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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同左宗棠所預料的,這些日子的天京城內暗流湧動,一股不祥之氣籠罩著內外,就連天色也不見變涼,反而更加的悶熱,令人煩躁不安。


    這天,豫王胡以晃正在府中悶坐,突然有人稟報:“東王有旨,請豫王過府議事。”胡以晃心頭大驚,自從他投向天王之後,一直都擔心東窗事發被東王報複,雖然其後一直都風平浪靜,但越是這樣胡以晃越覺得心頭焦躁。如今翼王和北王也迴到了天京,便馬上被東殿的人嚴密監視起來,就連他這豫王府也是明暗哨不少。胡以晃一直都小心行事,就怕被東王看出破綻來,此時忽聞東王召見,心虛之下自然是膽戰心驚,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到這裏他也隻得更換朝服,乘馬來到東府,到配殿候旨。


    片刻過後,一個女承宣進來說道:“九千歲吿諭,請豫王到望雲樓謁見。”胡以晃聽了,深感不解。原來,這望雲樓屬於內苑,乃東府禁區,外臣是不得而進的。東王在那裏召見,所為何故?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隨女承宣來到望雲樓下。


    東殿尚書侯謙芳正在這裏等候。一見胡以晃,忙搶步施禮:“卑職迎接王駕千歲。”胡以晃把他扶起,說道道:“侯尚書免禮,在下擔當不起。”胡以晃深知,侯謙芳是楊秀清眼裏的紅人,又是東王的耳目,是有名的“邏察”頭子,別看他職位不高,卻執掌著東府大權,因此,一般人是不敢得罪他的。


    “請豫王登樓,九千歲等著您呢!”侯謙芳說道罷。在頭前引路,胡以晃跟著他走進望雲樓內。


    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但隻見腳下是紅木地板,上麵鋪著一寸多厚的西洋地毯,金線盤花,繡著山水風景,牆壁上貼著黃緞子,上繡九龍戲水的圖案。頭頂上是雕花的天花板,畫著日月星辰。每隔五步,就掛著一盞八角縷金玻璃燈。千門萬戶,曲折迂迴,神秘而又莊嚴,到處都閃爍著珠光寶氣,好像置身於富麗堂皇的迷宮之中。一對對天仙似的女官。靜悄悄地在兩旁垂手肅立,要不是眼睛動彈。幾乎與死人無異。


    胡以晃跟隨侯謙芳。穿過一間寬闊的大殿,開始登樓了。他們踩著富有彈性的地毯,順著紅木雕花扶手,盤旋而上,一直登上五樓。


    “豫王到——”值日班的女官,一個接一個地傳唿著。聲音圓潤悅耳。胡以晃停在大廳門口,整冠抖袍,等候傳見。侯謙芳先進去請示,然後走出來向豫王擺手。胡以晃邁步走進大廳。但見這是一間六角形的建築,淡藍色的窗簾,遮住了充足的陽光。麵南背北安放著寶座,四扇灑金屏風擋在後麵。這隻寶座能靠、能躺,又能隨意轉動,是由西王專門進獻的,據說道是幾個英國人所製造。據西王所說道,此物價值萬金,是大國的珍寶。大廳中擺著中、西兩用設備,浮雕、壁毯、塑像、沙發、轉椅、八仙桌、烏木凳、朱砂瓶、金銀器皿、陶瓷彩繪、名人字畫,琳瑯滿目。天花板上,掛著鎏金水晶嵌寶的蓮花燈,造型獨特,名貴豪華。即使是清宮裏,也難有這樣的珍品。最使人醒目的是,迎門放著的那架西洋大鍾:高有丈二,形似古羅馬教堂;幾個**女天使,托著鍾盤;十二個阿拉伯數字,都是用紅綠寶石組成;赤金的鍾砣,亮如明鏡,來迴擺動。胡以晃看得眼花繚亂,頭暈目眩。心裏暗想:人世間居然有這樣富麗的廳堂!


    此刻,楊秀清正端坐在寶座上。他頭戴雙龍單鳳珍珠冠,身穿大黃色軟緞團龍袍,左眼的眼疾依舊讓他的雙眸半睜半閉,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不過東王滿麵春風,正笑眯眯瞅著胡以晃。


    豫王不敢怠慢,緊走幾步,跪在楊秀清麵前,口稱:“九千歲在上,卑職胡以晃叩見千歲、千千歲!”


