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剛屏息等待。


    他相信,不隻是他,還有很多人都想知道三年前辛小小究竟是為什麽狠心摧毀了自己的愛情。據他所知,她跟君子謙當時兩情相悅,都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這事兒,肯定跟君天恆有關。隻是個中細節,恐怕隻有辛小小和已經死去的君天恆知道。


    辛小小幾乎要開口傾訴,最後還是苦笑著搖搖頭。“都過去的事情了,再追究也沒什麽意義。”


    “那是你的想法,不代表別人也這麽想。人與人之間,坦誠相對永遠是最好的相處方式。讎”


    這個別人,自然特指君子謙。


    辛小小也明白。隻是,她跟君子謙之間糾結了太多的東西,早已經到了說不清的地步。而且,她不認為他會相信她的說辭。三年前,她已經親手毀了他的信任!得到一個人的信任不容易,何況還是一個你曾經深深地傷害過的人緊?


    霍正剛見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有些事情你認為沒必要去做,但不代表它真的沒有去做的價值。能夠站在別人的立場去思考問題是好的,但千萬不要過了度,那就變成以己度人了。”


    辛小小仔細地琢磨他的話,沒吭聲。


    霍正剛也沒再提這個問題。沒有誰是別人的救世主,我們救不了別人。除了上帝的偶然安排,就隻有當事人自己的徹底清醒。


    辛小小跟霍正剛在火鍋店吃到快打烊了,才溜溜達達往外走。


    老板娘一看就把霍正剛當兒子似的看待,臨走的時候還送了很多的東西,熱情得辛小小臉都快紅了,因為那東西一看就是送兒媳婦的!


    坐進車子後,辛小小才不經意似的問了一句:“你經常來?”


    “嗯。老板是我一戰友的父母。他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他是家裏唯一的孩子。我沒事兒會過來,看看老人家有什麽需要。”


    他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做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顯然,他是在盡一個兒子的孝道。


    辛小小沒有對霍正剛多加稱讚。真正用心做人做事的,是不需要過多讚譽的。他們隻在乎能否對得起自己的一顆心!“這裏的火鍋還真不錯,有機會我們常來。”


    她可以百分百肯定,火鍋店的生意這麽紅火,絕對是霍正剛在後麵加柴添火。


    霍正剛看著辛小小,突然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小吃貨。”


    他一直覺得女人特別煩,但辛小小是個絕對的例外。她懂得什麽時候該熱鬧,什麽時候該安靜,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聰明懂事得讓人為之心疼。當初那個傻乎乎的小丫頭,吃了多少苦才能練就這一身的本事?


    “民以食為天!有本事兒,你把吃飯給戒掉?”辛小小捂著額頭,嘟著嘴反駁,眉眼盡是歡快的狡黠。


    霍正剛暗叫不妙,他就要被這隻小妖精給迷住了。


    ……


    半個小時後,霍正剛將辛小小送到了城市花園。她下車前,他還似笑非笑地問:“真不考慮住我那?”


    “你想找個免費的保姆?門縫都沒有!”辛小小揚了揚下巴,看著極為敷衍地擺擺手,進去了。


    站在電梯裏,辛小小有些感慨地歎一口氣。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又滾迴來了。


    “叮——”


    辛小小走到門口,剛剛掏出鑰匙開了鎖,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被人從後麵一把推了進去。


    “啊——”她尖叫一聲,背後瞬間被冷汗濕透。


    “砰——”門扇被暴力甩上。


    下一秒,辛小小被人抓住肩頭,一把按在門上。她還來不及開口,嘴唇就被人給含住了。一雙強勢的大手在她身上四處亂來,嚇得她奮力掙紮起來。可她那點力氣,對“歹徒”來說無疑是蚍蜉撼大樹,毫無意義。


    掙紮到後來,上衣被撕破了,褲子也被拉扯得亂七八糟,辛小小幾乎絕望了。隻能在心裏胡亂地喊救命……


    唇上的力道突然一鬆,辛小小一愣。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一把抱起來,丟進了沙發裏,摔得七葷八素。


