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天京城原天王府的金龍殿上,卻是一派熱鬧、喜氣的景象,太平天國除了尚在湖南和曾國藩對峙的翼王石達開等翼殿文武將官之外,其餘的太平天國將官都齊聚此處。


    他們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北殿國宗韋誌俊等北殿將官也出現在金龍殿上,這標誌著占據廬州的北殿餘部也歸附了西王。能夠成功說服韋誌俊,打消他的疑慮也多得北殿謀士劉乃新的功勞。


    去歲西王進天京之後,北王死於東殿圍攻,而北王部署殺了天王,混亂的局勢在西殿大軍進城後被迅速控製。恢複秩序之,西王將罪責定為北王犯上作亂,將韋昌輝梟首戮屍,首級傳視諸省,作為天京之亂的幫兇,燕王秦日剛、頂天侯陳承瑢以及北殿在天京眾多的文官武將被捕殺殆盡。


    雖然西王大肆捕殺北殿將官,但他做到了當初的承諾,隻問首惡、不問從犯,廣大的北殿士兵得到了寬赦,同時也沒有搞屠滅人家滿門的事,北王府內幸存的北王家眷以及秦日剛、陳承瑢等大小將官的家眷連同當夜在天王府動手的北殿數千兵卒統統被悉數流放庫頁島,交給譚紹光看管。


    與此同時,西王給廬州的守將韋誌俊去了親筆信函,心中隻字不提招攬的事,隻是將如何處理京城北殿將官的原委說了一遍。當韋誌俊看到劉乃新帶來的親筆信後,氣得當場就要起兵反抗。


    但劉乃新平靜的說道:“國宗請三思,當時北王在天京之時,屬下就勸過北王讓城別走,迴廬州自保,但北王不聽。結果越陷越深,方有今日之禍。”


    韋誌俊冷哼一聲道:“迴廬州就能自保了麽?揚州、鎮江的西殿大軍已經占據鳳陽、滁州,就算兄長迴到廬州能保住什麽?一樣會招來西殿大軍的討伐!”


    劉乃新微微頷首道:“北王若是迴廬州,至少能夠保住性命!眼下國宗和北王迴廬州之後的情勢便是一樣的。仍舊在西殿大軍的環伺之下。國宗自知保不住廬州,那又何苦以卵擊石?西王信中看似示威。北殿在京將官悉數重處,但卻絲毫沒有提及在廬州的將官如何處置,此便是西王為國宗及廬州將官們留下的一條出路啊。”


    韋誌俊漸漸冷靜了下來,手摸下巴示意劉乃新接著說下去。“國宗,如今西王入主天京已經大局已定,東殿楊輔清的下場你也看到了,國宗自問能比楊輔清兵多將廣麽?能比楊輔清占據的地盤多麽?才智之上國宗能強過楊輔清麽?”


    韋誌俊皺眉半晌才緩緩道:“楊輔清才智能耐與我不相上下,兵將地盤我不及楊輔清。”韋誌俊是個聰明人,其實他比楊輔清更有自知之明,否則後麵也不會降清。還撈了個善終。


    劉乃新嗯了一聲道:“正是如此,當時西王也給了楊輔清出路,下了讓東殿罷鬥的詔諭給楊輔清,但楊輔清置之不理。這才被西殿毫不留情的給剿滅,數萬東殿大軍隻用了不過數日功夫便灰飛煙滅了。”


    韋誌俊擺擺手皺眉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便是要我率領北殿歸附西王,但北殿這次始終是殺過東殿和翼殿的人,我怕迴天京被秋後算賬,而且歸附西王也不見西王許下什麽,因此才怒火中燒,西王也太過強勢了。”


    劉乃新微微一笑道:“這正是西王命屬下來做信使的緣故,西王雖然沒有什麽許諾,但卻是在看國宗如何做,假若國宗主動上表歸附,這便與他日西殿大軍兵臨城下才降便有很大不同。西王要服眾,要許國宗好處,也要國宗於西殿有功勞才是,主動歸附與被動請降絕對是相待不同的。”


    韋誌俊恍然大悟道:“這也是西王給我的另一個機會?”劉乃新頷首道:“正是,西王要廬州不一定需要國宗,而國宗要保證自己就一定需要西王。”


    韋誌俊嗯了一聲,但還是皺眉道:“但我便是怕東殿、翼殿的人到時候秋後算賬。”


    劉乃新啞然失笑道:“天京已然是西殿主政,哪裏還有什麽東殿和翼殿?況且各人所恨者北王也,現下北王已經身死,國宗手上並無染血,何懼之有?”