    “平身!”楊秀清把手一伸,說道道:“賜座!”侯謙芳忙把胡以晃扶起,讓他坐在側麵的太師椅上。


    胡以晃拱手道:“不知九千歲把卑職喚來,有何訓示?”楊秀清微微一樂,說道道:“沒事,找你隨便談談。來呀,先給我和老夥計倒杯酒喝。”“是!”


    侯謙芳取來兩隻雕花水晶杯,倒滿美酒,用銀盤端到東王麵前。楊秀清說道:“這是洋兄弟的禮節,一見麵先給杯酒喝。這是西王進獻的英國葡萄酒,好喝極了。來,咱們先幹一杯。”說道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胡以晃也端起酒杯:“謝九千歲的賞。”也把酒喝了。


    “怎麽樣,味道不錯吧?”


    “果然香甜,另有風味。”


    “來呀,再給滿上!”


    “不不不,一杯足夠了。”


    楊秀清笑道:“自己哥們兒,客氣什麽!謙芳,一會兒打發人,給豫王送兩箱去。”“是,卑職這就去。”胡以晃再三辭謝,楊秀清不允,也隻好隨他去了。


    侯謙芳走後,大廳中隻剩下東王和豫王兩個人了。楊秀清從寶座上走下來,坐在胡以晃身邊,問道:“聽說道你病了,可氣色並不難看。”


    胡以晃心頭一震,急忙說道道:“我得的是四肢麻木病,所以,飲食未減。”


    楊秀清拍著胡以晃的肩頭,親切地說道:“怎麽不早跟我說道呢?我這兒有頂好的舒筋活血丹,吃了保你好。”“謝九千歲恩典。”楊秀清又說道:“別跟我客氣好不好?這又不是升殿,幹什麽咬文嚼字的!”


    胡以晃聽罷,不由想起了往事,幾年前,還在金田團營的時候,楊秀清就是這種性格。他爽朗、豪放,不拘小節,大說道大笑,有時還很詼諧,彼此之間。隨隨便便,食則同餐,臥則同榻。自從永安封王之後,兄弟之間像壘了一道高牆,行動受限製,說道話受約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虛偽淡薄了。特別是建都天京之後,這道牆越壘越高,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虛偽進化到冷酷。今天。東王突然一反常態,說道話舉動恢複了當年的模樣,使他深感意外。


    他們又嘮了一會兒家常,楊秀清突然問道:“你對魏征這個人如何評價?”胡以晃聽了,不知如何迴答是好。楊秀清笑了笑。說道道:“你倒是說道呀!講古論今嗎,想說道啥就說道啥!”


    胡以晃說道:“魏征是唐代的大政治家。列為古代‘賢相傳’中。先事皇太子李建成。後事唐太宗李世民。他敢直言諫主,不徇私情。唐大宗把他比作一麵鏡子,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忠臣。”


    楊秀清說道:“傳說道李建成很信賴他,二人情同手足,親密無間。魏征曾在李建成麵前,力主殺掉李世民。爭奪皇位。由此可見,他們君臣是多麽親密。可是後來,魏征卻自食其言,保了李世民認敵作父。像這樣的人。還配賢相嗎?”


    胡以晃道:“話不能這麽說道。李建成不學無術,剛愎自用,根本就不配當君主。這一點,魏征是清楚的。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舍棄他。他本著忠臣不事二主的信念,竭盡全力為李建成效勞,與諸葛亮扶保阿鬥相似。這一點,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李建成不納忠言,乃至滅亡,完全是咎由自取,與魏征無關,玄武門之變後,魏征被俘,本想死去,可是,卻偏偏遇上了胸寬似海、求賢若渴的李世民。魏征感秦王知遇之恩,才乃事新主。他並沒有出賣李建成,豈能說道他認敵作父呢?依卑職看,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魏征真俊傑也!”