    “歹徒”又撲了上來,一口含住她的嘴唇,一手揪住她的褲子往下拉。


    辛小小單手與他對抗,很快就敗下陣來。


    當肌膚完全無阻礙地貼上另一個人的那種滾燙的熱度傳遞過來,辛小小終於掉下了眼淚。


    “你以前可沒這麽愛哭。”


    突然而來的嗓音,突兀至極,卻讓辛小小的眼淚落得更快。她反應過來後,馬上用剛獲得自由的貝齒一口咬上他的脖子。咬夠了,她用力地捶打著他的肩頭,罵道:“你這個壞蛋!壞蛋!我讓你欺負人!讓你欺負人!”


    君子謙不還手,也不動,就讓她這麽發泄。反正她那點力道,對他來說壓根不痛不癢。


    三年前,她也是這樣。每次被他捉弄了,她就要惱羞成怒地追著他打。不過她心軟得很,看似很兇狠,其實力道很輕,生怕把他打壞


    了。他雖然瘦削,可到底是一個勤於鍛練的男人,又怎麽會那麽容易被打壞?當然,他不會傻得把這話給說出來。即便他是銅牆鐵壁,她也同樣舍不得使力打,因為這跟他的結實程度無關,隻與她的心疼有關。


    時隔三年,君子謙又體會到了當時那種心動又心疼的滋味兒。三年前,他以為自己會很快忘了辛小小。可三年過去了,她依舊是唯一能夠牽動他情緒的那個女人。大抵,這就是孫悟空逃不過五指山的命運吧。


    在這一刻,君子謙突然想來個選擇性失憶,將從前的一切都給抹殺了,好跟辛小小重新開始。隻可惜,他不是機器人,他的記憶是不能被修改的!


    君子謙的心情一下子又糾結起來,他翻身坐起來。


    辛小小的手打空了,愣了一下,迅速地冷靜下來。她爬起來,在黑暗裏,借著窗外微弱的光跑進臥室,翻出一條裙子套上身。穿好之後,她背貼著衣櫃門,不停地深唿吸。


    三年了,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呆在一個獨立的空間裏,沒有別人,隻有他們兩。中間隻隔著一扇開啟著的門,卻依然像是阻隔了千山萬水。她甚至,鼓不起勇氣走出去。


    辛小小想起無聊時看過的一兩本言情小說,男女主角在分開多年之後,總能重新走到一切,大團圓結局。可現實中,顯然沒有那麽簡單。至少在她和君子謙之間是這樣!


    再次一個深深的唿吸,辛小小揚起一點弧度,瞬間武裝自己,搖身一變又成了那個無懈可擊的辛秘書。


    “啪——”


    辛小小打開臥室的燈,又走出客廳,打開大燈。


    燈光大亮,兩個人都無處遁形,僅剩的那點自我欺騙似乎也暴露無遺。


    地上零落的衣衫特別的紮眼,提醒著彼此,剛剛這裏經曆了什麽。如果君子謙沒有在最後一刻放手,此刻他們已經在共赴巫山*了。


    想到這,辛小小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遺憾。她無法不對自己承認,她是希望這輩子可以跟這個男人雙雙入洞房的。當然,剛才的狀況不算是洞房,頂多算是強.暴!即便這樣,辛小小也不敢保證,如果重來一次,她不會默然允許。愛一個人,總是容易失去理智。


    辛小小不著痕跡地吐了一口氣,彎腰將地上的衣衫撿起來,放進了浴室的簍子裏。一進一出的時間並不長,卻足夠她更加冷靜下來。


    君子謙幾乎有種可怕的錯覺,他跟辛小小這是居家過日子。節假日,他坐在沙發裏放鬆身心。她則在屋子裏裏外外忙乎,將一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辛小小將單人沙發挪過來,坐在了君子謙的對麵。“君子謙,我們談談吧。”


    兩個人一直這麽糾結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有個解決的方案。這個方案不可能是由單方麵得出的,必須兩個人都肯冷靜下來談一談。