    韋誌俊沉吟片刻道:“容我思慮幾日。”


    經過那次勸說之後,韋誌俊把自己關在屋內足足思慮了三天,最後聽聞鳳陽的西殿太平軍有南下的跡象,清妖團練苗霈霖部也有南寇的跡象,韋誌俊這才當機立斷,上表西王表示願意臣服。隨後西王詔書才到,便封韋誌俊為兵部侍郎,加昭信伯的爵位,命韋誌俊迴京城述職。


    韋誌俊當初迴京可謂是戰戰兢兢的,就怕西王秋後算賬,但迴京數月以來,西王並無什麽動作,反而兵部的事情頗多,韋誌俊便一心專注兵部對東殿、北殿等各部舊有兵馬的調動、整編事宜。


    兵部尚書李開芳也算是韋誌俊的舊識,在兵部韋誌俊見到了東殿不少的舊時將官,開始時那些人總是用異樣的目光看待韋誌俊,但西殿的各官卻沒有那種眼神,在李開芳的調和下,各人隻管做好差事,倒也相安無事。


    在天京城數月,六部都很忙碌,西王大筆一揮,將各王府的六部和西殿六部進行了合並,各王府單獨的一套行政體係被完全取消,今後就隻有天國六部一套行政體係,不再向從前那樣,各王府麾下還有自己的尚書、丞相等等。


    天國的文官體係改造得很徹底,兩丞相之下便是六部尚書,然後便是各地郡守,各司部官員。西王保留了太平天國舊有的檢點、丞相等等官銜稱謂,但這些官銜已經變成了榮譽虛銜,不再具有具體職權,但這份虛銜卻可以享受一份額外的俸祿。


    不得不說西殿早就在蘇褔省這樣幹了,這個時候韋誌俊才明白,為什麽人家盧賢拔頂著夏官正丞相的頭銜卻幹著吏部職選司的差事。職選司顧名思義,便是考核官員的專長,分派官職的司部,同時這個司部還擔負開辦各種官員培訓班的差事。在西殿當官,你必須得到相應的官職培訓之後方能出任,韋誌俊在京城的數月也參加過幾個這樣的培訓班,在培訓班裏他看到了很多熟麵孔。而這些培訓班主要是講解天國施行的各種政策,以及可能遇到的一些行政案例分析,對於官員將來到具體崗位上任非常有幫助。


    西殿施行的文官職位、職銜雙俸祿製另韋誌俊佩服不已,用西王的話來講,這邊叫做高薪養廉,該給的已經給了你們這些官吏,但要是還想著借職權謀私利,便別怪天國的法度不客氣!


    同時韋誌俊也才明白自己這個昭信伯有多麽的顯赫,從尋常小吏享有的兩司馬職銜一直到檢點、丞相之後,西王又加入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最後才是王爵。燕王秦日剛被殺之後,此時的天國除了西王和翼王之外,便沒有其他的王爵了,之下有個左宗棠頂著毅勇公的公爵名號,再下來便是李開芳、吉文元頂著侯爵,剩下的伯爵位上鮮少有人,隻有上海軍政司的王闓運、商務司的朱昌齡等寥寥幾人有職銜,足見韋誌俊的這個伯爵還是極為優待的。


    新的職銜體係在晉級之上可謂是困難重重,雖然現下是戰爭時期,但文官極少能獲得戰功,一切職銜晉級評定除了功績、政績之外,你還得通過一係列的考核,也就是說想晉升很困難。這樣就不會再出現曆史上那樣,太平天國到了後期,王侯滿街走,丞相不如狗的局麵。


    相對於文官體係,軍隊則采用了全新的軍銜體係,從列兵到大元帥中間也是相差了十幾、二十幾級,相應軍銜享受的待遇也是不一樣的。軍隊和行政的分開也讓人們眼前一亮,這也說明軍權不再像從前太平天國那樣混亂,而武將不得插手地方和中樞行政也成了分水嶺,天國的將領不再是上馬治軍、下馬管民的全能選手,也防止了武將在地方的坐大。


    這次兵部還有一個動作,那就是將原來兵部下轄的鄉兵司、警察司等控製地方部隊的司部劃出了兵部,歸到了刑部下屬,鄉兵和警察作為地方維持治安和軍隊預備役的作用沒有改變,隻是今後他們歸屬地方行政長官統屬。這解決了地方行政沒有一些軍事力量的窘境,也解決了地方駐軍兵力太大的問題。也就是說,今後天國的軍隊便是軍隊,地方治安和預備役歸地方管,地方駐軍將領和地方行政長官之間達到了一種微妙的武力平衡。


    韋誌俊不得不佩服西王的這些安排,他一眼就看出天國在官職、職權和權力體係上的混亂,大刀闊斧的改革之下,卻保留了天國該有的特色,沒有讓人感到不適應,反而讓從前很多頂著什麽丞相、檢點卻沒有實際崗位的虛官有了去處。


    數月時間過去,轉眼便到了要開春的時節,西王廣招各地軍政要員入京述職,年初了,各部今年都擬定了計劃策略以及需要的錢糧預算,今日開大會便是準備商議這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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