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什帶著她迅速落在懸空的一朵巨大的牡丹上,立刻又飛身而起衝入天際。


    站在牡丹花上並不受外麵吸力的影響,土地已盤膝坐在其中。


    宋佳抬頭望向天空,那道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她問土地:“行什怎麽受傷了?”


    “他想硬闖天界,”土地睜開眼說道,“不過神將靈官已進去,我先前怎麽就沒有想到大雄寶殿?帝釋為忉利天主統管三十三天又是天界護法神,至少,我應當想到向帝釋借點法寶來避當前之難。”


    宋佳這才猜到,現在他們所立足的牡丹,應當是帝釋侍女手中所捧的那朵。與那些不斷翻飛的物體相對一比,不難看出花盤固定懸在空中不動,不時有物什直直上升衝撞而來,但離牡丹花還有幾尺的地方盡皆隱了身形,很快它們重再出現在花朵的上方。


    不管現在天地如何混『亂』如何狂風暴雨,這牡丹花所護衛出的一片小小世界還算正常平靜。


    “行什是要上天界去幫忙嗎?”


    “他那點本事,能幫上什麽忙,我若猜得不錯,他是去尋他的寶貝白龍樹了。生死他是要與白龍樹在一起,他真是個怪物,澆個水也能澆出感情。找到白龍樹又如何,星光陣的力量,若連殿下都擋不住,那還有誰能擋得住,這個世界可能會毀滅。六界中人類最弱,必定是最先滅亡的一類,其他五界,再精深的道行也全會隨著世界的覆滅而煙散,那幾位自開天辟地以來即存在的神佛都會羽化。”


    “怎麽辦?我們應當怎麽辦?”宋佳看著這片『亂』象,著急地問。


    土地也抬頭看著天空,慢悠悠地說道:“你能怎麽辦?行什是天神都一點氣力都使不上。小姑娘,你也不用這麽緊張,人類也不是第一次大滅亡,論起來,人類文明幾經滅亡又重建。你是也讀過書的人,知道地球有四十六億年的年齡了,而人類才幾千年文明,那之前的四十五億多年呢,難道都是一片死寂?其實地球有過多個文明,公元前一千年到公元元年左右,在你們人類曆史上被叫作‘奇跡時代’,很多不可能的東西都是那時候建造,那時的文明遠遠沒有你們現在發達,卻有《易經》《甘石星經》等現代人都無法企及的學術著作,還有一係列奇跡建築,長城、金字塔、瑪雅古城……這些都是當時的人類在上一個高度文明的殘存指引下,在荒蠻時代取得的輝煌……”


    宋佳完全沒有在聽土地在講些什麽,她幾乎又要以為自己在做夢,自從重遇楚岩汐之後這個世界即變得陌生得讓她有些不認識。她心裏在想著遠在外省的父母,不知他們是否安好。眼前的一切,簡直就是一部世界末日的災難片,地球再次滅亡不是因為行星撞地球,不是因為溫室效應,而是因為神仙之間的大戰。


    她感覺頭很痛,偏偏那位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土地還在她身邊嘮叨:“每次人類文明重建的初期總是有些困難,從舊石器時代發展到新石器時代要近二十萬年,但等到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成加速度,越到後來科技更新的速度越快,簡直是日新月異。但總是差不多到達高度文明時期時,或因生態被破壞、或因外星入侵等各種因素,地球爆炸重組,一切又從頭開始。重新茹『毛』飲血,重新懂得用火,重新發明造紙,重新研究出飛機,重新懂得使用各種自然能。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現代人也偶爾地在幾億年前的生物化石上發現從前人類文明時的腳印,又或發現十幾萬年前製造的電池,甚至現代人還發現了二十億年前的核反應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表明人類文化並非你們所想象的隻有一次。”


    宋佳的頭真的在痛,不是心理感覺,她抱著頭道:“現在你還有心情講這些,你想想辦法啊,難道坐在這裏等死?你好歹是個神仙。”


    土地捋捋他的白胡子,道:“剛才告訴過你,天地要毀,神仙也要隨之滅亡。我都不慌,你慌什麽?”