    辛小小覺得,現在就是合適的時間。


    君子謙一下子迴過神來,有些不自在地垂下視線。數秒之後抬眼,已經恢複了那份冷冽的犀利。不管是誰,在一個拋棄過或者背叛過自己的人麵前,始終不願意失了傲氣。即便內心已經卑微到泥土裏,表麵也得端著居高臨下的架子,這是僅剩的必須維護的自尊。


    “談什麽?”君子謙放鬆身體,緩緩地靠在沙發背上。語氣輕描淡寫到一種冷漠的程度,仿佛麵前這個人跟他沒有一絲半縷的關係。


    辛小小維持著最完美的弧度,那是她最好的麵具。隻有躲在這層麵具下,她才能夠好好地跟他說話。一旦撕去這層麵具,她隻能夠狼狽至極地落荒而逃。


    “談談我們之間應該怎麽辦。我這麽說吧。三年前,確實是我對不起你,我在這裏向你真誠地說一聲對不起。當然,這並不能抹去我對你的傷害。所以,我們之間顯然是不可能重修於好了。但是,我也不認為我們應該成為針鋒相對甚至互相加害的仇人。既然這兩端都不合適,我們是不是應該尋找一個折中的辦法,解決我們之間的這段恩怨?”


    君子謙忍著心裏滔天的火氣,忍下想掐死她的衝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哦?那你認為應該怎麽解決?”


    辛小小沒有馬上迴答。沉寂了數十秒,她終於下定決心,直視君子謙的視線有著豁出去的灑脫。


    “事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說什麽都已經太晚了。這三年,也足夠我想明白許多事情。現在的我,不求什麽,隻希望能好好地陪著我媽媽,讓她安享晚年。我想將陽光那百分之八的股份送給你,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吧。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從此陌路,可以嗎?”


    短短的一段話,辛小小幾乎耗盡所有的力氣。等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她像擱淺的魚兒似的用力地唿吸。


    “嗬——”君子謙冷笑一聲,突然輕身向前,一把捏住了辛小小的下顎。那雙黑亮的眼眸裏燃燒著熊熊火焰,燒得他理智幾近消失。


    “補償?辛小小,你還真敢說?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將榮華富貴看得比什麽都重嗎?你以為,我當年所承受的痛苦,


    是你用百分之八的股份就可以補償的嗎?何況,這本來就是我君家的東西,你有什麽資格談‘送’字?嗯?”


    辛小小的話,讓君子謙再次憶起三年前那種***蝕骨的疼痛。他第一次看到辛小小跟自己的父親走在一起,他的心疼得差點就死去!今天,辛小小又用陽光百分之八的股份,再次讓他經受了那種可怕至極的疼痛!


    辛小小覺得自己的下巴骨幾乎被捏碎了,卻沒有掙紮。她在他的眼裏,看到了深深的痛苦。這痛苦化成一片片尖利的刀刃,狠狠地反複地捅進她的心窩子,疼得她冷汗沉沉卻咬著牙關不肯求饒。因為,這是她應得的!


    君子謙在自己徹底失控前,一把將辛小小推開,否則他怕自己會直接掐斷她的脖子。“辛小小,你欠我的,這輩子也不可能還得清。那百分之八的股份,你還是留著吧。你用了三年的青春和自己的身體才得來的東西,你視若珍寶,但不代表它對我也有這個價值!”


    辛小小心口鮮血淋漓,那副完美的麵具就這麽被君子謙撕扯得七零八落,幾乎衣不蔽體。她沒有為自己解釋,隻是沉默半響之後,終於又開口問道:“那你想怎麽樣?”


    君子謙的心髒再次疼了起來。問題的症結就在這裏!他不甘心放辛小小走,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她!


    三年前,當他被辛小小傷害得體無完膚的時候,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要讓辛小小付出代價!總有一天,我要將她欠我的都還迴來!


    可現在,時機已經到了,他卻突然迷失了方向。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曆,在痛苦當中的時候,恨不得殺了那個人。可有一天自己可以輕易地改變那個人的命運時,突然又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因為痛苦已經在歲月的流逝裏衝淡,仇恨也隨之融化,瘋狂報複是不可能了。可也不甘心就這麽饒過ta,將所有的一切一筆勾銷!


