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達開之前並沒有迴到武昌,而是到了安慶之後就近召集兵馬前來,加上沿途收攏的東殿和一部分北殿兵馬才湊齊了翼殿五萬勤王大軍。石達開不敢調集太多湖南、湖北兵馬便是擔心湘軍會趁勢突襲太平軍,長沙丟失之後,湘軍更加的瘋狂起來,若不是天國內亂,石達開親自坐鎮武昌,還是有信心好好對付曾國藩的,可偏偏天京需要他迴來。


    是以石達開在安慶隻給留守武昌等地的翼殿國宗石祥禎、石鎮侖、國丈黃玉昆等人去了將令,讓他們嚴密死守嶽陽、湘陰一線,扼住湘江通往長江的咽喉,如此一來湘軍水軍無法跟上,湘軍那變態的背靠水路,結硬寨、打呆仗、圍死你的戰術便不靈光了。


    可沒想到就在聽聞東殿水軍投靠西殿之後,又傳來嶽陽、湘陰失守的消息,湘江、洞庭湖水係通往長江的口子被打開,湘軍連同常德等地湖南巡撫張亮基等部清軍便開始往武昌等地發動攻勢。


    翼殿兵馬雖然精銳驍勇,但石達開不在,翼殿便彷如沒了牙的老虎,雖然翼殿在野戰中依舊不懼怕湘軍,但湘軍曾國藩部卻祭出他們變態的結硬寨、打呆仗的戰術,水軍保障補給線,營寨背水列陣,漸漸圍住了武昌城。


    留守武昌的黃玉昆、石祥禎、石鎮侖等人沒有更好的辦法,幾次攻打湘軍大營都無法攻破,水軍則完全不是湘軍對手,隻得眼睜睜的看著湘軍在武昌城下耀武揚威,大有要圍死武昌的架勢。迫於湘軍和其他清軍的壓力。黃玉昆隻得求救於石達開。


    石達開聽到武昌吃緊的消息後,一口氣憋在心頭上不來。又想到妻兒死於韋昌輝之手,而自己遲遲報不了大仇,急火攻心之下,吐血暈厥過去。


    帳內諸將大驚,韓寶英第一個衝過去扶住西王。左右幫扶之下,又喚來拯危官,急救片刻後,石達開才悠悠醒轉過來。


    石達開醒來以後,第一句話便是問道:“嶽陽、湘陰如何丟的?”


    張遂謀已然看了戰報,上前沉聲道:“清妖曾國藩部憑借水師之助,在嶽陽、湘陰等地結下硬寨,斷絕嶽陽、湘陰內外聯係。強攻十餘日後破城,守將孔之昭、李嵐穀及嶽陽、湘陰守軍一萬五千餘人全部死節。”


    在場的翼殿將領、幕僚們都是麵容淒涼,韓寶英雖然英姿颯爽,但終究是女子,淚水悄然而下了。


    “殿下,我們如今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四個字彷似重如泰山,沉甸甸的壓了下來,石達開一直都是翼殿的主心骨。這個時候大家都望向他,翼王一定會有辦法的,因為他是翼王啊。


    石達開苦笑起來。看了看韓寶英和張遂謀,張遂謀隻道:“翼王應該去再去見見西王了。”


    韓寶英才智也頗為不弱,轉念一想已然隻道張遂謀之意,當下秀眉一揚,雙眸帶著淚水迸發出堅毅之色,毅然道:“張丞相。你想讓義父去求西賊麽?”韓寶英性子剛烈,西王在她口中已然變成了西賊,幾乎與北奸並列了。


    張遂謀無奈的說道:“西王算無遺策,如今我們已經是四麵楚歌,糧草不足,加上水軍變節,武昌吃緊,我們又打不進天京去,還能怎麽辦?”


    韓寶英默然片刻反問道:“去見西賊又能如何?”


    張遂謀毫不遲疑:“西王若還想保有天國就會派水師西進救援武昌,起碼武昌能夠解圍!在武昌的數萬將士能夠得救!”


    張遂謀說的乃是實話,眼下西王暫時還不會將翼殿如何,而翼王需要去見西王,說服他先派遣水軍援兵西進去救援武昌,西王若真視天國為囊中之物,是不會坐視武昌再被清軍攻陷。


    聽了張遂謀的話後,眾將都若有所思的微微點頭,奇怪的是沒有人問西王有沒有這個氣魄和胸襟同意救援武昌,自石達開以下所有的人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西王無論如何對翼殿謀算,但他一顆鼎扶天國、驅逐清妖的決心似乎是不容置疑的,就如同當年他不惜花費巨大代價派遣龐大船隊南下接走廈門起義的小刀會義軍一樣,翼殿眾將都認為西王一定會派兵援武昌的。


    石達開豁然起身,嘴角依舊掛著血絲,但他那略帶倦容的削瘦麵龐卻仍舊果毅堅定,他重重的點點頭說道:“西王一定會答應救援武昌的,武昌若失,長江天險不複存在,天國東南數省皆有危難,西王一定會救,否則他就不是天國的西王了!”


