏偉的木結構的建築物。一樓客流量最多,每個房間好像都住滿了人,進進出出的,好不熱鬧。門口處有一個服務台,是辦理入駐和結賬手續的地方。櫃台裏站著一個中年的賬房先生,男性,約莫40來歲,蓄有胡子,一張笑眯眯的臉,特別適合迎客。門口右手邊有一個休息區,安置了5把藤椅和一張木桌。有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年輕優雅的女孩,她不時地張望門口,好像在等人。“


    “好了。你看得還算仔細。你真適合寫文章。如果要畫出來怎麽辦?“


    “太多了,不知從何處下手,你叫我寫出來還容易,寫一排字比畫畫容易多了。這個時候,要是有一個手機,拍個照,把這個立體的場景變成平麵,然後我照著畫或許就容易了許多。“


    “別想那些取巧的事,一般這個時候,我們隻要抓些主要的特別奪人眼球的物體和人物,定好主次,主要東西就畫細點,次要東西就畫個輪廓,然後旁人一看就清晰明了。“


    “太複雜了,你還是先教我畫個靜物吧,從靜到動,從簡到繁。“


    “你是先生,還是我是先生?“


    “當然是您,先生。“我囁嚅著,我有點不太習慣他變得如此嚴肅。


    “那你就得聽從我的安排,今天就站到這裏看,等看夠了,就進房去畫,畫不好再來看,再去畫。”


    “好吧。”我一臉的委屈,就像迴到曾經在學校讀書一樣,手足無措,但不得不聽從老師的教導。心裏有很多不滿,有更好的想法,可是高高在上的老師根本聽不進去,一意孤行。


    諸葛和來秒變先生,神氣活現,對我毫不留情,好吧,我先忍你一會,等你再迴到丈夫身份時,看我怎麽收拾你,不把你踢下床我就不姓鍾。


    諸葛和來帶著無名出了驛館。留下無心帶著紅梅白梅在驛館保護我,美其名曰是保護我,其實是監視我不許偷懶。我原想他會在房間裏陪我,可以時時指點一下,卻不曾想,他做起甩手先生了,顧自個瀟灑去了。


    我杵在二樓欄杆處,看著他下樓梯,到一樓廳裏,出了門口,沒了影子。靜默了幾分鍾,我不知道幹什麽。還是聽他的話,好好觀察好好畫畫吧。要不然,等他迴來沒什麽拿得出手可不行,我鍾芳蝶從來不是服軟的人。


    然後,這一整個下午,我就是進出房間,很安靜,卻很忙碌。畫第一幅,拿出房門一對照,不好,不像,小學生都比這個畫得好,泄氣地迴到房間,揉成一團,扔到廢紙簍裏。啊哈,我想到一個辦法,記得以前看到別人去外麵寫生,支一個畫架,對著麵前景物,邊看邊畫的。對,就這樣辦。


    “無心,去把房裏那個高茶幾搬出來,我要在外麵作畫。”


    “是,夫人。”


    我就站在外麵等著,無心,紅梅和白梅,很快就幫我把茶幾,筆墨準備好了。我學著大師的樣子,看3分鍾,畫1分鍾。比上一副好點,但還是不忍直視,物與物之間相距太遠,到後麵紙張被擠得畫不下了,還有一個比例失調,大的大,小的小,再就是單個物品不像,線條不直。我又一把抓起畫紙,揉捏一團扔進廢紙蔞裏。


    我想,我還得想想辦法,先不要著急動手。想想諸葛先生說什麽來著,“我們隻要抓些主要的特別奪人眼球的物體和人物,定好主次,主要東西就畫細點,次要東西就畫個輪廓”。我再仔細看了一下大廳中,下去的樓梯把一樓大廳當中分成兩半,一樓大廳左邊靠門口處是一個服務台,服務台旁邊是一個大門口,樓梯右手邊是一個休閑區,休閑區那裏還有一個窗戶。我應該先把這幾個區域畫出一個輪廓,整體定位,然後再畫細節,再添動態的人,呆在那裏時間很長的人可以畫,比如賬房先生是要畫的,還有長得好看俊美的人要畫,可以增添畫麵的美感。打定腹稿,我就開始動手畫了,開始了我第三次創作。這一次畫了一個多小時,整體還看得過去,但是,細看,就發現很多毛病了,畫出的家具和人物沒有立體感,光線陰暗沒有注意到,還有就是主要區域應該畫細畫實點,濃點,次要旁邊區域要畫淡,簡約點,這樣才會有縱深感,層次感,立體感。這些細想來,跟我寫文章是一樣的,重要情節,重大事情要花掉大篇幅去描述,去鋪開,去煊染,簡要的事,無關緊要的情節一句話概括。我又細細看看我的畫,又仔細對照廳裏情形,越看發現毛病越多。我準備撕碎重來,這時,白梅過來阻止我。


    “夫人,這一幅畫已經挺好了,別撕,賞給我吧。”


    我看了她一臉赤誠,就把畫紙塞給她,“拿去玩吧。“


    然後,我又開始畫起來,這一次,我畫了2個多小時,天暗了下來,廳裏都掌了大大小小許多燈。我也畫好了,總算可以拿得出手了,拿不出手也不想畫了,可以交作業了。可是諸葛和來還沒迴來。這時感覺又餓,又累。我把畫擺在書桌上,壓好,等先生迴來批閱。


    我就先吃了晚飯,洗漱好睡去,今天用腦太厲害,很疲勞了,很快就睡沉了。


    次日,起來趕路。大家忙著洗漱吃早餐搬運行李。沒有人提起我的畫,我的畫不見了。在離開房門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問起來。