    君子謙就處於這樣一種迷茫的狀態之中。


    辛小小低頭看著茶幾上的紋路,突然苦笑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淡淡而道:“要不你再狠一點,派人將我弄死得了,我不會怪你的。”


    她的語氣裏,透著一股看破紅塵世事的了無生機,莫名的讓人害怕。


    君子謙的心髒急劇地顫了一下,再次捏住她的下顎,俯身逼近。“辛小小,這就是你為人處世的態度?做錯了事情,就想用死來逃避嗎?”


    “我沒有逃避。我在很認真地提出解決的方案。如果隻有我的死能夠解開這個死結,我不會猶豫的。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已經做好了陪葬的準備。”


    “你——”君子謙想到她在醫院說過的話,再次氣血上湧。他冷哼一聲,冷冽一笑。“辛小小,你真是好計謀!讓我殺了你,既能讓我背負罪孽,你又能夠追隨他而去,一箭雙雕啊!可惜,我不會如你所願的。”


    “我知道。”辛小小挺住那股尖銳的疼痛,雲淡風輕地笑了起來。“那你打算拿我怎麽辦?不管你想怎麽懲罰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哪天你覺得我們之間可以抹去過往從此陌路了,你就告訴我。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視野之內。”


    君子謙被氣得五髒六腑都疼了起來,卻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彼此刀劍相向的時候,當你不忍心傷害對方,那就隻能任由對方的刀刃狠狠地捅進自己的胸口。


    “辛小小,那你就好好地受著吧。”君子謙一把將她推開,大步地走了出去。


    當門“砰”一聲甩上,辛小小慢慢地跌坐在地上,將頭埋在膝蓋之間,失聲痛哭了起來。


    ……


    君子謙並沒有開車離開,而是直接去了樓上那套房子。他現在的心情躁動得厲害,實在不適合駕駛。


    房子自從買下來之後,就一直沒有正式入住,所以這裏除了基本的家具,基本沒有生活過的痕跡。


    直到今天,君子謙自己也弄不明白,當初為什麽要花天價買下這個房子!辛小小就住在樓下,他又怎麽可能住在這裏?即便他不介意,父親君天恆又怎麽會讓他這麽做?


    君子謙站在玄關處,想到這些,原本就躁動的心情直接晉級為狂躁,折磨得他就要瘋了。


    他隨手剝了外套丟到沙發上,大步走過去,從酒架上拿了一瓶威士忌。開了之後,也不倒進杯子裏,直接就這麽喝了。


    廚房裏連鍋碗瓢盆都沒有,酒架上卻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酒。最多的,就是威士忌這樣的烈酒!


    君子謙不經常來這裏,但每次來,都會喝個半死。盡管,更多時候他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越難受。


    這裏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是下麵有人特地用東西敲擊天花板,他在上麵是聽不到一點動靜的。可記不清多少次,他喝醉了,就躺在地板上,似乎能清楚地聽到樓下的一舉一動,然後在腦子裏還原現場。


    辛小小在廚房做飯,辛小小在電腦桌前敲電腦,辛小小在沙發上看電視,辛小小在床上睡覺,辛小小在陽台看夜景…


    …自虐似的幻想!


    “要不你再狠一點,派人將我弄死得了,我不會怪你的。”


    辛小小說過的話,又響在耳邊。


    君子謙的心又狠狠地疼了一下,他仰頭猛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劃傷了喉嚨和胃部,卻奇跡地麻痹了心口的疼痛。


    在剛剛得知辛小小跟父親走在一起的時候,他確實恨極了辛小小。可即便這樣,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她的命!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一種具體的報複方式!那些狠話,不過是為了支撐自己堅持下去,不至於被挖空了倒地不起。


    辛小小有一句話說得對,他們之間的糾結總要有個解決的方案。要麽你死我活,要麽相忘於江湖,總要有個選擇。


    然而,這兩樣都不是君子謙能夠接受的。這個世界上徹底沒了辛小小,或者他的世界裏沒有了辛小小,似乎都是極為可怕的事情。光想,就已經不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人有時候就是活得如此的糾結,如此的犯賤。既不願意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也做不到瀟灑地放手。就在這要放不放,想要而要不得的掙紮中,狠狠地折磨對方,也狠狠地折磨自己。


