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麗端起一杯紅酒,沒有理會對麵年輕人眼中的詫異,呷了一口,麵無表情道:“即使,你不是他,你也得為他承擔一些責任。何況,沒有人認為你不是他。”


    “將我軟禁起來?你就這樣還他的人情?”杜霖動手切麵前的牛排,手下兇狠地用力,跟那片牛排有仇似的,叉起一塊,蘸著濃汁流淌的黑胡椒,大口咀嚼起來。


    牛肉很嫩。隻是對麵老女人的建議,破壞了本該美妙的感覺,就像這次他以為可以增進彼此了解的談話,因對方的寥寥數語,瞬間敗壞了共餐應有的友好氣氛。當下對口中美嫩牛肉的鑒賞,頓時失去了興致。


    對方竟然建議自己接受軟禁!真是太他媽的搞笑了!


    杜霖使勁咬著軟嫩的牛肉,牙齒裏的牛肉像是軟滑的嫩牛柳,太沒有嚼頭,心想自己應該點個更有粗硬的西冷或沙朗牛排,那樣的牛外脊,咬起來更解恨。


    “小夥子,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猜測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們不是朋友。在很多問題上,他在用他的方式,和我對抗。”


    張春麗看著杜霖腮幫凸顯出的肌肉,慢條斯理說道,但是杜霖卻聽出其中慍怒,心想你他媽的還不高興。老子咬的是牛肉,又不是你兒子。


    “我會為你保守秘密,我允許你繼續過現在的生活,這就是我在償還那筆賬。而你上次讓我幫你查的那個什麽蕭溢,算是一個添頭。”


    “保守秘密,管屁用!”


    杜霖“當”的一聲將鋼製的餐刀扔在盤子上,麵色不善,說話也不假顏色,“我的生活不是你施舍的,和你一根毛的關係都沒有。他有敵人。現在,我對周圍一切危險都懵懂不知,我在所有人麵前飄來蕩去,你難道看不出危險?說不定,就在我吃牛排的時候,就有一窩老鼠正在陰暗的洞穴裏算計我。難道你還的人情,隻是讓我晚死一時半刻。”


    “你如果被人殺了,那正好解決了我們雙方的麻煩。”張春麗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知為什麽,她對激怒眼前的這個小子忽然升出一種莫名的快意。


    “你很無情。從你第一次把他從父母身邊騙走,就是這樣。難怪他要對抗你。”杜霖拉起餐刀,恨恨地切割下一大片牛肉,動作兇猛,語氣卻忽然平靜下來,像是說著與己無關的事情。


    杜霖突然擺脫情緒的控製,讓張春麗有些詫異。她盯了對麵的青年一會,然後低頭理著胸前起皺的方巾,再次抬頭的時候,嘴角噙著冷笑,“你覺得一個替身應該做些什麽?往好了說,你是個累贅。往壞了說,你是一個危險!”


    “哦——”杜霖攥緊了手中的餐刀,語氣誇張地說道:“真是太好了。你終於撕下偽善的麵具,說出心裏話了。”


    張春麗微微皺眉。杜霖鋒銳在外,話語中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與冷漠。讓張春麗應付起來有些恍惚,有些費力。這完全不是那個寧靜溫和的“他”


    張春麗不再說話,開始吃麵。杜霖也不再像隻繃直渾身尖刺的刺蝟,開始低頭切著牛排,肆無忌憚地咀嚼。


    “你本來應該什麽都不知道。”張春麗吃完了麵前的麵,擦拭著唇上的油,打破了沉悶,抬起頭來問杜霖,“可是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證明你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你能安然混跡於21區。讓我很吃驚。你是怎麽做到的?或者說,你是怎麽知道他過去的事情的?”


    張春麗主動開口,杜霖也不好再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事實上,他有些後悔剛才隻圖口舌之快,把話聊到死胡同。畢竟,到目前為止,隻有麵前的這位張部長,才是自己能夠放開包袱說話的人。


    杜霖盯著張春麗。他有一種衝動。他非常想告訴對方,“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提前做了準備。


    撇開“可以說話的人”這一點,張春麗手裏握著營地的財政大權,對於杜霖而言,也是個有價值的同盟。


    杜霖一個人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麵對那些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周旋起來深感吃力。而且還有一幫家夥一直躲在暗處,時刻想要謀害自己的小命。他真想希望有人能幫自己。


    盡管心裏強烈渴望有個同盟,但是他知道不能將實情說出來。現在的處境,敵我難辨。對方剛才還聲稱和“他”不是朋友。對方能邀請自己坐下來,是因為她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手中藏著什麽牌,萬一她知道自己不過是一條隻是披著狼皮的羊,自己的下場可能連“被軟禁”都是一種奢望。


    “或許我和他有心靈感應。”杜霖搖晃著高腳杯,血一樣猩紅的酒在玻璃杯裏蕩開一層輕薄的香氣,散發出酸澀的香味。


    他仰著脖,抬頭看著天花板,似乎看到麵前這位穿著豔紅套裝的老女人懸在天花板上正在衝自己冷笑,而他則毫不畏懼地瞪著天花板,直到杯中酒涓滴不剩。


    “能問你個私人問題嗎?”耳邊傳來那老女人平靜的聲音,如同人工智能語音,淡漠冰冷。


    杜霖感到胃裏一股熱流攪動,仿佛那裏形成了無數湍流,不過那一杯紅酒卻沒有影響到他的身體協調性。他放下酒杯,神情輕鬆自然,聳聳肩,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


    “你覺得自己是誰?或者你作為一個進入他身體內的神魂,你有任何他的記憶嗎?”


    “這個問題,我很難迴答,我也在尋找答案。”杜霖看著對方,忽然笑道:“我也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哦,你問問看。”張春麗迴答得有些猶豫。顯然,她沒有做好被對方問詢的準備。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杜霖問道。


    “他?”張春麗沒料到杜霖會問這個問題,身體向後靠去,拿著筷子的手指不自覺地揉搓著,“怎麽說呢,我對他的想法感到不安。”


    “我想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不是問他的想法。”杜霖手臂支撐著桌麵,揉著眉心。剛才那一大口紅酒開始起作用了。


    張春麗側臉看向窗外的陽光,目光充滿迴憶,“他是個固執而孤僻的人,既是個令人驚喜的發現,也是一個巨大的失望。但,最終,他展現出他願意展現的能力,卻不是營地希望他成為的那種人。”


    “孤僻?他的心理有問題嗎?”


    張春麗微微一愣,扭頭看向杜霖灼灼的目光,眼神變得有些那空洞,顯然是現場組織語言,表述對他的看法。


    “在他進入訓練班的三個月裏,我們每天都記錄他的生活狀態,吃什麽,喝什麽,幾點起床,幾點睡覺,喜歡什麽玩具等等。好幾個星期,我都進入他的夢境,看著他的夢,記錄下所有細節,尋找他心理上的缺陷,小心地設計夢境去考驗他……”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柔和,似在重返那段美好時光。那時的杜霖還是個天真的孩子,而此坐在自己麵前的他,卻像個錙銖必較的奸商,令人討厭。


    “然後呢?”杜霖伸手端起酒杯,發現是空的。


    “一切都很好。”張春麗眼睛眯了起來,語氣卻充滿遺憾說道:“他是我們中的一員了。”


    “你對他的超能力了解多少?”杜霖拿起酒瓶,給自己酒杯加滿,看著血紅的液體順著杯壁匯成一彎池水,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從沉重的繭殼中爬出,伸展開蜷曲的翅膀,輕飄飄地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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