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21區總部在深夜中完全寂靜,猶如一頭兇猛的巨獸,藏匿於連綿群山。


    夜間,職員們極少出行。離開了巨獸的保護,在這蒼茫大山裏,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的人身是絕對安全的。然而,就在杜霖跟蹤虞洋的時候,一個高大的男子身穿風衣,駕著飛車離開了蓮花西區,向東北方向飛去。


    總部四麵皆山。山中霧氣,在夏末的夜晚,似乎變成了一種實質的存在。白茫茫拂蕩在山溝樹梢之上。


    飛車飛行時間很短,就落下熄火。風衣人走出飛車,並沒有逗留在原地,而是折了一個方向,在黑黢黢的深山裏繼續行走。


    獨自穿山走溝,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都是非常冒險的行為,何況是被霧氣遮住朦朧月光的荒山野嶺。然而,此人行走時,手臂悠閑擺動,如同在田間行走消食的老農,不見絲毫畏縮怯懦,所過之處,霧氣如同被槳擾亂過的水波一般四周一層層蕩去,竟有一種飄然灑脫的氣場。


    男子破霧而行,走了半小時,進入一處晦暗不明的山穀,選了一塊長條形的大石,坐下。


    此處地勢在山穀中稍高,霧氣稀薄,依稀能看著對麵的陰森森的樹林。


    男子坐在石頭上,點著一支煙,沉默等待。忽明忽暗的煙頭,和溫暖的煙草味,顯示他不是在等獵物,而是在等人。


    抽第二支煙的時候,對麵的樹林裏隱隱傳來落葉被踩踏的簌簌聲響。一個帶著兜帽的黑袍人走到樹林的邊緣,和風衣男子相互遙望。


    雖然月光無法穿透來人頭頂的繁茂枝葉,但是在山風的吹蕩下,那一襲寬寬大大,卻又異常輕薄的黑色長袍,不停地搖擺,勾勒出長袍下那人飽滿而火辣的曲線,讓人一眼便看出來人是個年輕女子。


    “世明,許久不見。”黑袍女子邁步前行了幾步,走到能彼此透出薄霧,認清對方的距離,停了下來,看著紅亮煙頭後那副線條粗獷的中年麵孔,確定來人的身份,笑著招唿道。


    女子的聲音如同金屬摩擦的沙啞,和她長袍下的曼妙身姿形成強烈反差,所幸山風從她身上卷來的那股屬於女人的淡淡幽香,將其沙啞的嗓音包裝成具有磁性的誘惑,而非令人生厭的粗鄙。


    女子的熱情聲音,沒有換來姬世明的對等迴應。他那張臉剛剛經過寒霧的刺激,顯得更加粗糙。他用挑釁的目光掃視著對方身體,更是在女子身體每一個關鍵地方過多的停留,冷漠而極為無禮地打量了對方好一會,才哼著鼻子說道:“又不是第一次見麵,客氣什麽。”


    姬世明嘴裏叼著煙卷,語氣透著厭憎,絲毫不理會對方的殷勤和客套。


    近些年,對方時常來找他,由於反感這女人妖嬈身軀內的殘忍性情,姬世明異常幹淨利落地劃清了界限。若不是最近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需要各方麵的信息,還有內心裏的那份無法示人的期待,今夜這次約見,他是不會出來的。


    即便出來相見,姬世明還是選擇性地派了趙風,而非錢和前來。粗魯莽夫總比俊朗小生,更能顯示他不合作的決心,增強拒絕的力度。


    女人掀去遮住了半邊臉的帽兜,露出一張少婦的嫵媚的臉,細長的鳳眼嬌嗔地橫了趙風一眼,見對方還是一如既往的拒自己千裏之外,自嘲地笑了笑,唇吐蘭香,嗔怪道:“還不是為和世明兄結緣而來。”


    女人的聲音如同煙酒熏出來的沙啞,有種滄桑的味道,也顯得很野性。當那種野性配上那張任君采擷的神情,立刻對男人形成了致命的毒藥。


    “結緣?”趙風眯著眼睛,看著黑色兜帽下的朦朧的麵龐,那下麵的臉上就像是禁受不住秋夜涼意的蘋果,在深夜中閃爍著醉人的光澤,心裏突然升起一些模糊的厭惡情緒,若是別人定然受不了這騷狐狸的勾引,而自己嘛,這女人可是拉和尚認親——找錯人了。


    “如果是舊事,就不必重提了。我已經很清楚地告訴過你了。”趙風粗厚的眉尾稍有些挑起,故意帶著一絲輕浮,看著對方那身在風中鼓蕩的長袍,戲謔的眼神似能洞穿那薄如蟬翼的遮掩,將裏麵的風景盡收眼底,隨後,滅了指間的煙蒂,扔在石縫裏,故作遺憾地揮了揮手臂,止住了對方的遊說。


    見趙風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女人吃吃一笑,腰肢柔軟纖細,仿佛化為霧氣中的一縷,不知怎的就來到趙風身邊,長袍下,圓臀滾動,淡淡幽香繚繞挺翹的峰巒,散發出溫暖的香味。


    “不提便不提。”女人妖媚地白了趙風一眼,從懷裏抽出一個銀色的盒子,托在手掌中,遞到趙風麵前,“這是我們剛研發出來的消除神魂剝離的藥。聽說世明兄一直在托人尋找這類藥?”


    趙風臉色驀然一變,急退臉部,然後看也不看舉到麵前的盒子,轉身便走,仿佛裏麵馬上就要蹦出一條毒蛇,再不走,性命堪憂。


    “你真的不想要嗎?”女人看著他的背影,神情驟然一變,聲音變冷,譏諷道:“你不是一直痛苦無法專一的生活嗎?現在隻要你伸出手,就夙願得償。難道你真的要在無數個身軀裏沉淪,直至有一天被某具身軀吞噬,失去自我嗎?”


    女人的聲音不大,語速甚快,若夜風颼颼穿透趙風的風衣和軀殼,直擊不知在何處凝視著這一切的姬世明的神魂,令趙風的身體無來由地顫抖起來,踩在碎石落葉上的兩腿有些發虛搖晃。


    不過,在極短暫的躊躇後,趙風再次抬腳跨步時,這是此時已沒有了虛弱和遲疑,隻是背影不再如之前那麽自信挺拔。


    望著趙風有些慌張的背影消失在薄霧中,黑袍少婦再沒有說話,收起手中的盒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拒絕了?”一名少女出現在長袍女子身後。這名少女披著披風,內穿白色緊身衣,身材凹凸有致,眼睛很大,腮幫微肥,膚色在星光下也光滑閃亮,透著健康而可人的味道,像個芭比娃娃。


    “他已經動搖了。”黑袍少婦嘴角緩緩揚起,將盒子遞給少女。


    她的心情很好,那是做了一筆最好交易的自鳴得意的心情,將盒子地道少女手中時,隨手還勾了一下少女光滑圓潤的下巴,“好好記住他的樣子。下次,你將這個盒子交給他。他不會再拒絕了。”


    轉身向樹林走去的時候,黑袍女人又輕聲吩咐,“聯係唐建,說我有他想要的技能。”


    少女應了一聲,連忙跟上,隻是目光看向身前那個妖嬈的背影,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陰鬱的情緒,隻是那情緒一閃即逝,如同雨水滴入湖泊,難覓蹤跡。


    片刻後,兩架飛車向後浮現在樹林上空,閃爍著藍光,如相互排斥的磁極,反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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