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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王府號稱方圓九裏半,九重天府園,蕭雲貴跟著東殿首官佐天候陳承瑢轉道內府去見楊秀清,一路上隻見王府內獨具匠心的園林設計,布局規劃的精妙絕倫,建築的美輪美奐,景致的幽遠清雅。在一處園林之內,陳承瑢給蕭雲貴介紹了那名曰“椅雲峰”和“仙人峰”的太湖石,是宋代花石崗的遺物;又有“曲橋幽泉”的景致,讓人似乎真置身於山林野泉畔,溢過心頭的唯有幽情;“方亭錦鱗”,垂柳拂波,錦鱗戲水,附視那那遊動的魚兒,濠梁之歎會油然而生;“雪浪尋蹤”更絕,那兒水似明鏡石如浪,正應了蘇東坡“亂石穿空,驚濤撲岸”詞意,而東坡居士的“雪浪石”的題銘更是點睛這筆。


    總之陳承瑢帶著蕭雲貴逛了一迴東王府,這裏的每一幢殿堂樓閣,每一處涼亭水榭,每座迴廊曲橋,每棵奇花異卉,每一峰山石,每一汪碧水,每一尾遊魚,都作為一種美的元素,努力構建著一種全麵的美,昭示著東王府的富麗堂皇和與眾不同。


    蕭雲貴也知道楊秀清的用意,他讓陳承瑢帶著自己遊花園,是想讓自己這個窮兄弟好好的開開眼界,讓西王由心生出一種奢慕之心來。人就是這樣,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當你的奢華之心翻起之時,你的雄心鬥誌也會被消磨掉大半。楊秀清是打算讓西王見識了奢華之後,也和天王、諸王一樣,追求奢靡的生活而把野心鬥誌降低。


    定都天京之後,天王在他的小天堂裏好像暴發戶一樣的進行了一種近乎變態的報複性享受!如洪天王有一張世界上最大的床,橫直都是8尺——這可比阿q在夢中要搬來土穀祠的那張寧式床大多了,是的。阿q太缺乏革命氣派了!在洪天王看來,老子今天勝利了,從今往後要與太多的女人同枕共眠!沒有這樣一張世界之最的大床怎配呢?你“清妖”不是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嗎?老子比你還多!洪天王定都之後欽定了天王王娘的品秩,王後娘娘下有愛娘、嬉娘、妙娘、姣女等16個名位級別,共208個位置;在24位王妃下,有姹女、元女等7個名位級別,共有960個位置。眼下雖然很多位置還懸空,但洪教主並沒有停下他選美的腳步。據白澤堂的情報,天王府每月都要召大量的民間女子入天王府選秀。


    除了選美外,洪教主還崇尚營造宮殿。你“清妖”不是住著金鑾殿嗎?老子將天王府造得比你還大!天王府方圓十餘裏,總麵積比北京的明清故宮大一倍還多。外為太陽城,內為金龍城。自金龍殿至最後麵的三層樓,共九進,表示九理天庭之意。牆壁用泥金彩畫。地麵鋪大理石,門窗用絲綢裱糊。棟梁俱塗赤金。裏外雕刻精巧。金碧輝煌,極其氣派豪華。你“清妖”不是出門就坐八抬大橋嗎?老子就坐十六抬大轎,後來又坐二十四抬大轎。老子從前不是窮嗎,現如今闊給你看看!飲食器皿非金即銀自是不在話下,連馬桶和尿壺也給我全黃金打造!


    可以說洪天王每天都窩在天王府裏,極少處理軍政事。潛行過他的奢華生活,他主要研究的就是拜上帝教和如何過得更加奢華。


    如此一來,天國的大權自然落到了東王手中,東王府配有六部尚書、薄書、承宣、仆射數百人。這些人就是維持整個天**政運作的官僚機構。


    而楊秀清和洪秀全不同的是,他也在追求奢華的生活,但他沒有放棄軍政大事,因為他比洪秀全更聰明,他知道自己這一切奢華的來源是在於他手中握有的權力!所以說任何人想要和他分權,等於動了東王的禁臠!


    楊秀清為西王準備了下馬威,也準備了糖衣炮彈,他希望蕭朝貴這個一直打仗的土包子看了東王府的奢華後,起了攀比之心,也開始追求奢華的生活。


    但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如今的西王可不是原來的西王了,蕭雲貴又豈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看著美輪美奐的東王府,蕭雲貴不禁感慨起天國諸位英雄豪傑們腐化墮落的速度之快,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轉念一想蕭雲貴也隨即釋然,窮慣了的人們一朝富貴了,就會變著方的宣示他的富貴,廣西大山裏打出來的泥腿子們做了江山,定然會比滿清更加奢華。他們和後世艱苦創業的黨的兒女們差得太遠了。


    “我要的是整個中華而不是短暫的奢華!”蕭雲貴暗暗腹誹著,嘴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陳承瑢敷衍著,雖然陳承瑢多次表示可以幫著西王把天京的西王府也好好的布局擴建一番,但蕭雲貴沒這個心思,有錢也拿來辦工廠、辦學校、買槍炮去啊,搞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麽呢?


    來到一座五層高樓前,蕭雲貴抬頭看去,隻見此樓有五層,雕龍畫棟蔚為壯觀,但在看慣了後世高樓大廈的蕭雲貴眼裏卻不算什麽,蕭雲貴心裏暗自嘀咕,這樓防不防地震呢?


