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曜迴過來的是一個問號。


    遲某:?


    問號過後,他又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個人走之前收了我的煙


    -這個人


    -收完就不打算管了。


    “……”


    林折夏被他這種指責的方式,弄得臉有點燙。


    她慢吞吞打字:可是打電話的話我室友都已經睡了……


    隔兩秒,她把這段話刪掉。


    她最後發出去一句:那打電話吧,但是我室友睡了,我不能說話,隻能打字。


    幾乎就在她發出去的瞬間,對麵撥過來一通語音電話。


    林折夏找了下耳機,塞進耳朵裏,然後屏住唿吸按下接通。


    遲曜那邊倒是很吵,男生寢室,熄燈之後也在有很多別的娛樂活動,聽嘈雜的背景音,好像在打遊戲,有人喊“先別開大”。


    林折夏聽見他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過來:“睡了?”


    林折夏打字迴應:嗯。


    “那你睡,”他說,“通話掛著放邊上就行。”


    林折夏:我還不是很困。


    她又打字和他聊天:你們宿舍幾個人啊?


    “四個。”


    林折夏:這麽少。


    “嗯。”


    林折夏想到他都加自己舍友了,於是也打算禮尚往來:我……也加一下他們好友吧,萬一之後有什麽事聯係不上你,可以找下他們。


    她以為遲曜肯定不會拒絕的。


    但沒想到的是,遲曜想都沒想說了句:“他們沒手機。”


    林折夏:…………


    “貧困生,”遲曜說,“理解一下。”


    她是傻子嗎。


    她都聽見有人在喊“你大招為什麽放慢了”,還有人喊“中路清一下線”。


    林折夏無語,她狠狠敲屏幕:我不想和你連著電話了。


    -有點費電


    -要不我們就這樣吧,我掛了。


    遲曜那邊悉悉索索了一陣,有拉開移門的聲音,緊接著她聽見一絲微弱的蟬鳴,意識到遲曜估計是去寢室陽台了。


    然後她聽見一句:“行,那煙還我。”


    “……”


    林折夏隻能忍辱負重。


    她很沒骨氣地,把剛才打的幾句話一句句撤迴。


    [你撤迴了一條消息]


    [你撤迴了一條消息]


    [你撤迴了一條消息]


    撤迴結束後,她重新組織語言:我覺得和你連著電話,也挺好的,今天晚上誰都不準掛。


    遲曜在電話那頭,發出了一聲熟悉的輕嗤。


    就在這時,藍小雪輕輕叫她:“夏夏。”


    林折夏從被子裏鑽出來:“嗯?”


    藍小雪不知道她在打電話,純粹想和她分享情報:“我剛剛刷學校表白牆,看到你了,我發給你,好像是一個和你同專業同班的男生,在新生報到的時候遇到你,在打聽你是誰。”


    “……”


    林折夏懵了下,先是感到尷尬:“不用發給我了吧。”


    藍小雪:“我都已經發過去了,沒事,你隨便看看唄。”


    寢室裏再次安靜下來。


    後知後覺地,林折夏意識到她還和遲曜連著通話。


    不知道遲曜有沒有聽見。


    這種女生夜話,被男生聽到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她靜靜地聽電話那頭,發現遲曜沒有說話,等了一會兒,她猜測,他應該是沒聽見吧。


    不然這個人肯定會找到機會嘲諷一下她的。


    安靜了會兒,林折夏有點困了,意識越來越模糊,發過去的消息都開始有錯別字。遲曜似乎是察覺到這個,沒再繼續和她聊天,到最後,兩人就隻通過聽筒去聽對方清淺的唿吸聲。


    又過了會兒,林折夏聽見一句“晚安”。


    她在遲曜那聲晚安裏,沉沉睡去。


    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她和遲曜之間好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上大學之後,遲曜對她的態度,似乎和高中的時候不同,有了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差別。


    但她作為當事人,很難看清楚這個差別到底是什麽。


    -


    另一邊,男生寢室裏。


    遲曜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確認林折夏睡著後,在拉開陽台門進寢室之前悄悄掛斷了通話。


    比起他“睡不著”這個問題。


    這通電話的真正目的,其實是他擔心林折夏會不適應新環境。


    畢竟第一次離家,她晚上睡覺很可能會不習慣。


    他走迴寢室,寢室裏聲音很吵,這幫人一邊打遊戲一邊在詢問:“——你們有沒有什麽認識的妹子,可以加一下的那種,高中的時候條條框框太多,現在大學了,我覺得大學的學習,不光指知識上的學習,為人處世方麵的學習也很重要。”


    另一個人說:“你想談戀愛就直說,倒也不用升高到‘為人處世’的角度。”


    “……”


    幾人聊到這裏,見遲曜出來了,於是有人把話題往他身上引:“要聯係方式還不簡單,這不就有一個,估計隻要他願意,能把全校女生加個遍,然後你在他通訊錄裏慢慢挑。”


    遲曜沒說話,隻是掃了他們一眼,相處不到半天,這幾位室友也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氣,於是立刻轉變思路:“或者這樣吧,你把你微信號掛出去,說自己是遲曜的室友,也是會有很多人蜂擁而至的。”


    “人來了就是機會,管她一開始衝著誰來呢,敵人都能化為朋友,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寢室裏一片漆黑。


    遲曜沒有參與討論,直接越過他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給其他人迴消息。


    遲寒山,白琴,徐庭,還有……


    遲曜把聯係人往下拉,才看到被消息淹沒的何陽。


    何陽的消息幾個月沒人理會。


    何陽:兄弟


    何陽:報誌願了,我考漣雲師範,你打算填哪兒?


    何陽:你是留京市還是迴漣雲啊


    何陽:……


    何陽:你還活著嗎?


    遲曜迴給他兩個字:漣大。


    何陽迴複得很快,他迴過來很長一串省略號:………………


    然後他反手甩過來一通電話。


    “你還記得我呢,”何陽在電話那頭控訴,“我還以為我已經變成你通訊錄裏的屍體了,不是你死了,就是我死了。”


    遲曜說:“前段時間太忙,沒看到。”


    何陽非要上趕著紮自己一刀:“我夏哥的消息你也沒看到嗎。”


    “……”


    “她的消息你就迴!”多年兄弟,何陽從遲曜短暫的沉默裏得到了答案,心說就算你喜歡她也不能這麽區別對待,“我的消息就不是消息!”


    遲曜轉移話題:“明天找你吃飯。”


    何陽立刻順杆往上爬:“人家要吃很貴的那種。”


    遲曜額角抽了一下:“行。”


    夜深了。


    遲曜煙癮泛上來,下意識想去陽台抽根煙,等他再迴到陽台上,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煙已經主動上交了。


    於是他捏了下骨節,壓下煙癮,忽然說:“問你個事兒。”


    ——我剛剛刷學校表白牆,看到你了。


    剛在通話裏,林折夏室友隨口說的話浮現上來。


    某個深藏於心的念頭也跟著一並泛起,比煙癮更難耐,因為藏了太久,也藏得太深,後麵的話對他來說並不那麽容易說出口,他艱難地說:“……你覺得林折夏,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何陽也在宿舍陽台上吹風,他想:我是裝不知道呢,還是裝不知道呢?


    他真的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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