    君子謙的理智告訴自己,他要麽就跟辛小小重新開始,要麽就從此陌路,可情感上就是過不去。當理智與感情向著相反的方向急速奔跑,結果就是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似的疼與混亂。


    狠狠地灌下了瓶子裏最後一口酒,他告訴自己:放手吧。


    ……


    辛小小冷靜下來之後,給江采蓮打了個電.話。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有聯係采蓮,她肯定要急壞的。


    原本的手機卡已經丟掉了,這卡還是她在路邊買的臨時卡。買的時候,還被霍正剛給鄙視了一番,說什麽心都還落在這裏,手機卡丟掉有什麽用?辛小小被他氣得肝兒疼,特別想用針線縫了他那張賤嘴!


    “采蓮,是我。”


    “辛小小,你總算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你已經到那邊了嗎?怎麽用的還是陽城的手機卡?”


    辛小小無聲地歎一口氣,頓時覺得一言難盡。“采蓮,我在陽城。”


    江采蓮一下子就激動起來,聲音倏然間提高了好幾個八度。“怎麽迴事?辛小小,你而別告訴我,你舍不得他,所以又跑迴來?你瘋啦是不是?”


    “采蓮,不是你的想的那樣。我在半路被截迴來了。不過現在沒什麽事兒,在我原來那套房子裏呢。”


    “那不說了,見麵再聊。你一會兒下來接我,我馬上過去!拜拜。”


    辛小小丟掉手機,窩進沙發裏,兩眼放空。腦子也是亂糟糟的,就好像它已經變成了一個戰場,千軍萬馬在裏麵馳騁拚殺一樣。馬蹄聲,刀劍棍棒碰撞的聲音,號角聲,慘叫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直折磨得她頭疼欲裂。


    一直到江采蓮打電.話叫她下去接人,她也沒想出點可用的東西來。趿拉著拖鞋就下樓去接人。


    江采蓮一見她,就直接撲上來,給了她一個熊抱。“雖然被逮迴來了,好歹沒什麽損傷。我差點被你嚇死!”


    “先上去再說吧。”辛小小輕輕推開她,兩個人勾肩搭背地走進去。有最好的朋友在身邊,不管處在什麽境地,這心都會踏實許多。


    出了電梯,進了屋。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燒點水。”剛才隻顧著發呆,連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給忘了。好在采蓮是好朋友,也不會跟她計較這種小事兒。


    江采蓮沒有坐下來,一路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靠在案台上,看著辛小小忙活。“說說吧,怎麽被截的?”


    辛小小低頭清洗著水壺,聞言笑了笑。“我在a市剛出火車站,就被三個大漢給圍起來,塞進一輛車。他們開著車直奔機場,用私人飛機把我給弄迴陽城來了。聽著,是不是感覺像在拍電視劇?”


    江采蓮無奈地翻翻白眼,走過去,一巴掌拍在她的後腰上。“你還能笑,看來事情還不算太嚴重。”


    “不知道怎麽說,反正天沒塌下來,日子就得過。”


    江采蓮點點頭。人生在世,就是要學會看開。隻要路沒有絕,那就還能往前走。


    “君子謙把你抓迴來,也沒見你嗎?他這是篤定你跑不掉,所以這麽放心讓你自在溜達?還是說,他暗中派人盯著你呢?”


    辛小小手裏的動作一頓,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我們見過麵了。我還把他氣得不輕。他估計怕被我氣死,就放我走了。”


    江采蓮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辛小小三言兩語輕描淡寫的這麽簡單。不過,有些細節窮根究底也沒什麽意義。“那他想怎麽樣?”


