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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豐坐於暢音閣內,本來是閉目養神,等著戲班子的人備場出戲,等了片刻卻不想一陣字正腔圓的水磨唱腔飄入暢音閣內,鹹豐睜眼看來,卻見戲台上戲班眾人才備好出戲,似乎也聽到這陣曲目之聲,都麵麵相覷的站在台上互相觀望著。


    彭有益心中大急,也不知是誰在左近唱曲,隻怕擾了鹹豐雅興,正要遣人出去嗬斥,卻見鹹豐敲著二郎腿,明黃馬靴跟著那曲目的節奏一抬一點的,雙目迷離,口中輕哼,一雙手跟著節奏也在拍擊,似乎十分欣賞這曲。看到此景彭有益極為機警的悄聲攔住身後小監,躬身垂腰候在一旁。而那戲班眾人見此情景也不敢貿然開唱,隻怕擾了鹹豐雅興。


    悠長的音律,蕩過天際,讓人如沐春風、如坐雲端一般,那唱腔高亢清亮,令人迴味無窮,一曲終了,人人都聽得是如癡如醉,恍然還在夢境之中一般。


    曲終之後,鹹豐第一個鼓起掌來,接連讚了三聲好,卻迴頭看了看彭有益道:“這曲子是何人所唱?個中有些變化卻是初次聽聞,更兼此人嗓音清麗,別具風味,真是難得。”


    彭有益躬身垂手道:“迴萬歲爺,這似乎不是戲班的人在唱曲。”


    鹹豐點點頭道:“朕也聽出來了,這唱曲之人乃是在暢音閣外,走,隨朕出去看看。”


    當下鹹豐起身,彭有益等隨侍太監宮女等人一起跟了出來,卻把一眾戲班子人等晾在台上。


    轉出暢音閣來。卻又聞一曲歌聲飄來,這一曲卻無其他伴奏。隻有瑤琴之聲應和,那女聲婉轉綿柔,卻不是昆曲唱腔,到似民間哩曲。


    鹹豐循聲望去,遠遠的卻見暢音閣不遠處的亭中有兩個宮裝女子。亭內嫋嫋的檀香煙氣之中,一名宮裝女子正撫著瑤琴,另一名宮裝女子立於身後侍奉。這瑤琴聲縹緲柔美,那女子抬頭清唱起來:“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哥哥,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


    若是榮祿在場,定會聽出此曲乃是後世一曲《女兒情》,但在鹹豐耳中聽來,卻是首次聽聞。他聽慣了昆曲、京戲,乍聞這曲,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鹹豐心頭一熱,便循著歌聲信步而前,身後彭有益等人要跟來,鹹豐聞得腳步聲。迴頭惡狠狠的盯了彭有益一眼,彭有益嚇得連忙止住腳步,攔著眾人候在二十步之外。


    鹹豐跨入亭內,那立著侍候的宮女急忙要跪下,鹹豐擺擺手示意她退下。那宮女正是康琪。她見鹹豐一雙眼睛隻望著尚在清唱的杏貞,低頭淺笑著躬身退了出去。


    退到亭外之後。康琪掛著淡淡的笑容走到彭有益身後站定,彭有益雙手抱著浮塵,看了康琪一眼,口中低聲道:“康姑姑果然技巧靈便,愣是讓蘭貴人得以重見天顏,不愧是宮中人人稱道的康姑姑。”


    康琪站在彭有益身後,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奴才這點微末伎倆怎能及得上彭公公?”彭有益輕輕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一眾太監宮女侍衛便在亭外不遠守候。


    卻說鹹豐低頭細看那唱曲的杏貞,杏貞卻是一副嬌媚的神態,輕輕低頭神態嬌羞,陪著那淡淡的青煙,卻是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鹹豐看得心頭一陣悸動,拉開衣擺坐在杏貞對麵,隻聽她唱曲,一邊看著她的秀色,聲色秀美之下,一時間心頭的煩惱似乎都不翼而飛了。


    一曲又終,杏貞這才款款起身,貝齒輕啟道:“奴才給皇上請安。”說著便盈盈下拜。


    鹹豐急忙扶住,拉著杏貞的手說道:“你這曲子真好聽,卻不知是什麽名堂?”


    杏貞俏臉微紅,低聲道:“鄉間哩曲,難登大雅之堂。”


    鹹豐微微一笑說道:“便是這鄉間哩曲聽著才有味道,那句問聲哥哥,女兒美不美,卻是令人怦然心動。”


    杏貞將此曲略作改動,將聖僧二字改為了哥哥,唱出來別具風味,嬌羞之下道:“此乃鄉間女子思念情哥哥時唱的哩曲。”


    鹹豐哦了一聲,麵色微微有變問道:“你思念的卻是誰?”


    杏貞微微素首輕抬,眼角含著媚色看了鹹豐一眼,又低頭一副小女兒的神態,嬌聲道:“奴才思念的便是皇上。”


    鹹豐見她那嬌媚的神態,心頭一陣火熱,疑慮也去了,隻是想不起這女子是誰來,思索片刻後,依稀才記起這女子好像是叫葉赫那拉。杏貞的,便問道:“你是杏貞?”


