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之淵坐在灶邊添柴,白衣女子一邊給鍋裏添水一邊道,“相公,我今天真開心,自你走後,我已經有好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又一臉神往之色道:“我現在好像又迴到了我們剛成親那會兒,那時我們也是這樣一起煮飯一起做菜,一刻也舍不得分開。”


    洛之淵又想起剛才畫麵裏的紅衣女子,和那酷似自己的男子,沒有反駁她,隻淡淡問道:“對了,姑娘,這裏是什麽地方啊?你有沒有看到幾個跟我穿一樣服飾的人啊?”


    女子聽了有些傷感,喃喃道:“你還是沒想起我來。”


    又道:“我叫嬰寧,如果你不願意叫我娘子,就叫我嬰寧吧。這裏是槐山村,那日你重病倒在門口,我也不知道之前你經曆了些什麽,但並沒見過有其他人在。”


    槐山村!那不是前不久一夜間,人畜盡亡的地方嗎?洛之淵再次驚異,心想莫非是鬼打牆?又確認道:“槐樹的槐,山坡的山,槐山村?這周圍有幾個槐山村啊?”


    “相公你又糊塗了,這兒方圓百裏,就我們這兒叫槐山村啊,是因為村口河邊有棵千年的古槐樹來著,我們以前經常去那裏釣魚的。”嬰寧答道。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洛之淵問道,心想槐樹多聚鬼物,這千年古槐說不定就是症結所在。


    “當然可以啦,金大夫說,多帶你看看熟悉的風景,你就能恢複記憶了。我準備把我們以前去過的地方,都帶你走一遍,這樣你應該就能想起我來了。”嬰寧開心道。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吧。”洛之淵道。


    “可我們現在在做飯啊。”嬰寧為難道,又建議:“明日再去吧,等我們吃完飯,太陽就要落山了,你才剛好,不能著涼,槐樹就在那裏又跑不掉。”


    洛之淵今日折騰了一天,卻也有幾分餓了,又想這女子頗多詭異之處,分不清是敵是友,暫時還不能撕破臉皮,遂點頭道:“也行。”順手往灶裏加了塊幹柴。


    女子聽他同意,很是開心,快手切好了豬肉和蘑菇芹菜,對洛之淵道:


    “相公,我去取點番椒,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做菜的,你看著飯,可別讓他又糊了。”說罷,見洛之淵點頭就轉身去屋簷下取番椒。


    洛之淵淨心細想近日的種種,隻記得跟師弟眾人一起來死亡穀試煉,遇到一片蛇原,叢師弟還中了毒,後麵自己怎麽到了這裏,其他人又到哪裏去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又想起方才腦海裏突然出現的紅衣男女,和這個小院,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也許那個修道的自己才是夢?


    “相公你又發呆了。”一串紅豔豔的番椒在洛之淵眼前晃了幾晃,確是嬰寧已經拿迴番椒了。


    洛之淵甩甩頭,安心做飯,一邊向嬰寧打聽更多消息道:“這個槐山村有多少人啊?”


    “全村一共有四十八戶一百五十七口人,你不記得啦?還是你這個唯一的讀書人,給統計的數字呢。”嬰寧答道。


    洛之淵再次震驚,四十八戶一百五十七口,不正是那被滅村的槐山村的人口數字麽!


    又聽得嬰寧說道:“好些孩子的名字,還是相公你起的呢,大家知道你迴來了,肯定會很開心的。”


    洛之淵定定神,提議道:“那明日也去拜訪一下吧。”


    “好啊,剛才我去請大夫,還碰著柳叔的小兒子圓圓,聽說你迴來了,想跟過來看你呢。我怕你不喜歡,沒讓他來,他三年前玩水掉進河裏,還是你救上來的呢。”嬰寧絮叨道。


    聽此,洛之淵腦海中馬上閃出個身穿青衣的自己,向著水中央一個不斷撲騰的小孩遊去的畫麵。


    洛之淵趕緊使勁掐自己腿一下,將自己拉迴現實。這時聞到一股辛辣的香味,嬰寧開始炒菜了。


    洛之淵看著她左手倒菜,右手揮鏟,嗆著番椒味的油煙熏得她鳳眼迷離,連聲咳嗽,仿佛又看到一個紅衣的自己,一邊給她擦眼睛,一邊心疼說道:“辣到了吧,讓你等我來弄的,非要逞強。”


    紅衣的嬰寧嬌嗔道:“人家隻是想幫著做點事嘛。”


    洛之淵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拿手帕沾了點水,給她擦眼睛。


    嬰寧看著他,本就熏紅了雙眼,更是止不住水光,踮腳吻了他右臉頰一下,開心道:“我就知道,相公還是愛我的,就算不記得我了,也舍不得看我難過的。”


    洛之淵愣住,手捂住剛才被吻的地方,腦海裏一會兒是紅衣的嬰寧吻了紅衣的“自己”,一會兒是白衣的嬰寧吻了傻站著的自己,分不清是夢是幻。


    正發呆,卻聽嬰寧道:“相公,幫我拿個盤子過來,這個好了就可以吃飯了。”


    洛之淵順從的拿了個空盤子遞給她,又接過她遞過來的菜盤子,聽她吩咐道:“擺在外麵的石桌上,以前隻要不下雨,我們都是在那裏吃飯的。”又照她吩咐的端菜擺盤。


    嬰寧見他如此,越發笑開顏。放下最後一道菜,拿抹布仔細的擦拭過兩張石凳後,才讓洛之淵坐下。遞給他雙筷子,期冀的望著他道:“相公嚐嚐我的手藝。”


    洛之淵接過筷子,道:“你也吃吧。”


    嬰寧開心的嗯了一聲,又問:“相公有沒有覺得這菜的味道一種熟悉感?”