    此樓名曰多寶,進到裏麵隻見裏麵琳琅滿目的放滿了各色金石玉器、書畫古董,還真不愧是多寶樓的名號。


    多寶樓一直四層內,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竟然有不下一百餘名的東殿參護守在此處,人人都是甲胄兵器在身,讓蕭雲貴心中暗暗不安,要是楊秀清真起了殺心該如何?


    上到最頂一層殿內,隻見楊秀清斜靠在一張巨大的香樟木軟榻上,其下墊著一塊通白的虎皮,楊秀清手中抬著一隻玉玨鑲金的酒杯,杯中的酒色呈琥珀色。眼看著楊秀清手中的酒杯晃動,蕭雲貴一陣頭皮發麻,戲文裏也經常演的,摔杯為號,樓下那些東殿參護會不會就湧上來幹掉自己?


    好在楊秀清並沒有摔杯為號,他見蕭雲貴倒來,輕輕一揮手。陳承瑢等殿上侍奉的人等盡皆退到樓下去,殿上隻剩下東王和西王兩人。


    羊脂玉酒瓶打開,楊秀清又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給蕭雲貴,然後抬手示意讓蕭雲貴自取自飲。


    蕭雲貴也不客氣,走到玉牙案前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跟著楊秀清又指了指軟榻旁一張黃綢交椅,示意蕭雲貴坐下。蕭雲貴一拉衣擺,輕輕坐下,看著楊秀清黝黑削瘦的臉龐,蕭雲貴低聲說道:“兄長清減了。”


    楊秀清麵色冷峻。淡淡的說道:“可不敢當,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兄長麽?”


    蕭雲貴麵上一緊,看來楊秀清心裏果然橫著根刺呢,想起左宗棠、錢江交自己的言語,當場麵放聲大哭起來。跟著拜伏在軟榻之前,哭了個昏天黑地。幾不能說話。


    見西王這麽一個粗豪的漢子哭得這般驚天動地。大大出乎楊秀清的意料,他忍不住放下酒杯,四平大馬的坐了起來,溫言道:“你哭什麽?”


    “兄長,你還記得當年在紫荊山咱們倆砍柴燒炭過的苦日子麽?那年冬天好冷,賣的好炭又被李大戶家幾文錢就大發了。咱們倆餓得不成,隻敢話一文錢買個燒賣,兩個人分著吃。”蕭雲貴一邊哭一邊說起從前的往事來,聲悲情切。倒是讓楊秀清心中一陣酸楚。


    到了此刻東王的位置上,敢和東王說起從前不堪迴首往事的似乎也隻有眼前這位和他穿一條褲子的西王了,一瞬間楊秀清心中忽然覺得隻有在這人麵前,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輕歎一聲之後,楊秀清起身扶起蕭雲貴來,讓他坐下後說道:“我記得,那年真的很冷,冷得紫荊山的山頭上都飄了雪花,我的眼疾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那雪地裏看久了是會得雪盲症的。”道光年間正處於明清小冰期的末期,那一年氣候反常,廣西一些地方高山上卻有降雪。


    蕭雲貴擦了擦眼淚,也歎了口氣道:“那時候兄長就和小弟說過,將來咱們要一起富貴,朝貴到現在還沒忘當時的誓言。”


    楊秀清嗯了一聲道:“你記得就好,那為何你適才要讓天兄下凡?你不記得我們的約定了麽?”


    蕭雲貴心中微微一震,腦海中蕭朝貴的記憶裏的確記得楊蕭二人的約定,在起義之初,楊秀清托天父下凡,攫取本屬於南王馮雲山的權柄,本來一切都順風順水,可就在起義前夕關鍵時候楊秀清舊病複發,不能理事,楊蕭二人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大權再一次旁落,在楊秀清病榻前,二人商議好,由蕭朝貴再托降天兄下凡,主持起義大事。


    在洪秀全避走他地,馮雲山入獄,楊秀清病倒這段艱難時間裏,蕭朝貴發動燒炭工人捐集了幾百串錢,疏通官府營救馮雲山出獄,並積極參與組織和策劃金田起義。金田起義前夕,為壯大團營組織,蕭朝貴迴武宣家鄉招齊會眾,動員同族兄弟參加起義。他斷然自毀廬舍,破釜沉舟,表示義無反顧的決心。在蕭朝貴的帶動下,群眾紛紛變賣家產,奔赴金田,踴躍參加團營。他坐鎮平在山總指揮部,對各地發生的每一項重大事件,他都以天兄下凡的名義,作出指令或決策。他以極大的魄力組織會眾,發展力量。而這一切都是他和在病榻上楊秀清商議後統一的部署,正是有了兩人的精心籌劃,金田起義才能順利舉事。


    但隨後楊秀清病好,此時天兄的威信隱隱有超過天父的趨勢,是以楊秀清和蕭朝貴商議定,今後減少天兄下凡次數,甚至少有的幾次露麵,天兄也隻是管些雞毛蒜皮的事,以此逐漸降低天兄的威信。


    想不到今日西王沒有和自己商議突然又祭出天兄下凡這檔子事來,讓楊秀清如何不怒?


    看到楊秀清的怒容,跟著見他又拿起那酒杯來,蕭雲貴又開始心驚膽戰,千萬別摔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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