    杏貞輕輕嗯了一聲道:“正是奴才。”


    鹹豐心頭這才想起來,當初選秀女之時,他便是看中了杏貞的美貌才選了她的,也想起那晚臨幸之後,便再也沒翻過她的牌子,當下奇道:“記得當初選幸你時,你隻會哭鼻子,不想你還有這般業藝。”


    杏貞嬌媚一笑說道:“那晚初見天顏,奴才心中惶恐,又怕侍候不好皇上,惶急之下便忍不住哭了,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說著又盈盈拜了下去。


    鹹豐好女色聲樂,見她人美曲子又唱得好,而且風情萬種的嬌媚之態極為動人,心中一蕩便扶起杏貞道:“原來你是膽子小,朕怎麽會怪你呢?你先起來,這裏春寒,帶朕到你哪裏去,再唱幾曲給朕聽。”杏貞含羞應了,當下鹹豐攜著杏貞素手,擺駕迴儲秀宮。


    迴到儲秀宮,安德海一早便趕迴儲秀宮收拾停當迎駕。


    鹹豐來到儲秀宮,見這裏雖然幹淨整潔,但服侍的宮女太監人少,而且屋內也不見什麽擺設物件,屋內點的炭火也是次等炭火,當下大發雷霆:“彭有益。內務府那些狗奴才是怎麽辦事的?為何蘭貴人這裏這般冷清?連炭火也是這般次等?”


    彭有益慌忙跪下請罪,急忙命人換上上等的花梨木火炭來。這炭無煙且有一股淡香,便是上好的木炭。跟著彭有益當即差拔十餘名宮女、太監入儲秀宮服侍,一應宮內所需都給儲秀宮換了個遍。


    彭有益自去忙著更換物件,杏貞引著鹹豐到了儲秀宮東暖閣內安坐,杏貞奉上一盞菊花茶道:“皇上,儲秀宮內分拔的茶葉粗淡,奴才不敢取來奉茶,這是奴才自種的菊花。去歲采了些來製成菊花茶,請皇上品評。”


    鹹豐接過茶盞品了一口,果然花香四溢,甘甜如飴,跟著放下茶杯道:“這些狗奴才越來越沒有規矩,迴頭朕好好整治這些狗奴才。”跟著輕輕握住杏貞的玉手道:“你可有小名?”


    杏貞俏臉微紅,低頭柔聲道:“奴才小名玉蘭。”


    鹹豐見她嬌羞的模樣便如少女一般。心中大樂道:“這名字好,和朕賜你的蘭貴人名號還契合。”


    杏貞微微一笑道:“奴才便是皇上的玉蘭花。”


    鹹豐心中一蕩,輕輕攬住杏貞的纖腰道:“你這話倒是說到朕的心坎裏去了。玉蘭,給朕再唱一曲吧。”跟著揮揮手,示意屋內侍候的康琪等宮女太監出去。


    康琪領著幾名宮女、太監退到門邊,臨走前康琪抬頭望了杏貞一眼。卻見杏貞也看了自己一眼,目光泛著清澈的淚光,但神情卻是異常的篤定,也朝自己微微頷首。康琪打簾子退了出去,心中暗道:“小主啊小主。教了你許多,這一次就看你自己的了。我教是成是敗就看你的了。”


    康琪退到門口,卻見彭有益指揮著眾小監還在忙碌著,急忙說道:“彭公公,讓他們輕聲點,皇上要聽曲,弄出聲響來隻怕驚擾了聖駕。”


    彭有益急忙命小監們放輕手腳,跟著隻聽一陣悅耳動聽的歌聲從暖閣內傳了出來,就連彭有益都為之側目,暗想這蘭貴人卻還有這等才藝,這曲子卻是恁的好聽。


    康琪側耳一聽,卻是小主經常唱給自己聽的一首《燕南飛》,“和你走在山水間,和你共賞水中月,和你遊戀人世間和你跨越千萬山,別讓我陪孤單別留下我不管,別走得太遙遠我看不見,我是一隻雁你是南方雲煙,但願山河寬相隔隻一瞬間,我飛上青天你就在山之顛,但願山與天永遠碧藍相間……”


    唱了一會兒,這歌聲慢慢的低落了下去,跟著一陣璿旎、婉轉的曼妙輕音傳了出來,好似杜鵑啼血,又好似精衛清鳴,那抹濃濃的春情直透了出來。


    康琪小時便進宮,雖然尚是處子之身,但也早已知道這是什麽聲響,不禁俏臉一紅,想到那老太監彭有益還在身邊,就怎麽都覺得不自然起來。


    彭有益臉上一抽,神色更是不自然起來,但見身旁的康琪小臉漲得通紅,低聲說道:“康姑姑果然是個妙人,這等安排之下,想必蘭貴人必將重獲聖寵,待會兒還請康姑姑多多美言幾句。”


    康琪微微一笑,順勢塞了張銀票在彭有益手中,低聲道:“彭公公有話,必然遵從,今後我家小主還要請公公多加提點。”


    彭有益收了銀票,眉花眼笑的道:“這個自然,隻要能讓皇上解懷,咱們做奴才的自然是盡力護持的。”


    過了片刻後,鹹豐才換人進屋服侍,康琪進到屋內,隻見鹹豐神清氣爽,意氣風發的起身更衣,杏貞卻嬌慵無力的靠著繡床欄邊,身上覆著絲被,也要起身。


    鹹豐卻道:“蘭兒,你不用起身,再多睡會兒,朕先去處理政事,晚些再點你的牌子。”說罷便更衣去了。


    望著鹹豐帶著彭有益等人走出暖閣後,杏貞臉上那嬌媚的神態也隨之而散,臉上浮起一絲厭惡的神情來,低聲對康琪道:“康姑姑,給我準備香湯沐浴。”


    康琪遲疑的道:“小主,這怕不好,隻怕這一洗,那龍種……”


    杏貞苦笑一陣,蓋著絲被又躺下,一雙美目直勾勾的望著窗欞,輕歎道:“男人通過征服天下來征服女人,而我們女人卻可以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天下,我明白了康姑姑,就不必沐浴了。”


    康琪聽了她這話嚇了一跳,恍惚間似乎覺得這位小主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一股不安從心底裏生出來,到底自己攛掇著她起了爭上之心,是對還是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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