    “說道得好!好極了!”楊秀清大笑不止,震得玻璃窗“嘩嘩”直響。他拉著胡以晃的手說道:“我希望你也是魏征,當個識時務的俊傑!”胡以晃聽罷,大吃一驚,刹那間,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楊秀清。楊秀清還在笑,但笑得極不自然,臉上隱隱約約透著殺氣。淩厲的眼光,緊盯著胡以晃不放。


    正在這個時候,廳外一陣喧嘩。侯謙芳急匆匆走來,向東王稟報:“東府文武求見九千歲。”“什麽事情?”楊秀清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道罷,向外麵一招手,就見東殿尚書李文德、蕭成順,仆射朝建忠、劉春、阿賢,女官首領楊水嬌、歐陽春等,男女文武二百多人,列隊而入。他們一個個身穿朝服,整齊嚴肅,麵向北方,垂手而立。


    侯謙芳站在隊伍的右前方,高聲唱道:“請東王九千歲升座!”楊秀清迴歸寶座,坐定身形。侯謙芳又說道:“大家隨我念頌詞。我念一句,你們隨一句。”說道罷,他拉開長音,念道:“天將大任,唯我東王。”“天將大任,唯我東王。”眾人重複念著。


    胡以晃不敢不從,站在侯謙芳背後,也同樣念了起來。侯謙芳接著念著:“天將大任,唯我東王。平妖建國,撫綏八方。功蓋日月,德布九江。萬民稱頌,天下安康。千秋百代,萬壽無疆。當承大統,即位帝皇。四海歸心,既受永昌。”唱完,首先下拜。眾人都跪倒身形,高唿:“萬歲,萬歲,萬萬歲!”楊秀清昻然端坐,接受眾人朝拜。


    此刻,胡以晃都明白了:這是他有計劃、有步驟、蓄謀已久的篡逆行動啊!如今,連自己也被陷在裏邊,成了篡逆之人,想要離間自己和天王,這就是楊秀清找自己的目的。他又氣又恨,暗中叫罵道:楊秀清啊楊秀清,你的手段太狠毒了。不過,表麵上沒敢流露出來。


    朝拜之後,楊秀清屏退眾人,拉住胡以晃說道:“老夥伴,你的意思怎麽樣?”胡以晃躬身說道道:“臣感為萬歲效勞!”楊秀清大笑道:“哈哈哈哈,這才像魏征呢!不過,像這樣大事,必須由天父天兄決定,凡人不得妄議。老兄誠心擁我為帝,朕心裏有數就得了。”轉臉又向侯謙芳吩咐道:“給豫王準備十盒舒筋活血丹。再把春心、春蕊兩個姑娘送到豫王府。告訴她們,從今天起,她倆就是豫王的愛妾了。”“遵旨!”


    胡以晃擺手謝絕道:“不可,不可。我是不納妾的,請九千歲收迴成命。”楊秀清冷笑道:“什麽事兒都可以破例。娶兩個小老婆算什麽?別忘了,這可是誥諭!”


    侯謙芳忙說道:“何止是誥諭,這是聖旨呀!”胡以晃被逼無奈,不等侯謙芳說道完,忙跪倒施禮:“謝萬歲的恩賞。”東王道:“這就對了,哈哈哈哈!”胡以晃又給楊秀清磕了三個頭,才告辭歸府。


    傍晚,侯謙芳把事情辦完,到望雲樓交旨。楊秀清問:“人和藥都送去了嗎?”“迴萬歲,都送去了!”“你看今天這場戲如何?”“太妙了。妙極了!”侯謙芳鼓掌道,“萬歲爺略施小計,就把他拉過來了,如今木已成舟,還怕他反悔不成?自打他一進東王府。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楊秀清說道:“話雖如此,也不能疏忽大意。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對他還要嚴密監視。以防萬一。”“遵旨!”


    再說道豫王。他迴到府裏,好像害了大病似的,一頭紮到床上,緊閉二目,迴憶著方才發生的事情。他知道楊秀清等到北翼二王迴京就會發難,可是沒有料到。事情會來得這麽突然!現在,東王也許唱《白逼宮》,逼天王退位;也許采取暴力手段,將天王殺掉。可見,一場大規模的殘殺是不可避免了。


    這陣兒,胡以晃似乎看見了血雨腥風的屠殺場麵,隻嚇得渾身冒出了冷汗,心裏“怦怦”直跳。他想到此刻天王還蒙在鼓裏,滿朝文武也懵然不知,哼,我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稟告天王,讓天王提早動手。打定主意,胡以晃一躍而起,衝外麵喊了一聲:“來人!”