    辛小小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君子謙自己也不知道。否則,他不會一直沒有動作。


    江采蓮沉默了半響,突然走過來,搭住辛小小的肩頭,下巴也枕上去。“我突然有種直覺,你跟君子謙的故事還有很長,很長。”


    “下一句


    ,是不是該用longlongago了?”辛小小卻直接讓她給逗笑了。隻是,笑意未到眼底,更未到心底。


    辛小小其實很害怕聽到這種話,這無疑是給了她更多的希望。可一旦這希望落空,那份失望是很折磨人的。就好像一個人墜落山崖,原本ta抱了必死的想法,可突然有個人拋下一根繩子。ta歡天喜地抓住那根繩子,滿以為會被拉上去,逃出生天。結果用力一扯,卻發現繩子的另一頭也掉了下來,ta依舊處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狀態。那種巨大的落差,足以摧毀一個人。


    江采蓮一巴掌拍在她的腰上,怒道:“別給我嬉皮笑臉的!我現在很認真地跟你討論這件事。”


    辛小小斂了笑容,從江采蓮的魔爪下逃脫,轉過身來麵對麵。貝齒咬著紅唇,艱難地琢磨著該怎麽說。她的心情,還是太亂了。


    半響之後,辛小小抓住江采蓮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語氣特別的嚴肅認真。“采蓮,不要給我希望,我怕摔得太疼。我跟子謙之間的糾葛太深,我已經不奢望能夠跟他有將來。能夠跟他冰釋前嫌,將過往一筆勾銷,從此陌路他鄉,已經是我最大的期望。”


    江采蓮幽幽地歎一口氣。“好,咱們不談這個話題了。說點高興的吧。”


    ……


    夜已經深了。萬籟俱寂。


    身邊,江采蓮已經睡著了。辛小小卻一直了無睡意,躺得身子都麻痹了,卻也不敢翻動,就怕驚擾了好友的美夢。


    又躺了許久,辛小小終於小心翼翼地起了床。拉開陽台的推拉玻璃門,也不管幹淨不幹淨,直接席地而坐。


    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多,溫度降下來,褪去了盛夏的炎熱。


    辛小小抱住自己的雙腿,下巴枕在膝蓋上,心不在焉地凝望著遠處的燈火。坐了一會兒,她突然又站起來,趴在護欄上往小區外麵眺望。


    陽城是個不夜城,所以這個時間點,各種娛樂場所仍舊燈火輝煌。大街上來往的車輛並不少,偶爾還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走在馬路邊上,嬉笑打鬧。


    辛小小還記得,大二那年,她為了給君子謙準備生日禮物,選擇去同學哥哥開的酒吧做兼職。後來不小心被君子謙知道了,立馬引發了一場大戰。他向來對她溫柔備至,可那天,他像是一頭暴龍似的四處噴火。她又是撒嬌又是哄,才終於讓他消了氣。那份兼職,自然也就不能再幹了。


    後來,君子謙對她說:“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你,已經是上天賜予我的最珍貴的禮物,我不需要你再費盡心思去準備生日禮物。隻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快樂的樣子,我就心滿意足了,這比任何禮物都更讓我歡喜。”


    辛小小當時就掉了眼淚,為了掩飾,她還追著他問這些台詞是從哪本書裏偷來的。他好氣又好笑,掐著她的腮幫子罵她不懂情趣。


    君子謙生日那天,辛小小還是給他準備了禮物。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是她借了同學租的房子,親自為他做了一頓生日宴。還請來了他要好的同學朋友,一起熱熱鬧鬧地玩了一個下午。


    晚上,他就用自行車載著她去了江邊。兩個人輪流載著對方在河堤上穿行,灑下一路歡樂的笑聲。


    那時候,他們兩個都是窮學生,不僅沒有錢,還要拚命地做兼職賺取學費和生活費。然而,那時的他們多麽的快樂。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可以樂上半天,許久之後迴憶起來仍舊會為之歡笑;一件不值幾個錢的禮物都可以珍藏箱底,不時就拿出來撫弄一番……所以說,真正的快樂,從來都跟榮華富貴沒什麽關係。


    辛小小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眼睛酸酸漲漲的,不一會兒就滲出眼淚來。她緊緊地咬住嘴唇,怕自己發出聲音驚醒了江采蓮。


