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嵐神情呆滯,白衣女子意識都自己失態,神情恢複了之前的冷冰,秀長細眉下的目光,又投向畫架上的那副畫。


    見對方轉過臉去,小嵐沒有說話。她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再說,對方說的也是實情。


    那天,那個收了好處答應傳信的中年人,遇到沙塵暴時,掉頭便跑,完全不顧許諾的事情,多虧白衣女子事先安排她跟蹤監視,及時出麵阻止對方臨陣脫逃。或許,是上天懲罰失信之人,那人居然被窗戶上落下的玻璃紮死在那間倉庫裏。


    不過,趁亂打劫向來是那些為非作歹之人作惡行兇的最佳時機。小嵐躲避沙塵暴的時候,不慎落入了通達物流公司那幫黑社會手中。好在城裏災難應急措施向來及時,劫持她的人無法大白天將其挾走。


    晚上,綁架小嵐的那幾人準備出城的時候,卻收到了麻三的命令,前往圍殺一個被匿名客戶重金懸賞的人。當小嵐看到一種流氓圍殺的是那個青年時,心中有些擔心,卻沒想到那個外來的神魂和那具身體極短的時間就相互適應了,完全出乎其預料。


    “那他現在怎麽辦?”小嵐微微皺眉看著畫上的青年,問白衣女子,“鳳凰城那邊還是有些危險的。”


    她之前已經將杜霖雨夜殺人的經過仔仔細細說給對方聽了,她並不認為,對方在達到21區之前,依然能表現神勇。


    “這就不要你操心了。”白衣女子盯著那幅畫,眼睛微亮。


    在畫架的那張紙上,那個青年彎腰站在一個地下室內,周圍是四個倒地不起的人,“在適應那具身體之前,他隻能依靠自己。再說,你怎麽知道‘他’沒做準備?”


    “倒也是。”小嵐目中有了思索,“這次和他一起去灰色區域測繪的四人中,那個被9區視為學霸的女孩死了,而他居然毫發無傷地帶著其他兩個傷員迴來了。”


    白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惘然,卻並沒有讓自己陷入沉思,薄而紅的嘴唇抿著像一道直線,帶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輕聲發布命令,“你去安排,派人找出通達物流公司背後的人。”


    “那幫家夥的確要查。”小嵐從杜霖的話題中走出,眼中閃動著恨意,轉眼間又將遠去的話題拖了迴來,語氣帶著詢問:“剛得到信息,他出現在3號傳送站。你是不是也該動身了?”


    白衣女子搖搖頭:“我待會還有事情,你讓鄭啟兵過來,我有事安排給他。”


    聽著房門輕輕關閉的聲音,白衣女子平靜而冷漠的目光一下子消失,她重重歎了一口氣,把身體重新埋在躺椅中。


    她的目光掃向窗簾下一抹陰影,心想該到扯開它的時候了,繼而想到即將拉開那塊布的那個人,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元桂,這是一個有價值的死法。希望……你能理解,並得到安寧。”


    ……


    當鄭啟兵走進白衣女子房間的時候,杜霖背著作戰包,全副武裝,來到了一條牆壁斑駁的小巷內。


    遠遠地,他就聞到了新刨木料的酸香味,左右打量間,走到一個圍牆前,推開一扇虛掩的木門。


    生了鏽的門鉸鏈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陽光從敞開的木門間射進去,照亮無數灰塵在空中狂舞,也打破了院內的寧靜。


    院子很大,中央有兩大堆覆蓋防雨布的木材。左麵,一排沿牆搭建的長廊下,擺放著加工木材的圓鋸機和修邊鋸,散發著嗆人的機油氣味。右麵則是一排木屋,屋子裏時不時傳來機器的轟鳴聲。


    院中的水泥地麵龜裂不平,一汪汪雪水浮在窪地中,隨著機器的噪音搖晃著亮晶晶的波光。


    杜霖走到院中,警惕打量著四周,心裏油然生出一種進入地下交通站的詭秘感。明麵上,這裏是一家木材加工場,實則是y程序地圖上標注的傳送站。


    一個身材中等、高額短眉的中年人,從屋中走出,瞧見杜霖,腳步微微一滯,眸子裏的神情微有詫異,想來是沒有意識到來人會是杜霖,隨後快走幾步,揮手招唿道:“您來了。”


    杜霖看向來人,嘴裏清咳了兩聲,含糊說道:“傳送坐標,我自己設。”


    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麽身份,怎麽稱唿,也不確定這樣的說法,能不能被對方接受。他知道坐標這類標注位置的東西,通常隻能是被動選擇,哪裏有自己設定的道理。但是y程序裏怎麽說,他卻不敢胡亂改動。所以,他說話時的含糊,更多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是給對方添麻煩了。


    本以為自己的話會受到質疑,杜霖心中也有了應付的預案,卻不想中年人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


    中年人依舊保持著笑容可掬的友好姿態,左手向屋內一伸,做了個請的動作,便轉身居前引路。


    屋內家具不多,還算潔淨,然而對方並沒有讓座上茶的意思,而是徑直帶著杜霖穿過屋子,走入另一個院落中。


    不知這裏采取了什麽隔斷措施,進入這個院子後,耳根立刻清淨下來,聽不到木材廠一絲一毫的勞作聲,那股木料的香味也立刻消失了。


    這個院落比前院要大的多,布局也有了江南園林清新淡雅的格調,沿路兩側花叢茂密,一條小石子路在假山花叢裏蜿蜒伸出,通向深處一幢兩層小樓。樓外有數名黑衣的保安牽著非狼非狗的兇猛動物,在四周巡弋,給這個院落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意。


    那些保安見著中年人領著杜霖,曲曲折折來到小樓,並沒有上前詢問,那幾頭兇物也冷冷地盯著杜霖一眼,便扭頭看向別處。杜霖暗自摸了一把冷汗,搭在左輪槍邊的手指卻依然不敢放鬆。


    現在,他除了手中的槍,誰都不敢信任。


    小樓的入口處,有四名身穿製服的保安守護。四人見到杜霖後,神色如常,盡管沒有顯露太多異動,但杜霖卻是從一些細微之處,能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態度,隱含著微不可查的恭敬。


    經過小樓安檢門的時候,杜霖被攔了下來。一個保安走到杜霖麵前,敬禮後,恭敬請他交出隨手武器。


    看著四周有禮而執著的目光,杜霖不得不卸下配槍、弓箭和砍刀。那名保安接過武器後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這讓杜霖感到奇怪。莫非他還擔心自己拒絕交出武器?難道“他”是個難相處的人?


    中年人在另一名保安遞過來的一個文件夾上簽字,和對方交代幾句後,然後衝杜霖微笑點頭,轉身離去。


    杜霖疑惑看著中年人離去,有種被拐賣的擔憂。


    夾著文件前行的那名保安見杜霖沒跟上,轉身安靜地等待,態度恭敬,略微減輕了杜霖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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