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慢流淌。


    寒冷、饑餓等等一大堆倒黴的感覺,開始折磨著杜霖。他蜷縮在濕冷的泥土裏,覺得自己就像屁股下那些快要枯到根子的茅草,正在悄悄地等死。


    剛才逃命的時候,手忙腳亂,手槍在對方恐怖的絲線麵前,沒有發揮多大作用。深唿吸,也隻是略微阻礙對方的速度而已,沒有實質性用處。


    和那家夥對戰,杜霖一時還想不到好辦法。搏擊術當然可以用,但是近身作戰是不得已的選擇。不到萬不得已,杜霖不會走到那一步。


    不過在相處解困辦法之前,他要首先解決體溫下降問題。


    對於如何抵禦寒冷,杜霖很快想出了辦法,抵禦首先要做的是隔絕。頭頂的蛛絲隔絕了自己逃跑,也隔絕了飛雪和山風。自己隻要隔絕體外的寒冷空氣,自然就能解決體溫下降問題。


    杜霖緩緩躺下,將身體半埋在雪地裏,然後小心的唿吸,他要做的是讓護甲內的空氣結構發生變化,讓護甲成為真空層,起到隔絕寒冷的作用。


    杜霖深唿吸無數次,每次都是竭力將方位擴大,可是這一次,他卻要盡可能將範圍縮小,他擔心蜘蛛變異人發覺這裏空間結構的不同,探查到自己。


    隨著護甲內的氧氣被極小心謹慎地剝奪,護甲內傳來了咯咯的聲響,這種聲響在寂靜的雪夜裏如鈴鐺般清晰,嚇了杜霖一跳,好在杜霖價格聲音埋在雪中,同時護甲內的動靜隻持續了三四秒,便沒有了聲響。


    漸漸地,杜霖身體不再寒冷。他又仔細體會了一會,確認自己的確脫離了直線下降的寒冷,心頭稍安,自己不會凍死在這裏。


    剛才護甲內的動靜,讓他意識到護甲內部的係統可能完全被真空的環境破壞了,不過既然深唿吸能讓護甲成為一個真空層,抵禦外界溫度,那麽自己前往鹿起防守站也不是那麽急迫的事了。


    積雪下的濕土中傳來窸窣之聲,各種氣息小心翼翼地飄蕩了起來。蟲蟊有著遠超過人的天然警覺。連近在咫尺的它們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遠處那個蜘蛛變異人更不可能發現自己。杜霖繃直的精神終於鬆弛下來,目中警惕之意舒緩平靜如常。


    一隻山鼠在雪層下的枯葉中小心穿行,口中銜著從泥土裏找到的一塊根莖,往自己的鼠洞走來。在經過一顆老鬆樹時,它身體劇烈抖動起來,它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中,驚恐萬分快速跑開。可是它的一條腿被蛛網黏住了,它驚恐萬分,掉頭就要去咬,卻發現身體開始出現了麻痹,心髒搏動漸漸緩慢下來,它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瞪著黑豆般的眼珠,看著不遠處看著自己的一雙人類的眼睛,不一會便身體抽搐,蹬腿死去。


    杜霖緩慢收迴目光,沒有再去關注那誤入自己身邊的蛛網的齧齒類動物,他沉默地看著眼前輕微晃動的蛛網,繼續窩在雪中思考著對策。


    他目擊了蜘蛛變異人用蛛絲捆縛女子,然後追殺自己。


    他想到自己被對方逮住後的下場。像身邊的山鼠的下場算是最好的。最悲慘的,恐怕是先被蛛絲捆縛,隨後身體被對方口器咬住,它咬住身體的時候不光放毒,還外帶一種消化酶或酸,那種化學物會將咬痕周圍的肌體組織溶解掉,會把人的胳膊或是腿或是臉燒爛。身體燒爛液化後,再被插上一根管子吸食……


    想到自己的血肉骨頭會在皮囊下一點點液化,杜霖心中一陣亂跳,疲憊的瞳仁裏露出恐懼。


    在被蛛網阻隔的天空,他的思緒如上麵那些白茫茫的積雪一起起伏輕搖。他忽然想起孫日飛行的那個飛碟,若是自己也有那樣的飛行器,何苦在這深山野林裏折騰。


    姬世明的另一個分身錢和死了,杜霖相信他的神魂一定去了別的地方。可是此次灰色區域,兩次看到孫日,他總感覺孫日和錢和給他的感覺並不一樣。如果真的是分身木偶的話,兩者的精神氣質應該沒有區別,或者說區別不大,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兩人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小嵐,她會和孫日一樣嗎?杜霖想到了玄武鎮的那個少女。他知道的姬世明這兩個分身都是女性。仔細想想倒是有些奇怪。


    杜霖搖搖頭,覺得自己想這些有些傷腦筋。不過腦中出現了玄武鎮,就自然地冒出另一個少女,夜藍。那次經由密室暗道將她送走後,他被暗道裏的屍體驚得不輕,以至於和對方分手時,都心不在焉。現在也不知道對方怎麽樣了。


    鬆木屋裏,那個開門的女子身上有股熟悉的氣味。杜霖從對方說話時的氣息中就分辨出來了。不過,他怎麽也想不起來。卻很奇怪地認為,她是個善良的人。


    那女孩怎麽和蜘蛛變異人待在一起?現在迴想剛才對方迴絕自己的那些話,明顯是在趕自己走。可惜被蜘蛛變異人出手製住,現在想來好像是她為了救自己而受製於人的。


    或許,她和變異人待在一起,是被脅迫的。


    頭頂的光越來越暗,杜霖抬頭,發現蛛網上的積雪厚重,透的光亮越來越少,林中積雪也晦暗無光。


    蛛網的空氣並不是一絲也不動,由於上風吹蕩著蛛網,所以,蛛網內的空氣也輕輕地拂動起來。林中的樹木輕搖飄動,枝葉上的雪沫也在慢慢晃動,浮在枝葉上微微顫動,像是蒙了一層水汽,像是糖稀,粘膩膩的。


    杜霖看著兩尺高的一小塊雪沫正順著低矮的枝葉緩慢流淌,最終在葉尖上匯聚成球,形成一滴顫顫巍巍的水珠,心裏卻停留在鬆木屋的那個女孩身上。


    他想出了一種可能。對方可能是落入蜘蛛變異人的手中。至於對方為什麽不殺她,他猜測蜘蛛變異人要麽是將她作為血食儲備起來,要麽是暫時留下她說話解悶。畢竟它還不是真正的蜘蛛,還有著一些人類群居生活的習性。


    微風拂過。水珠微微一蕩,從葉尖滴答落下,落在杜霖鼻尖,冰冷的水珠將他從思索中驚醒。


    杜霖看著頭頂那根滋潤在雪水中的枝葉,開始思考脫身之策,其實,他不是沒有辦法。那個連接莫名之地房間的布袋,就是他的依仗。布袋裏有水有食物,他完全可以鑽進去,待個三五天沒有問題。


    可以,他不願意也不能那麽做。他想到了鬆木屋中的那個女孩。既然對方一開始想救他,那麽,現在他就有責任把對方救出來,而且要盡快救出來。如果自己逃避,難保那個蜘蛛不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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