    然而,迴憶的閥門一旦打開,想擋住那些洶湧而來的記憶是不可能的。當一個人處在失意的當下,過去的每一景每一物,每一言每一語,都足以惹出一場由眼淚匯成的洪水猛流。


    辛小小終於在這一場洪水裏被徹底淹沒,趴在護欄上,淚如雨下。唯一能夠控製住的,就是將哭聲都捂在自己的掌心裏,假裝她隻是在欣賞夜景。


    ……


    樓上,上下正對的陽台,同樣靜靜地挺立著一道孤單的身影。


    君子謙喝了不少威士忌,腦子都疼得要炸裂了,卻還是睡不著。不僅睡不著,反而越來越清醒了。深夜靜謐,正是做夢的時間,這種眾人皆睡我獨醒的狀態簡直能夠將人給逼瘋。


    煩躁難當之際,他又點燃一根煙,悶悶地抽了起來。盡管他很清楚,就是把全世界的香煙都抽光了,他也不見得能想明白,到底要拿辛小小怎麽辦!


    辛小小。這三個字就跟一種魔咒似的,隻要他一想起,就變得不像自己了。


    這三年,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自持,也足夠冷酷無情。可那隻能對別人,對象換成了辛小小,他似乎還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愣小子!


    “唿——”君子謙狠狠地吐了一口煙,胸口那團氣似乎被吐出去了一部


    分,輕了許多。可下一秒,它又奇跡般滿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君子謙兩條腿都已經有些酸麻了。他又狠狠地抽了幾口,想把這根煙抽完了,就進去睡下。


    就在這時,樓下陽台傳來了輕微的動靜。這動靜真的很輕微,隻是夜深人靜,加上他聽力不錯,才注意到了。


    如果樓下住的是別人,君子謙沒有任何興趣去刺探。可樓下住的是辛小小,這一點細微的動靜,也足以牽引他全部的心思。


    君子謙下意識地屏住唿吸,微微彎下腰,探頭往下看。可惜,他隻能看到陽台的護欄,看不到下麵的人。過了一會,他就放棄了。隻是兩隻耳朵不聽話地豎得跟貓似的,沒出息得他自己都鄙視。


    又過了一會兒,樓下又有了動靜。這一次,動靜比上次明顯了許多。


    君子謙一低頭,就看到樓下陽台護欄邊站著的身影。


    辛小小穿的是一襲白色睡裙,長發在風裏飄起,讓君子謙有種可怕的錯覺,仿佛她隨時都會縱身一躍。他的心被自己的幻想給嚇得節奏全亂了,幾乎要蹦出胸腔。他的手攥緊了護欄,這才控製住,沒有大喊一聲“不要”!


    君子謙狠狠地吸一口煙,不小心嗆到了自己。他怕咳嗽聲驚醒了辛小小,隻得捂住口鼻飛快地衝進了屋內。


    在洗手間咳完了,君子謙又走迴陽台。明知道辛小小根本聽不到,他卻還是放輕了腳步。在護欄前站定,低下頭去,就見辛小小趴在了護欄上。


    剛開始,君子謙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直到發現她的肩頭不停地聳.動,他才意識到,辛小小在哭!這個發現就像一隻可怕的大手,一下子捏住了他的心髒,讓他疼得有些透不過氣。


    拚盡了所有的理智,君子謙才沒有衝到樓下去,狠狠將辛小小擁入懷中,輕言蜜語地哄著。


    他最怕見到她哭。


    三年前是這樣。


    三年後,仍是這樣。


    三年時間,一千多個日夜,許多東西都已經變了。可有的東西,便是歲月如刀也無法磨損一分一毫。不止無法磨損,興許還會經久日深,從而變得更加的刻骨銘心。


    君子謙突然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不管摻雜了多少的恨,他都是愛辛小小的。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自己,撲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那麽,還有什麽可說的?除了緊緊地把她綁在自己的身邊,別無選擇。


    辛小小,你隻能是我的。


    【首訂支持土豆哦,愛你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嫁再嫁,家有國民好老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土豆愛西紅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土豆愛西紅柿並收藏一嫁再嫁,家有國民好老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