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睡得香,麗圓把我搖醒。


    “姐姐,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何事?”


    “姐姐今天要去送夫人啊。皇貴妃娘娘坐月子不便出行。隻能是姐姐一人去了。”


    聽聞至此,我一骨碌爬起。洗漱,著裝,用早膳,梳妝。一個時辰搞定。就帶著麗圓出門了。幸好趕上母親一行人準備妥當,到主宮去辭別了皇貴妃姐姐,我們就合並一處出發了。


    “姐姐,沒看到筱萌,她去哪了?”


    “暫時你還是知道為好,此事關係重大,知道的人都有生命危險。”


    “哦,那我還是不要知道了。”


    我把她嚇住了,她也不敢多問了。筱萌出去三天了到現在還沒有一個音訊。按算今天會迴來複命。


    前兩天我以父親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向皇貴妃提起讓母親先行迴去,留下我來陪著姐姐,皇貴妃姐姐就爽快也同意了。她經過多次試探,認定那天我酒醉睡在她的臥室,沒有聽到外間發生的事情,於是待我如初。又變得親厚起來。


    出城兩裏地時,宮內太監說,就此送別夫人,要迴去向德妃娘娘複命。


    母親帶著2個女仆,張叔和鍾越,5個人一同上路。母親叫我若宮中無事就早日迴來,女兒大了,出門在外總讓人擔心。我知道母親指的是什麽。女兒大了,長得差了,會被人欺負,長得太好,又被人惦記。我叫母親每過5天給宮裏報一下平安。言盡於此,就此分別。各自奔向相反方向。


    我和麗圓,還有皇貴妃姐姐派的兩個送親太監,四人迴來了。進入鬧市區時,時間尚早,我說要去買點胭脂水粉,打發兩個小太監先進宮去。把他支走之後,我們就去逛街了。我和麗圓就像被關在籠中許久的鳥兒,在街上飛來飛去,上竄下跳,好不快活,去了成衣鋪看了一下現下京中時新的女裝,又跑到香粉店買了一些胭脂水粉,還到糕點店給皇貴姐姐帶了她最喜歡的蜜棗杏仁酥。累了就到“一品香”茶樓去小坐,茶樓裏有說書的,唱小曲的,是一個好去處。


    我和麗圓揀了一個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則,可以聽到一樓說書,二則,可以憑窗賞街景,一舉兩得。突然,看見興王朱佑杬和四個隨從在街上走,沒有坐轎,沒有騎馬,非常平民似的,在街上閑逛。皇上那次為太子降生大宴皇親國戚時,見過他,因為他是最具有文藝氣質的蕃王。


    朱佑杬(yuán),明憲宗第四子,明世宗之父,明孝宗異母弟,母親是邵宸妃。因為是邵氏的第一個兒子,對於朱佑杬的啟蒙教育,邵氏十分注重,她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在朱佑杬的教育上。朱佑杬從懂事起,朱佑杬就養成了喜愛讀書、獨立思考的好習慣。朱佑杬愛好詩歌和書法,不喜縱情享樂,熱衷於藝術和文學。弘治五年(1492年),孝宗將武將之女蔣氏禦賜給弟弟朱佑杬當王妃,並為他主持了大婚。弘治七年九月十八日(1494年10月16日),就藩湖廣安陸州(今鍾祥市)。弘治十三年,朱佑杬長子朱厚熙出生,但五日後即殤,此後朱佑杬又有四女。正德二年,次子朱厚熜出生。朱厚熜從小就聰敏好學,深得朱佑杬喜愛,後來更是親自指導其學習詩書禮儀。


    “妹妹,你看那是不是廣安陸州的興王?”我問。


    “是的,姐姐,就是興王。”徐麗圓答。


    “妹妹快去請興王來喝茶。”


    “好勒。”徐麗圓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噔噔”地下樓去了。


    可是我從窗戶看去,離得有點遠,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隻見興王徑自離去,麗圓失望而歸。


    “姐姐,興王他有事不能來喝茶。”麗圓迴來迴話道。


    “哦,那就算了。沒什麽要緊的。”我隻能這樣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了。


    在我的記憶史載中,興王將在1519年7月薨逝,現在都已經是5月底,也就是兩個月之後,興王就會死了。而在1521年時,興王兒子朱厚熜會即皇帝位。我隻是想提醒一下興王,讓他在死前做個安排,到時候可以了無牽掛地離去。我見諸位王爺中,就屬興王是一位正人君子,有王爺氣韻在裏,溫文儒雅,我對他是十二分的欣賞和敬重。預知他英年早逝,心裏惋惜,總想為他做點什麽。


    深夜,雨花閣我的臥室內,我都睡著了。筱萌迴來了。


    “二小姐。“


    “嗯,你迴來了。“


    雖然我睡著了,但我潛意識裏還是在等筱萌的,所以她一叫我就醒了。


    “二小姐,請放心,你交代我的事都辦妥了。他被我轉移到了一個安全地方。“


    “你可查出姐姐追殺他的原因?”