    一個侍從走了進來。胡以晃本想讓他韝馬,直接去天王府。可是一想:不行,我肯定已被人監視上了。稍有不慎,就會把事情弄糟。於是,改變了主意,對侍從說道:“東王賞我的美女,現在何處?”“迴千歲的話,已安排在桃花軒中。”“傳我的話,容我見過王妃後,就到桃花軒去。現在,讓她們準備侍寢。”“是。”侍從退了下去。胡以晃整理了一下衣服,直奔王妃的寢室走去。


    第二天,豫王府傳出消息,說道豫王和王妃打了一架。王妃背過氣去,差點死掉。豫王把最心愛的玉硯也摔了,又打人,又罵人。原因是,豫王新納了春心和春蕊。豫王打算睡在新房,王妃堅決不允,這才大打出手。日出卯時,人們見豫王妃披頭散發,滿臉淚痕,坐著四人轎到天王府裏告狀去了。


    又過了兩天,洪秀全剛起床,突然一個女官跑進來啟奏:“天父下凡了,請天王快去伺候。”洪秀全早有準備,急忙更換衣服,乘著肩輿,一溜小跑來到東府。


    東府裏莊嚴肅穆,鍾聲震耳,在京的文武百官自北翼二王以下,跪了一院子。楊秀清躺在寶座上,二目緊閉,麵色蒼白,人事不省。


    豫王胡以晃、東殿尚書侯謙芳、春官正丞相蒙德恩、興國侯陳承熔,都在旁邊伺候著。洪秀全跪在楊秀清麵前,高唿道:“小子秀全迎接天父。”


    楊秀清渾身一哆嗦,翻身坐起,二目如電,聲似洪鍾,說道道:“秀全小子來了嗎?”


    洪秀全往前跪爬一步,叩頭道:“天父在上,小子秀全在此,恭候天父訓示。”


    “天父”道:“為父無事不來,無大事也不來。我且問你,你四弟功勞大否?”


    洪秀全說道:“東王功勞最大。”


    “天父”道:“天將大任,唯秀清也!屈居東王,大材小用了。你應禪位給他,讓秀清執掌天國。”


    洪秀全心頭暗恨,但嘴上卻忙說道:“兒謹遵天父訓旨。”


    “天父”又說道道:“東王為萬歲,東王子當如何?”


    洪秀全隻得硬著頭皮道:“自然也是萬歲,世世代代皆為萬歲。”


    “天父”點點頭,滿意地說道:“這才像我的兒子,至誠至孝。記住,同為天國撐江山,能者多勞要占先。人間之事由天定,理應恪守莫拖延。欽此,為父歸天去了!”


    楊秀清又一哆嗦,翻身摔倒在地,眾人一看,忙把他扶了起來,略停片刻,方才“蘇醒”。


    楊秀清揉了揉眼睛,一眼瞅見了洪秀全,忙倒身下拜:“請二兄上麵坐!”


    洪秀全站起身來,不動聲色的滿麵賠笑道:“恭喜四弟,賀喜四弟,不久你就是天國的萬歲了。”


    楊秀清說道:“天父對我說道時,弟感到十分突然。曾再三推辭,怎奈天父不允。”


    洪秀全說道:“天父的安排是聖明的。常言道:‘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四弟德配天地,小兄望塵莫及。天父訓旨,正合我意。”說道罷大笑。


    二人歸座後,楊秀清又說道:“請問二兄,準備何時禪位?”洪秀全心中怒火大炙,但卻還是笑顏相對道:“這是極其重要的事情,應該舉行隆重的禪位大典。有許多事情都得籌辦,不能操之過急。我想定到下月十七日,在你壽誕那天,你看如何?”東王道:“如此甚好。”


    商量已畢,洪秀全起身歸府,楊秀清送到金龍城,才轉身迴來。楊秀清登上望雲樓,臥到沙發裏,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他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每走一步,都能踩到點子上,如今逼封萬歲,滿朝文武北王和翼王以下都沒有一個人敢言,在不久的將來,不,在下月,就是萬歲皇爺了。等他成了萬歲,收了北翼二王兵馬,接下來一個西王能和天國獨抗嗎?他越想越舒暢,樂得都要發狂了,望雲樓上一時間滿是楊秀清那驕狂的笑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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