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之上,洪韻兒搖搖頭說道:“可惜我們在直隸的勢力太過薄弱,上一次發動刺殺英法使團之後,直隸的白澤堂、情報司分舵人手損失慘重,剩下的人手隻夠打聽消息,暫時沒有能力做什麽。”


    蕭雲貴來迴踱了幾步後,大手猛然一揮,捏緊拳頭毅然道:“必須派人打入宮中做臥底,必須有人能夠潛伏到滿清的心髒裏去,事在人為,要是我們明知道有危險還什麽都不做的話,上天也會拋棄我們的!”


    洪韻兒雙手環胸淺淺一笑說道:“派人混入宮中是有必要,能做多少便是多少吧。”跟著她朝遠處兀自還在廝殺的楊輔清部和花旗軍努了努嘴道:“我們現下更應該做的便是收拾這邊的殘局。”


    蕭雲貴一擺披風,走上前幾步,宛如一尊雕像般直立在土坡之上,看著楊輔清部追殺花旗軍的慘烈戰況,嘴角浮起一絲淺笑道:“這邊按計劃行事便可,命令陳玉成和李秀成兩部兵馬可以行動了!”


    ……


    卻說楊輔清指揮淳化鎮內的兵馬追擊花旗軍,花旗軍則一直逃往自己的方山大營,那裏還有剩下的兵馬接應,花旗軍也隻能往方山退卻。


    追至方山腳下,以西乃是古秣陵關,山南乃是方山埭。古時南京向北,有天塹長江,同時也是黃金水道,再向北有邗溝和巢湖兩條水路,一東一西溝通江淮;南京向南,則是水路交通的薄弱環節。金陵地勢高於三吳的太湖流域,沒有河流通航。漢末孫吳統治江南時,為了戰爭需要,吳人通過占天鬥地的人工改造,將南京與太湖水係的河道串連成線,成為彌補天然缺陷的唯一選擇。


    吳人把工程起名為“破崗瀆”,這個是真正的鑿山斷壟。方山便是是破崗瀆的終點,山南築有方山埭。埭就是橫截河道的土壩。破崗瀆中間高。兩頭低,要通過沿途上下十四埭,太湖船才能層層抬升至句容,再下航方山,經秦淮河入城,最後走運瀆入吳宮。


    由於地扼交通要道,方山多次卷入戰火。漢末,孫策定江東,在古秣陵城打了第一場硬仗。不僅掛了彩,城也沒攻下。他的主要對手南京土著軍閥笮融不僅善戰,還是秣陵第一個佛教徒。


    當時。秣陵縣城在方山以西的秣陵關。民間傳說笮融被孫策追到方山,落馬身亡,留下笮融倒馬澗的地名。其實孫策強攻不利,隻好繞過秣陵,直取笮融的老板劉繇的老巢曲阿。笮融後來是與老板劉繇鬧翻,內訌而死。方山之名真正出現在戰史中。是在劉宋時,殺了老子宋文帝的劉劭為了抵抗弟弟劉駿(後來的孝武帝)的進攻,曾下令決破方山埭,阻止東軍進入建康。


    楊輔清兵至方山後,也知道此處易守難攻。同時花旗軍若是退迴秣陵關或是死守方山埭和方山主山都會讓楊輔清感到很難受,好在花旗軍向來糧草、器械不足。如今士氣大沮,強攻應該不難拿下此處。楊輔清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一次解決掉花旗軍這個心腹之患,當下便大聲號令各部重整隊形,準備攻山。


    楊輔清部太平軍在隆隆的戰鼓、號角聲中開始重新整隊,一隊隊的長矛隊、大刀隊、火槍隊列陣完畢,他們乃是東殿僅存的精銳兵馬,楊輔清這次迴天京帶迴的人都是心腹精銳,而東殿在江西新招募的兵馬大多都留在江西鎮守。


    滾滾煙塵之中,東殿太平軍高喊著整齊的口號“奉天誅妖、斬邪留正!”按著陣勢緩緩開始在方山腳下布下陣列,和所有的冷熱兵器混用部隊一樣,楊輔清部的陣列還是前端以火槍陣打頭,後麵是長矛陣,側後乃是大刀隊,兩翼乃是騎兵分布,而一些零散的弓箭手則處在火槍陣當中作為第二遠距離打擊部隊。


    布陣完畢後,煙塵漸漸消散,見到東殿太平軍的陣容,方山上的花旗軍頓時騷動起來。陳榮、盧緯兩人好不容易逃迴方山,鄧象則死於亂軍之中,兩人引著千餘殘軍逃迴山上,留在山上的花旗軍一萬餘人見到敗兵歸來,無不驚駭。


    “他娘的楊輔清真敢動刀子明殺啊,咱們和他們拚了!”“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咱們也不是好欺負!”“人死卵朝天,這口氣不能咽下,幹他娘的!”這些昔年桀驁不馴的江湖漢子們見自家人吃虧,自然是群情激奮起來。可當東殿太平軍的戰鼓和號角聲響起,眾人又都安靜了下來,等塵埃落定,清晰見到太平軍那嚴整而肅殺的陣容時,一眾花旗軍開始心裏打鼓起來。