    ……


    數個時辰之後,石達開、張遂謀、韓寶英三人帶了數十名扈從輾轉來到淳化鎮,總算在陳玉成的大營內見到了西王和西王娘。韓寶英是央求之下才和石達開一道前來的,韓寶英一直沒有見過她口中的西賊,甚是好奇之下便央求石達開帶同她來。張遂謀生怕韓寶英心直口快得罪西王,是以一路上一直叮囑韓寶英謹言慎行。韓寶英口上答應,心中卻暗想,那西賊若是顧全大局答應救援武昌便罷,若是假仁假義的不答應,她韓寶英就算拚了點天燈也要痛痛快快的大罵西賊一場。


    進到營帳之內,帥位上坐了一位高大威猛,滿臉橫肉的粗豪漢子,他一身黃袍風帽打扮,風帽上繡了西王二字。韓寶英略略有些失望,這西王看起來倒像個市井賣苦力的大漢,也不見有什麽驚人的貌相,倒是他身旁安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婦,秀美中帶著英姿勃發之氣,倒是讓韓寶英側目不已。


    石達開上前行禮,韓寶英也隻得跟著張遂謀一起行了大禮,西王嗬嗬大笑著走下帥位,扶起石達開大聲說道:“達胞居然會跑到這裏來找本王,真是出人意料啊。來來來,自家兄弟不需那官麵上的虛禮。坐下說話。”


    韓寶英癟癟小嘴,暗罵這西賊果然無恥,義父大禮都已然行了,他才虛情假意的上來扶起,還說什麽不需那虛禮。還不是想擺出西王八千歲的架子,在眾人麵前穩壓義父一頭?


    那美婦也起身站在西王身旁笑語盈盈的說道:“翼王前來必定是有要緊事說,殿下還是早些把軍務安排妥當,專意翼王之事吧。”


    石達開也見到大帳內西殿陳玉成部諸將都在,看來西王是在部署如何迫使楊輔清屈服之事,當下道:“既然兄長在安排軍務,那小弟等還是在帳外稍等片刻。”


    西王卻瞪了那美婦一眼道:“你個婦道人家這話何意?達胞乃是自家兄弟,些許軍務能比兄弟之事還重要麽?”當下迴頭看了看陳玉成等諸將道:“這點小事不必再議。恩威並施就行,楊輔清若是一意孤行,還要向自己人動刀子,那我們就毫不留情的剿滅他!但要記住,他一個人固執,但手下將士是無錯的,凡是放下武器接受整編的,一律按自己的兵卒待遇對待。不可打罵,更不可殺害,若有殺傷人命者。上一級將官同罪之!”


    西王幾句話便打發了陳玉成等將領,韓寶英很是驚奇,陳玉成這個天國年青的大將威名遠播,就連清妖江忠源、曾國藩等人提起他都覺得敬畏無比,當年陳玉成統領兩萬西殿兵在南昌硬生生和數倍於己的清妖對抗絲毫不落下風,而且最後還替東殿解圍。聲明早已遠揚,而如今在西王麵前居然唯唯諾諾,規規矩矩的聽命行事,看來這西賊還是有些手段的。


    再看那美婦被西王教訓了一句,卻還是臉上掛著笑容,韓寶英暗想這女子一定便是太平之花洪宣嬌了,天國女子之中就以洪宣嬌聲明最著,但韓寶英看來她和那粗俗而且不懂得尊重她的西王站在一起,便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在一看自己的義父,那才是風采絕倫、神采飛揚,雖然身處逆境,但絲毫不見頹色,隻覺得這洪宣嬌要是配義父那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老天真是瞎了眼。


    諸將走後,帳內隻剩下石達開三人和西王夫婦,石達開也不廢話,便將武昌告急之事說了,最後道:“兄長,武昌告急,還請兄長添派水軍救援。”


    張遂謀雖然一再告誡韓寶英忍下這口氣,但臨到麵前他自己反而忍不住道:“西王好手段,一夜之間將東殿水軍盡數收歸麾下,如今武昌告急,也隻有西王能救得了武昌那五萬將士了。”


    蕭雲貴絲毫沒有感到羞愧的意思,反而麵帶得色的道:“東殿水軍操訓荒廢,水師船隻破敗不堪,本王打算近日開始整編這支水師,收編他們乃是想重新打造一支水師勁旅,這可得花費一番功夫和錢糧了。”


    韓寶英聞言不禁大怒,沒見過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無恥之徒,當下忍不住出言譏諷道:“那西王殿下的意思是東殿水軍近日要整編,便分不出身來救援武昌了?”


    蕭雲貴咦了一聲,笑著說道:“這小丫頭便是寶英吧,聽聞達胞你收養了一位了得的義女,原來便是她啊,果然是英姿颯爽,氣概不輸男兒。”跟著側頭望了望身旁的洪韻兒又笑道:“宣教,人道你是太平之花,而這寶英卻有小太平之花之稱,看樣子倒像你年青的時候啊。”


    韓寶英很是不滿的怒道:“我不是小丫頭!”


    洪韻兒微微一笑圓場道:“寶英姑娘已經是一方女營統領,自然不是小丫頭了,天國將來還是他們這些年青人的天下,天國還得指望他們呢。”


    蕭雲貴看到石達開也是強自隱忍,知道在胡扯下去,翼王也說不定要發怒,當下笑道:“達胞不必焦急,羅大綱已經上路前往武昌了,這次救援武昌有西殿水軍來完成,東殿水軍剛經曆天京之亂,軍心不穩,士無戰心,當真不能勉強出戰,西殿水軍在上海操訓已久,又有兩艘新式西洋風帆戰艦坐鎮,管教曾國藩的水師全都去喂了長江的魚蝦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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