    筱萌衝我點點頭,然後欺身過來,附在我耳邊嘀咕了幾句。我聽了震驚不已,坐立不安。我下床來走動。


    “筱萌,我明天要去見鍾明。你安排一下。”


    “是,二小姐。”


    “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次日一整天,我都不在宮裏,隨著筱萌去見鍾明。筱萌帶我走呀走,七拐八彎的,來到了一條偏街,走進一家賣布匹和成衣的店鋪。人來人往,這個時候生意還是挺忙的。


    “小哥,給我一卷青色絲線,買去縫製一件披風。“筱萌對小哥開口道。我注意到了,筱萌說的話中帶有“青”和“風”,應該就是他們接頭的暗語,如此謹慎小心,就像特特務工作者。


    小哥看了筱萌和我一眼,然後非常冷靜地說:”有貨,要買絲線請往裏間取。“


    “有勞小哥前頭帶路。”筱萌說。


    “不客氣,請。”


    我們經過後麵會客室。看見兩個中年男子在聊天。看到我們時,就都禁聲了。筱萌就帶著我們進去寒暄了幾句。


    “劉師伯也在啊?何掌櫃好久不見。”


    “筱萌,你怎麽出現在這裏,你不是該隨少校奔赴奴兒幹都司了嗎?”劉師伯問。


    “劉師伯,我沒去,因為少校派了一件頂重要的事情給我做,就是保護皇貴妃娘娘的親妹妹鍾芳蝶鍾小姐。”


    “哦,那倒是辛苦你了。”


    我上前與兩位前輩行禮。


    “芳蝶見過兩位前輩。“我說。


    “姑娘無須客氣。“


    “辛苦不敢當,能為少校效力,是我無上榮耀。兩位慢慢聊,我們就不打擾了。”筱萌說。


    “你們請便。”何掌櫃答道。


    我們從後門出來,走進一條小巷,經過九曲十八彎,進入一片樹林,在林蔭小路上急走,走了一刻鍾,發現一處泥磚牆院落。如此尋來,應了那兩句詩“曲徑通幽處”,“庭院深深深幾許”。


    推開院子的門,一眼就看到鍾明在院子裏磨豆腐。這像是一個豆腐坊,專門做了豆腐挑到街上去賣的。非常隱蔽非常普通的一個院子。


    “二小姐,你來了。“


    我率先進屋,丟下一句話。


    “鍾明,請隨我進屋。”我發話到。


    筱萌自然而然是留到院子裏放哨。


    鍾明進屋,把門一掩上,撲通一聲就跪在我麵前。


    “謝謝二小姐救命之恩。在小好糊塗。”


    “你起來坐著說話,我有話問你。“


    於是鍾明坐在我右手邊客座上與我說話。


    “你是怎麽跟我姐姐好上了,而且還接連讓他的懷了兩胎,請速速講來,不要落掉細節。“我命令道。


    於是,鍾明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都與我說了。


    此事要追述到五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鍾明成了太皇太後手下大太監戚公公的幹兒子。鍾明聰明機靈,嘴巴又甜,把戚公公哄得很興心。爺倆無話不談,鍾明還為戚公公辦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所以爺倆福禍相依,更是親密無間了。但是,有一件事,很蹊蹺,戚公公每天派一位叫劉太醫去給皇上送滋補壯陽的湯藥。據說,這樣的事,早在皇帝登機之初就已養成了習慣。皇上也很依賴每天的這一份湯藥。喝了之後神清氣爽,精力旺盛。所以就堅持喝了下來。這麽多年過去,從未斷過。


    但是,鍾明想到一個問題。太皇太後與皇帝向來水火不容,太皇太後命人送的湯藥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而皇上那裏,以為就是太醫院開的藥,太醫院為皇上調理身子,送些湯藥也是平常事。效果又好,皇帝也沒深究。可是被鍾明發現其中有許多疑點,鍾明就秘密查探起來了。他把藥渣偷偷收集起來,拿到宮外去請大夫查驗。結果讓人震憾驚懼,此藥為男子絕育之藥,被男子服上個一年半載,男子幾乎就沒有生育可能了,何況是服上三年五年,生育就別提了,這分明是要把男人轉變成女人,把活人變成厲鬼啊!


