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了一夜飛針時,杜霖發覺自己的微觀帶穩定在方圓六米的探查範圍,心情很好。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辦公室,進入密室。雖然,他不會把此事和夜藍分享,不過,他卻可以把好心情和對方分享。


    當杜霖看到夜藍,不禁吃了一驚,女孩上半身穿著一件白色緊身彈力背心,下麵是一條短褲,正在健身室內,香汗淋漓地鍛煉身體。


    令杜霖吃驚的自然不是對方勾勒得凸顯性感的身材,而是她居然已經拆除繃帶,手足和頸部的傷口處隻留下一些粉紅的傷痕。


    “你們人類拿我們做炮灰,自然希望炮灰能夠發揮最大的價值。”夜藍從杜霖的目光中看到了驚奇,平淡說道:“提高智能人的自愈能力,會減少消耗你們的資源,這是你們人類希望看到的。”


    明白自己的炮灰定位,說明這樣的炮灰有可能不再是炮灰了。


    女孩轉身去了浴室,門也不關,就擰開水龍頭,嘩啦啦衝起澡來。一股浴室特有的溫香氣息彌漫出來。


    杜霖被晾在一旁,隻好在健身室裏等著對方洗完澡。流水聲音停止後,女孩沒穿衣服走了出來,杜霖連忙轉過臉去。一股軟香經過身後,隨後臥室裏傳來簌簌的穿衣聲。然後,就嗅到那股溫軟的氣息出現在身後。


    杜霖轉過身,看著穿著自己衣櫃裏的寬大男裝的夜藍,眼中多了一些審視。而夜藍在他的審視中,坦然無懼。


    衣服寬大,即使扣上領口依然露著頸下大片白皙肌膚,想象著衣服下青春飽滿的身體,杜霖不自然地幹咳了一聲,轉移目光,問道:“被提高自愈能力的,通常是那些智能戰士。可是,既然是智能戰士,你怎麽會在‘極樂湯’?”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修葺部地牢裏,那個死在對方腳下的監守人,又問對方是如何做到的。


    夜藍笑了笑,坐在地板上,然後身體向後彎去。


    看著女孩輕鬆地將身體縮成一團肉球,完全無視脊椎骨的存在一般,杜霖大感驚訝,對方居然會柔術,“不是說智能人的身體指標不會超過人類嗎?”


    “人類的生命指標,的確是智能人無法逾越的紅線。但是,那種生命指標不包括身體的柔韌度。”夜藍將自己身體恢複到正常人的姿勢,端坐在杜霖麵前。


    “為什麽?”


    “因為,你們人類有著某些特別的嗜好。譬如說喜歡女人的身體柔若無骨。”


    “你的肢體動作超越了骨骼限製,鐐銬怎麽能鎖住你?”


    “那是智能鐐銬,能感應我身體的變化。我的這項技能施展不了。”


    即使智能人的能力再高,人類終究會給他們拴上一根狗鏈子。杜霖暗歎一聲。


    夜藍望著杜霖微微失神的目光,感受到其中的憐憫,心神微微顫動。


    不知怎麽地,自從昨天,對方揭開口罩時,她感覺麵前的青年和自己之間似乎沒有物種的隔閡。在杜霖身上,她沒有感受到人類的無視、兇殘和淫蕩。所以,當杜霖問她能力的時候,她沒有絲毫防備就將自己的特異之處展示給了對方。


    “和我談談異獸吧。”杜霖拽過桌邊的椅子,坐在女孩對麵,“在灰色區域,你應該見過它們。”


    杜霖不想問及智能人的事情。那個敏感的話題,極容易破壞二人之間的彼此並不厭惡、卻絕談不上和諧的氛圍,談及異獸,則是因為再過十幾天,他要去參加指揮技能培訓班。他從安心口中了解到,在培訓期間,學員們會被扔到灰色區域獵殺異獸。


    這段時間,杜霖瘋狂使用化靈程序,每次都是九枚,神經核消耗極快,目前剩下的數量隻夠他運行三四次,所以他也打算利用去灰色區域的機會多殺異獸,積攢神經核。


    “異獸,”夜藍麵色凝重,“我接觸的異獸不多,不過我知道異獸的種類很多,大體可分為兩大類,攻擊性都和非攻擊性。攻擊性異獸會主動攻擊一切它們見到的認為有危險或可征服的生物,非攻擊性並不是沒有攻擊能力,而是性情相對溫和,不會主動攻擊。”


    “攻擊手段呢?”