    陳榮迴到山上後,一屁股從馬上跌落下來,坐在地上大喘粗氣,跟著大聲喝問道:“翟火姑呢?他人呢?”留守的將領答道:“翟大哥早間便不見人影了。”陳榮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咒罵道:“翟火姑他娘的,你敢陰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盧緯隨後敢來,一臉血汙,手中提了把血刀,灰頭土臉的甚是狼狽,上前向陳榮道:“陳大哥,現下不是說氣話的時候,楊輔清這賊子這次是鐵了心要剿滅我們,該當號令大家夥速速結陣,守禦山上,隻要守到晚上,咱們趁著夜色才能突圍別走!”盧緯還算是有些才智之人,瞬間便想到應對當前險惡局麵的辦法。


    陳榮這才醒悟過來,可當看到太平軍的陣容時,他也心裏嘀咕起來,有些猶豫的說道:“盧兄弟,楊輔清部五萬多人,團團圍住方山,咱們能守得住麽?”


    盧緯很是著急,大聲道:“陳大哥,守不下去也得守,要是現下離山逃遁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楊輔清的騎兵,而且就這樣一逃就再難聚齊人心士氣了!”


    當下陳榮不在遲疑,便號令方山上剩下的一萬餘名花旗軍整軍扼守各處上山的通道,準備和楊輔清惡戰。


    楊輔清見山上花旗軍開始騷亂起來,喚過一名旅帥,命他帶人前去傳話,讓花旗軍棄械投降,隻要他們答應接受整編,楊輔清可以保全他們的性命。


    一袋煙的功夫之後,楊輔清的口訊帶到了陳榮麵前,陳榮又有些意動起來,畢竟廝殺起來勝負不知,若是投降還可以有條活路!


    盧緯見陳榮又猶豫起來,當即跳起來提刀趕那楊輔清的傳話旅帥下山,陳榮大怒道:“你這是幹什麽?豈不是要斷了我們的退路?”


    盧緯冷笑道:“陳大哥你太天真了,你忘了北王是如何騙東殿兵馬入天京城內再加以屠殺的麽?我們現下投降和那些死了的東殿兵有何區別?楊輔清心狠手辣起來可不比韋昌輝差!而且咱們被他們殺了那麽多人,就這麽算了麽?最後一點,整個山上誰都可以投降,就我們幾個不能降!其他兵卒楊輔清還可以接納,我們幾個領頭的,楊輔清卻是非殺不可的!”


    陳榮打了個激靈這才醒悟過來,站起身來提刀大聲喝道:“幹他娘的,咱們和楊輔清拚了!”


    山下見花旗軍拒絕投降,楊輔清也不在說什麽,令旗一揮,太平軍還是緩緩壓上,在火槍、劈山炮的隆隆聲中開始攻山。


    太平軍雖然是花旗軍的數倍,但始終是仰攻山頭,而且花旗軍乃是死地而戰之軍,拚命死戰之下卻也堪堪抵敵得住。兩廂裏廝殺了一個多時辰,山上遍布兩邊兵卒的屍體,鮮血順著山道而下,令山道更加的濕滑起來。


    鏖戰多時,楊輔清部太平軍始終勝在人多,各部輪番衝殺之下,山上的花旗軍漸漸顯露出疲態來。


    譚星、譚富兩兄弟手提利刃一身泥土血汙的搶到陳榮身前,譚星苦著臉大聲道:“陳大哥,兄弟們支持不住了,要不咱們分頭突圍逃吧!”


    盧緯大聲喝道:“不成!必須守到天黑!這時候兄弟們還能憑著一口氣堅持下去,要是我們動搖分毫,立時便是大敗的局麵!隻能等到天黑再突圍,否則我們一個也逃不了!”


    譚富大怒道:“我們問的是陳大哥,你跳出來說什麽?!花旗軍的頭領還是陳大哥,不是你盧緯!”


    盧緯大怒拔刀相向喝道:“你們要動搖軍心士氣麽?!”


    譚星不甘示弱:“你這個窮酸秀才早就知道你和翟火姑一樣沒安好心!”


    陳榮站起身大聲喝道:“你們幹什麽?!都給我退後!”


    盧緯轉身對陳榮道:“陳大哥,事情急切,請下令再有言退者斬!”


    話音才落,隻見盧緯的頭顱衝天飛起,血汙濺了陳榮一臉,四周花旗軍親衛無不駭然,隻見譚星手持血刃站在盧緯無頭屍身前獰笑道:“陳大哥,這小子一定是和翟火姑一道的,咱們不可聽他的了,我們兄弟要各自帶兵馬先走,你自己拿主意吧!”說罷譚星、譚富兩兄弟帶著自己的親衛分開眾人揚長而去。


    陳榮一臉驚駭,慢慢的跌坐在地上,左右親衛急忙扶住,幾名小頭領急切的問道:“陳頭領咱們該怎麽辦?”“陳頭領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陳榮苦笑一陣道:“散了吧,都散了吧,咱們始終便是各懷鬼胎,人心不齊,可笑還學人家殺官造反,便是應有這等下場!”見陳榮這等模樣,幾個小頭領互望一眼,都一發聲喊各自帶著自己的人手分頭四散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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