    “夫君,你看到我的畫沒有?“


    “就是擺在桌上那張嗎?我收起來了。“


    “先生,您就不打算點評一下嗎?“


    “好,那我就如實說了。畫得還不錯,主次分明,畫的人和物三分像,整體布局得當,比例處理得好。第一次畫畫比我第一次做畫好。“


    “好耶!你第一次做畫是什麽時候?“


    “五歲。“


    “你,把我一個23歲的人與一個5歲的小娃娃比做畫,你到底是誇我還是貶我?“


    “好了,夫人,你真的很棒,昨天的畫畫得很好,聽說你畫了一整個下午,畫了四次,比我想象當中要認真,畫的效果比我想象當中要好。但是,你還是要勤加練習,因為你畫裏沒有靈魂,沒有思想。“


    “好吧。“


    “今天,想騎馬還是坐馬車?“


    “騎馬,看看風景,給我練習畫畫取點靈感。“


    “好,我陪你。“


    我和諸葛和來騎馬。並頭前行,開始在集市內,人多,街道太窄,不敢跑馬。


    “夫君,你昨天去哪了?“


    “我沒有去哪?“


    “你和無名不是走了嗎?“


    “沒有啊,我們隻在驛館樓下一房裏下棋。“


    “我等了你許久,都沒見迴來。“


    “貪玩一會,迴來晚了,讓夫人久等了。“


    “下次,你要告訴我行蹤再出門,否則我會擔心的。“


    “是,夫人。“


    “要不,哪天我也離家出走,讓你嚐嚐心裏空落落的滋味。“


    “別,夫人,為夫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而後,每天晚上就寢前,都要求我畫一幅畫。諸葛和來說,每天必畫,雷打不動,簡單的靜物也可以,但是就是每天要提筆,要抓住那個感覺,越畫越好時,自個才會有信心,才越來越想畫,不用督促也會畫了。


    然後,我就每天自己尋找目標再畫畫。整理出來一遝作品來,看看我都畫了一些什麽。有筆筒,有一套茶具,有諸葛和來的一件披風(就是我一直珍藏的那一件。他曾跟我說過,在那次換藥時,發現我隨身帶著他的披風,就看出我的心思,然後就決定迴家商量結婚的事了。其實他的這一件披風可以算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了。)。


    我還畫了一輪月亮和眾多星星。還畫了諸葛和來一雙鞋,還畫了諸葛和來的頭相,畫得奇醜無比,一丁點都不像,非常不成功,不好意思拿出來見人。畫了一朵花,一間草房,一匹馬。到後麵時,畫畫水平確實提高了許多,手也癢癢的,一天不畫就不能睡著,就像落了什麽,實在睡不著,我就會起來畫。在這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裏,我每天想到的都是畫畫,有點著火入魔了。我與夫君的房事也荒廢了,他是滿腹意見卻不敢提,因為他內心是很矛盾的,希望我能培養點畫畫的興趣,提升一點自信,我現在做到了,遂了他的心願。可是,我冷落了他,他個人心裏就不爽了,就像我這個肉食動物,三日不吃肉,嘴裏寡淡無味,人無精打采。他又不敢提,怕打斷我做畫的熱情。就自己熬著,熬到我也熬不住了為止,他的心思,我盡看在眼裏,在心裏暗笑,我在心裏暗暗與他較勁,看咱倆誰熬得過誰。都說男的是下半身動物,沒有下半身活動,注定是要輸的。哈哈哈。


    有一天,大夥都在給諸葛和來過生日,晚飯後都獻上各自的禮物,隻有我遲遲沒動靜。紅梅就耐不住要問了:“夫人,你給少校準備了什麽禮物啊?”


    “我待會迴房給他。”我看了諸葛和來一眼,心裏暗暗發笑,嘴角也展露了竊喜,被旁邊的人看在眼底,大夥就像是會意了。


    “哦,明白了,嗬嗬。”


    四個隨從都在一旁暗笑,瞄瞄我,又矁矁諸葛和來。


    “唉,你們別誤會,我是給他做了一幅畫,就在房裏呢。”


    “哦,沒誤會沒誤會。”


    聽他們那語氣,誤會更深了,他們一個個賊精的,盡早找個托詞退下了。隻留下我和他深情對視著。他把手上的東西一丟開,拉著我的手就要走。


    “帶我去房間裏取生日禮物。“他說。


    “等一下。“我說。


    我轉身,把他剛才丟開的東西收起。這些都是幾個下人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要收好用好。不能冷了他們幾個的心意。在古代,主人對下人太隨意太冷寞,不太在乎他們的感受。可是,我很在意這些細節的。主人對下人,就像前世上司對下屬,要恩威並重,懂人心,才能駕馭好下人,才會有忠心的奴仆。所以,大家都覺得,自從我這位夫人到來之後,都受到我諸多照拂,明顯感覺到人與人之間和諧溫暖多了。


    他看著我的舉動,訕訕一笑。我不想多說什麽,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並能慢慢影響他。


    迴到房間,取出我給他準備好的禮物。畫的是諸葛和來的肖像,畫得有點醜,但是,我偷偷畫了好幾個晚上,這已是最好的效果了,我慢慢發現,畫人是最難的,難就難在那個“神似”。


    “當當,是一件充滿愛心的作品哦。“


    他接過去看,臉一紅一白,神情乍暖乍冷。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這是我最寶貝的,送給你。生日快樂。“加上我這麽一說,他所有心情都轉化成激動,興奮並夾雜著強烈的欲望。


    他情不自禁地打橫抱起我,放我在床,挑下蚊帳,輕解羅裳,滾作一團。冷戰終於結束了,化作一團熊熊大火,燒成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良宵空負月。恩愛情長兩相歡,幸福美滿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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