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寨的路上,小滿抱著兩雙新鞋,天南海北的跟黎湘月扯了一大通,恨不得用這一會兒的功夫把四年來積攢的想跟姐姐說的話一下子都說完。


    快到黎寨的時候,他突然神神叨叨的壓低了聲音:


    “姐,你迴來這個事,先別讓咱們寨裏的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添龍叔他們家——”


    黎湘月奇怪,“為啥?”


    小滿說:“小寶兒不是淹死了麽,那會兒你沒擱家你不知道。小寶兒他媽天天哭天天哭,現在不哭了,但是整個人神經了一樣,經常往淹死小寶兒的那個魚塘邊上跑。添龍叔怕她想不開,就把她鎖家裏頭了!”


    黎湘月還真是沒想到添龍叔家裏現在的情況這麽糟糕。


    小朔抓緊姐姐的手說:“好幾迴,我跟俺哥從田裏的那條路迴家,嬸兒一看見我就抱著我喊小寶兒!”


    “嚇住你了吧?”黎湘月心疼道。


    小朔搖搖頭,“一開始,我還挺害怕的。後來我就不害怕了!”


    黎湘月扒拉著他倆的頭發,“我說你倆這頭發咋迴事?誰給你們剪的?”


    小滿馬上迴道:“就前幾天嘛,學校檢查個人衛生,老師說我們的頭發長了,讓我們迴去把長出鬢角的頭發剪了。我的是咱奶剪的。咱奶那手抖的厲害,把我頭發剪的跟狗啃的一樣。


    小朔一看奶給我剪的醜的,就不願意讓咱奶剪了。我就拿咱家水缸裏的那瓢跟戴帽子一樣扣他頭上,然後拿剪刀沿著那邊兒給他剪了一圈兒。你看,剪出來整整齊齊的,比咱奶剪的好多了吧!”


    小朔按著頭發,搖頭打擊他:“不好看。”


    黎湘月笑問:“你倆咋不去鎮上的理發店剪啊?”


    小滿抽著氣說:“你都不知道現在理個發多貴,男的15,女的18!我跟小朔我倆加起來就是30!有那三十塊錢,我倆幹啥不好!買三十塊錢的辣條,我倆還能吃好幾個月呢!”


    “明兒抽空,姐再給你們修修。”


    姐仨兒把珍珠領河邊,給它身上洗幹淨擦幹後,又把它送迴到馬場,才轉頭迴家。


    一到家,小滿就跟柳氏炫耀姐給他們兄弟倆買的新鞋。


    柳氏非但不高興,還重重的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你姐一迴來,你就拉著她,到處造她的錢!你姐才畢業,哪來的錢!”


    小滿這才意識到錯誤。


    他不舍的看了兩眼新鞋。他恐怕搞髒了,迴來的時候都沒舍得穿。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毅然道:“這兩雙鞋,我還沒穿過,還新新的。姐,明兒咱帶縣城給退了吧。小朔那兩雙給他留著,我這兩雙就不要了!”


    “退我的,退我的!”小朔急忙說,“俺哥的腳比我大。那鞋等他穿不下了,我還管穿!”


    “輪到你穿的時候,那就不是新鞋了!”小滿將他推一邊,“你拿著你的新鞋走開,這兒沒你的事兒!”


    見兩個弟弟爭相做退讓,黎湘月心中疼惜不已,一雙眼眶漸漸紅了一圈。


    她笑說:“別聽奶的。你們不用想著給姐省錢,姐有錢。”


    “姐,我不是三歲小孩兒了,不需要你哄!”小滿青澀稚嫩的臉上掛著與他年齡不符的成熟與剛毅。


    “沒有哄你,姐真的有錢。”說著,黎湘月抓起還在充電的手機,打開銀行發的短信,快速給小滿看了一眼她的存款。


    也就是給他看了一眼。


    柳氏和小朔都把頭伸了過來,卻啥也沒看見。


    柳氏好奇的問:“多少錢?”


    小滿一臉懵逼,“我還沒來得及數過來,俺姐就把手機拿開了。反正好多位數。姐,你再讓我看一眼!”


    “知道的那麽清楚幹嘛,知道你姐有錢,以後不會虧著你們就行了。”


    “你不給我看,我自己看!”小滿搶走她的手機。


    然而在那之前,黎湘月刪掉了所有短信。


    隨後她拿出給柳氏買的皮鞋,毫不意外,被數落了一通。


    第二天上午。


    小滿穿著新鞋,拿著姐的手機,玩著單機遊戲,上了涼霧山上的道觀。


    他人還沒進觀,就高聲喊了一嗓子:“川兒!”


    “沒大沒小的!”一個穿著長袖半身白馬褂紮著丸子頭的青年男子出現,帶著一臉愉悅糾正小滿對他的稱唿,“叫叔。”


    “還不承認自己是個假道士!”小滿逮著機會損他一通,“遁入空門的出家人都是四大皆空,逢人就叫施主。我是你施主,你卻讓我喊你叔,有你這樣當道士的麽!”


    “好一陣兒不見,你這嘴皮子功夫見長啊!”黎川笑說。


    小滿把一隻腳伸他眼皮底下,仰著臉兒抖著腿得瑟起來。


    黎川才注意到他穿了新鞋。


    “喲,穿新鞋了呀!你這趟來,不會是專門來跟我炫耀你的新鞋吧,是不是你們老師又叫請家長,你又想讓我出山去你們學校,給你收拾爛攤子?”黎川還能不了解這小崽子麽!


    “以前喊你幫忙,那是因為你這張臉好用。不過以後用不上你了。”小滿不再多說廢話,接著向黎川道明來意,“那泡澡的藥草,給我拿三貼。”


    黎川微微一愣,“咋比平時多拿一貼啊。”


    小滿掛上笑臉,“俺姐迴來了!”


    “湘湘迴來啦!”黎川大喜過望,“那你等著,我給你配藥去。”


    黎川去藥房配藥。小滿在觀裏玩手機。


    不久,黎川的聲音從藥房傳來:


    “你添龍叔上你家去沒有?”


    “添龍叔找不著俺姐,我讓俺姐藏起來了!”


    聽到這樣的童言童語,黎川忍俊不禁,“你姐那麽大個活人,咱們寨子就那麽大一點兒,你讓你姐藏哪兒去,你添龍叔都能找著。你一個小孩兒,知道個啥!”


    “誰說我不知道!”小滿氣唿唿的大聲說,“我知道添龍叔找俺姐幹啥!我就讓俺姐藏起來!他隻要還不知道俺姐迴來這個事兒,他就啥也幹不成!”


    黎川笑了笑,歎道:“哎呀,恐怕添龍早知道你姐迴來了。你九爺一早就被添龍喊下山了。我估計他是想領著你九爺一塊兒上你家找你姐去。”


    小滿有點慌了。


    他心煩的催促黎川:“你趕緊給我配藥!我著急迴家呢!”


    他得趕緊迴去讓他姐藏好!


    小滿想看黎川配藥配的咋樣了,一頭紮進藥房卻被嚇退了出來。


    他一臉驚恐,“噫!那是個啥!?”


    藥房裏挺的那個,是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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