    鍾明就想,除了太後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一後二妃,皇上不沾邊,沒懷上孩子是正常現象,皇上自己喜歡的嬪妃還是有七八位的,還有些在外頭沒名份的,一個都沒懷上孩子。皇上心裏焦急啊,他也想有要個兒子來繼承皇上之位,然後他就可以當甩手太上皇了,朱厚照太不喜歡當皇帝了,是被先皇與大臣逼的。於是,皇上派了太醫給貴妃娘娘看病,貴妃出身於妓院,被無數男人碰過,害上不育之症也是情理之中,所以皇上也沒查出一個所以然來。其他自以為很健康的妃子,私底下暗暗較勁,希望能懷上龍子,誰能懷上皇上的第一個龍子,必定會被封為太子的。鍾明作為鍾婕妤(五年前,皇貴妃還隻是一個鍾婕妤)宮裏侍衛總管,又是鍾婕妤從娘家帶來的人,兩人關係自然比別人親近些,鍾明如兄長般守護著鍾婕妤。他要想辦法幫助鍾婕妤。


    當鍾明把皇上不能生育的真相告訴給鍾婕妤時,鍾婕妤大哭了起來,她失望,她傷心,從此,她的前途渺茫,怎麽甘心。她的大好青春,怎麽可以在宮裏消磨掉,到最後隻能一無所有老死宮中,沒有子女倚仗的妃嬪,老來時候,或者說皇帝駕崩的時候,下場是十分悲慘的,不如平民百姓家的糟糠之妻。


    鍾婕妤求鍾明帶她離開皇宮,遠走高飛,隱姓埋名。可是,叫一個小小侍衛把一個皇上的妃子偷帶走,簡直比登天還難。怎麽可能逃過皇宮重重把守,就算逃掉了,皇上會誅鍾婕妤九族的。當兩個年輕紀輕輕,血氣方剛,又無依無助的人在一起時,自然就擦出了愛的火花,相互給予,相互慰藉,後麵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不該發生的事情也就發生了。


    鍾婕妤就這樣,周旋在皇上與貼身侍衛鍾明之間。鍾婕妤懷孕的消息公布於眾時,皇上非常開心,對鍾婕妤關愛有加,百依百順。當太皇太後知道鍾婕妤懷孕之後,明知道是鍾婕妤偷人所得,太皇太後卻沒伸張。這中間有鍾明做了功夫,鍾明求戚公公在太皇太後麵前擺道理,說服太皇太後不要對付鍾婕妤,並承諾如果鍾婕妤肚子裏的孩子以後當了皇帝,戚公公自然而然是皇祖父,功不可沒。這些一套一套的道理終於把戚公公說動心了。所以戚公公就幫鍾婕妤在太皇太後麵前美言起來。


    於是太皇太後想讓鍾婕妤生下這個孩子,她想讓皇帝相信自己還是有生育能力的,而不會派太醫深究下去。隻要等鍾婕妤把孩子生下來時,借機處死嬰兒就萬事大吉了。幸好,鍾婕妤的第一胎生下的是一個女孩,皇上依然很高興,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奉為掌上明珠,晉升鍾婕妤為淑妃,皆大歡喜。而太後那邊,也不需要處死嬰兒了,一位公主而矣,對皇權沒有威脅,就沒必要造這個孽了。


    去年,太皇太後薨逝,皇上又攜眾嬪妃在豹房裏尋歡作樂。很少迴紫禁城,隻留了一個皇上信得過的淑妃守著紫禁城,所以淑妃成為了紫禁城中最高實權者了。所有這一切,為淑妃與鍾明的偷情提供了便利。當淑妃再次發現自己身懷有孕時,才緊張起來,但是鍾明給她想了一個好計策,請她申請去豹房住上幾天,務必找到機會與皇上同房,然後再借機迴來。過個把月,買通一個太醫去給皇上報喜,這樣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就可以瞞天過海了。後來的事情,就是按計劃實施的,一切進展得很順利。


    直到淑妃順利生下一個兒子,外界一致認為是皇子,而且順理成章地被封為太子。淑妃也坐上皇貴妃的寶座。成為皇宮裏最尊貴的女人。之前的皇後,是徒有虛名,幽居深宮,被世人遺忘了。


    當榮華富貴洶湧而至時,她內心有點不安,患得患失,皇貴妃的最後一絲人性也被衝毀了,她決定要殺死鍾明,永絕後患。所以後麵才上演了追殺鍾明的戲碼。


    聽完鍾明的講述,我是慨歎人性變化無常啊,也替鍾明感到不值,感到悲哀!名義上,皇貴妃是我姐姐,可我心裏並沒有認作她是我的姐姐,所以,我隻認理,不認親(根本無親可談啊,她前幾天都起了殺我這個妹妹的心了)。所以,我要幫助鍾明脫離困境。我要揭開鍾雪瑩的醜露麵目。我想到就要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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