    “接觸性攻擊和非接觸性攻擊。”


    “怎麽樣的非接觸性攻擊?”杜霖直接跳過接觸性攻擊。


    “很難說,有些像是你們人類的超能力,可以自身體內釋放出遠距離武器,可以利用自然環境中的物體作為武器,也可以以神魂和精神力製造出某種非物質武器。”


    “你和異**手過嗎?”


    “隻和小型異**過手。”夜藍手指間出現一根飛針。那是她早上起床時在健身室的靶具上拔下來的。


    “你知道變異人嗎?”杜霖看著那根飛針在少女白嫩指間旋轉,唿吸微微緩慢下來。精神力懸於眉間,隻要對方手指稍有異動,他便向外投放出去。他雖然對夜藍心懷好感,卻也要防止此女帶著勢不兩立的種群仇恨,給自己來那麽一下。


    “變異人屬於人類,而不是我們智能人。”夜藍沉吟著說道。


    真正的變異人並不多。那種人是受到某種異獸攻擊後,體內感染了異獸的病毒,基因遭到改變,而表現出異獸的某些特征。


    通常來說,這種改變是不可逆的。改變的過程時快時慢,過程十分痛苦,到後期,中毒的人會完全喪失理智,最終的結果是完全喪失人的意識,而變成人獸合體的怪物,或者死亡。


    杜霖提到自己見過人獸合體怪物後來又能變迴了人的形象。


    夜藍點頭說聽說過,“那種情況隻是暫時的。隻是變化過程中的某種間歇性的迴光返照而已。一旦他首次展示出人獸合體,他就不應叫做人了。”


    杜霖看著女孩左臉上的傷痕,“你存活幾年了?”


    夜藍手指間旋轉的飛針驟然一頓,夾在拇指和食指指尖。


    “你超過三年了?”杜霖緩緩將精神力散出體外。


    從夜藍豐富的知識和見識中,杜霖猜測對方應是到了人類規定的存活時間。當初張春麗曾對他說,智能人的存活時間一般兩三年,然後就會被迴爐重造。


    安紅曾在10區來考察時說智能人的存活的時間短,是由於生產智能人的材料導致新陳代謝功能缺陷造成的。可是,最近,他在文件中看到另一種說法。智能人經過兩三年時間的生存後,知識和閱曆將會累積到和人類相等的水平,漸漸會突破人類設定的思維局限,產生獨立意識,而叛逆人類的風險就相應的增加。所以,三年是人類允許智能人存活的底線。


    夜藍抿直嘴唇,迎上杜霖帶著笑意的眼眸,反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她的眼神很認真,顯然認為杜霖之前那個喜歡聞她聲音的說法隻是調侃。


    “我之前給的理由,是我的心裏話。”杜霖迴答。


    夜藍撇了撇嘴,心想此人終究非我族類,怎麽會真的會和自己開誠布公地說話,然後隨後,她聽到了杜霖下麵的話,不禁愣住了。


    “我認同你昨天的說法。智能人既然有自我意識,有明確的情感表達,尤其是能和人類進行語言和思維的溝通,就應該被當做同類公平對待。”


    “當做同類公平對待?”夜藍看向杜霖,目光卻充滿困惑:“你們人類不是一直認為,你們製造了我們,對我們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嗎?”


    “母親生下孩子,難道對這個孩子就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嗎?”


    夜藍看著杜霖,沉默了很久,“但是母胎孕育而生,和從冰冷的車間製造出來的,終歸是不一樣的。”


    夜藍和杜霖相比,有種正反方位置轉換的錯覺,其實她自己雖然如女權主義一樣,堅持自己的信條,可是在更多的時候,也處於一種身份認同的混亂之中。


    一方麵是人類給每個智能人輸入的思維,告訴他們作為智能人必須聽從人類的安排,為人類工作,為人類犧牲。


    可是,接觸到那些人之後,她聽到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理論,那是一種謀求智能人自身生存權和幸福權的新的生活觀。


    兩種觀點讓夜藍陷入了一種思想混亂中,所以當杜霖和他討論此類話題時,她不由自主地站在被植入的思維裏,可是她希望的卻恰恰相反。


    “這種觀點,的確有市場。不過,母親生孩子,並不見得是從自己的子宮裏生出來的。”杜霖談起了自己那個世界的代孕和人工胚胎生子。


    “真奇怪。我想不到在營地這個魔窟裏竟然有你這樣想法的人。”夜藍看著杜霖,忽然開口笑著說道:“或許你應被叫做魔鬼中的天使。”


    杜霖唇角泛起一絲有些古怪的笑容,“魔鬼中的天使?這個稱唿我很喜歡。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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