    “你都活了不知多少個萬年,多幾年少幾年對你算什麽?我的前生年紀輕輕就死了,八百年才能轉生,我可不想今生還未畢業就死掉,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我想當個有名的服裝設計師,找個愛我的男人,生幾個可愛的孩子,有錢帶父母出去旅遊……我什麽都還沒有做啊!”


    土地看著她泫然欲哭的臉,一點不為所動,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凡人知道壽短,所以都有目標、很拚搏,你們前赴後繼,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或功成,或名就,或實現自己的理想,短暫的一生中往往做出豐功偉績。相比之下,我們總是感覺仙途漫漫長無期,有的是時間去浪費,所以神仙才逍遙,可是再漫長的時間,也有被用盡的時候。就若今天,或許是六界的末日,無論是人還是神,結局都相同,努力不努力都是一個結果,所以老子說無為,不是沒有道理。”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話,一直還算平穩的牡丹花陡然一震,宋佳站不住跌倒在花台上。她抬頭看到周邊一直在迅速上升的物品亦都停頓在空中,她睜著大眼睛注視著這詭異靜止的畫麵,還來不及問土地這是怎麽了,所有東西都以牡丹花為中心上下高速旋轉,看著這些物品在眼前急速更替,她立刻感覺頭暈,目光放遠,卻發現天空與地麵也在視線內一交一替。


    “這個世界……真的是……瘋了……”


    宋佳艱難地、斷續地吐出這句話,一道天火不知從何而至,牡丹花亦燒起熊熊烈火。若帝釋的法器被這星光陣法吞沒,隻能說明帝釋亦遭到不測。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陣法,就連統管三十三天的護法神都無法抵抗。


    脫離了牡丹花的保護,宋佳與土地皆被纏卷入那無盡的旋轉中,隻是半圈,宋佳已覺胸腹中翻江倒海,極度的暈眩讓她難受得想死。她想土地爺你好歹是個地仙,不能有一點點神仙的樣子?你怎麽也要想點辦法!


    萬分痛苦中她看到土地在旋轉中艱難地舉起法杖,被白胡須遮掩的嘴唇念念有詞,他的法杖垂下時,宋佳並不指望奇跡。


    可奇跡往往在失望中悄然而至。


    仿若被按了暫停鍵,一切停止,宋佳亦停在了半空中。怎麽說呢,這也應當不是半空,她的左手是天空,右手是大地,到底是天地轉了個方向還是她被轉得沒有了方向,宋佳已無法去考證,她抑製住惡心想吐的感覺,望著土地。而土地也是一臉的萌『逼』,他顯然被自己的能力驚呆了。


    這迴的停頓不似剛才那樣短暫。宋佳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局勢並未起任何變化,她長長舒一口氣,打算稱讚一下這位土地時,抬頭卻見身邊一片片彩『色』板塊漂移匯聚一起,翠綠與靛藍的底『色』上描有朱紅的曼陀羅及九字梵文真言,這樣華麗嚴謹的圖案宋佳怎麽能忘記?這不正是法海寺大雄寶殿中的那個三層的藻井天花板,那231塊本已飄散各處的天花板已重新拚迴原本在法海寺中的模樣,隻是它的體積不斷地在成倍遞增,速度之快讓她驚歎。隻是瞬間,單隻一塊原本隻有半尺見方的小小彩『色』板已大得讓她看不到邊際。


    宋佳腦中先是想到“巍峨”二字,但很快這兩個字也不夠形容它的雄偉浩大,她隻能詞窮地想到“無邊無際……”


    前世所學的法術及其相關所知在她腦中衝撞,她已經知道這個世界歸複平靜並不是土地的那一法杖的功效,而是這些藻井所組成的曼陀羅陣的功勞。


    宋佳隻能猜到這一點,但已經很不錯,畢竟帝釋所掌管的河圖洛書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參詳。天帝當然也知道曼陀羅陣是唯一對抗星光陣的方法,天下,除了他外就隻有神龍尊者有能力啟動曼陀羅陣。


    他以為自己將楚岩汐毀滅在三十一天,不可能有人能啟動法陣破壞他的計劃。他以為這一次他可以毀滅六界,再名正言順地做一個創世的天帝,從此再不用煩惱被他人奪去尊耀。


    可即使是統天轄地的天帝,也有算錯的時候。


    三個藻井上圓下方,分作三層,層層上收。最下層為圓形,中間層為八角形,最上層為正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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