    洛之淵想,豈止是熟悉,這簡直就像是自己做的。番椒爆炒豬肉、蘑菇筍子湯、涼焯野菜,每一道菜從火候道到佐料的用量都與自己做這道菜分毫不差。


    他迫切的想弄清楚整個事件,麵上卻不動聲色,默默吃飯。


    對麵的嬰寧卻不肯讓他安靜吃飯,念叨道:“相公,這個石桌,還是你從後山搬過來的呢,還有這兩個凳子,說是什麽瑉石,打磨好了跟玉石一樣呢。”


    洛之淵腦海裏又浮現出一個穿著天青色衣服的“自己”,正往院子裏搬石頭,那石頭很有些重量,青衣男子額頭全是汗臉也憋得通紅。


    這時,一身天青色流水裙的嬰寧,端著個碗走進了畫麵。不,是跑的,邊跑邊抱怨道:“相公你搬個破石頭幹什麽啊,看把你累的。”手中碗裏的水灑了一路。


    青衣男子此時已將那石頭挪到了金桂樹下,笑道:“這是瑉石,冬暖夏涼的,打磨一下光澤如玉,既美觀又實用。“


    ”你不是總說,夏日裏在屋裏吃飯悶熱得很嗎?用這瑉石做個桌子,擱在這桂樹下,就在這裏吃飯,聞著花香、吹著涼風豈不美妙。再做個躺椅,便可在這裏午睡,夏有涼風冬有暖陽,真是人間幸事。”說著仿佛身臨其境吧,一臉陶醉。


    女子給他額頭的汗擦幹淨,又遞過手中水已所剩無幾的碗道:“喝口水吧。”見碗裏的水隻剩碗底一點,又尷尬道:“剛才跑太快,水都灑了,我重新去舀一碗來。”


    男子拉住了她道:“我自己去吧,順便洗把臉,太熱了,你進屋去吧,別跑來跑出的,小心中了暑熱。”說罷牽著她往屋裏走去。


    這兩人剛走出了畫麵,又出現一個穿著淺碧色對襟襖,紫色百褶裙的嬰寧,正往石桌上擺月餅瓜果,一邊擺一邊對著屋裏喊道:“相公,快出來啊,月亮升起來了。”


    “來了,來了。”穿著灰色家居服,神似洛之淵的男子提著壺酒,拿著兩雙筷子兩個杯子走進了畫麵。


    男子擺好筷子,給兩隻酒杯斟滿酒,遞給嬰寧一隻道:“來,娘子,今日過節,你我共飲此杯,祝願娘子青春永駐。”


    嬰寧接過酒杯,開心道:“祝願相公日日開心。”又滿了一杯道:“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八百天,希望有第九百天,一千一萬天,我活著的每一天都要和相公在一起。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相公時,那個書呆子模樣。”


    說著站起來一板一眼的模仿道:“小生洛之淵,巴地人士,遊學至此,天幹路乏,討口水喝,請姑娘示下。”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男子臉上浮現些可疑的紅色,道:“娘子天人之資,讓我不敢唐突。”


    嬰寧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壞笑道:“不是不敢唐突,是早有預謀吧,都在村裏住著不走了。找各種借口接近我。”


    “是啊,從見到娘子的第一眼起,我的魂都不是自己的了,每日都想見到娘子歡欣的如花笑靨,聽到娘子的清脆的動人笑聲。”男子似也憶起了初見時刻,陶醉的說道。


    月色正濃,畫麵切換到不遠處的石躺椅上。嬰寧兩頰緋紅,眼神迷離的躺在男子懷裏,道:“相公,我感覺這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會不會夢醒了,你就不在了?”


    男子吻吻她的額頭,寵溺的說道:“傻瓜,怎麽會不在呢,我會一直陪著我的傻姑娘的。快睡覺吧,天晚了,明天我們去後山看花,你不是最喜歡後山的百日紅嗎?”


    “可我還是覺得不真實,可能這一切都太美好了吧。總怕它一不小心就消失了。”嬰寧迷惘的說道。


    “你喝醉了,睡一覺就好了,快睡吧。”男子攏了攏嬰寧身上的毯子,像哄小孩一樣伸手在她身上輕輕拍著。


    “可能吧。”嬰寧的聲音越來越小,片刻便真的睡了過去,這時,男子輕輕歎了口氣,臉色沉重起來。


    洛之淵正猜想男子到底有什麽心事時,一隻小巧的手擦了擦他的臉,嬰寧的聲音響起:“相公,你今天怎麽總發呆啊,飯都吃到臉上去了。”


    洛之淵迴神,忙幾下吃完碗裏剩餘的飯,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嬰寧無奈的聲音響起:“我早吃完了,剛才相公一隻發呆,叫也叫不醒。”又道:“我去洗碗,相公先進屋休息吧,想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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