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筠瑤被她說到痛處,她咬牙不讓淚水湧出,可是一雙眼睛已經通紅:“太後,是妖就當殲除,狐妖吸人精血,帝君與她一起太過兇險。您知道帝君為何上鉤吾山?隻因蓮一一在他麵前裝病扮弱,帝君為了她去那裏獵麅鴞,這種兇獸羊身虎麵,眼睛藏在腋下,兇狠詭異。它守護著一株千歲蘭,它若死千歲蘭即化成灰,要活擒麅鴞才能得到這奇花。太後,千歲蘭可使神仙妖魔修行加倍,六道中多少人對它垂涎三尺卻反成麅鴞腹中餐。帝君現在沒有法力,去那裏……簡直就是送死。”


    說到後麵,她不知不覺地握緊雙拳,既傷心又憤怒。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氣蓮一一還是恨楚岩汐,到底是誰讓她痛苦?


    太後確實不知帝君離宮到底是為了什麽,她甚至不知道帝君已離開三日,也不知道皇宮中多了一位蓮一一。不過她倒不擔心帝君會有太多危險,即使麅鴞兇狠得讓妖魔都畏懼三分又如何?她所了解的楚岩汐,若無一定把握不會輕易做出舉動。


    她轉目再看筠瑤,四年半前在怡心閣,這位大漠女子為了尋找楚岩汐而闖宮,尚不知他的真實身份已是那樣深情,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動。


    楚岩汐那日拒婚離開,武帝與皇後低聲商量之後,還是將明筠瑤冊封為太子侍妾,並當場下諭讓監天官選擇一個最近的黃道吉日將她送入太子殿。可接下來謹侍衛『逼』宮,國師與皇後先後身亡,武帝變癡狂,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太過匪夷所思,顛覆了眾人的生活軌跡,明筠瑤未等到兩天後的吉日,卻等來楚岩汐掛印封金離宮的消息。


    可即使如此,明筠瑤還是選擇了等待。她以侍妾身份入住太子殿,與那群同樣不離不棄的忠仆們一起等待。即使前景是那樣渺茫,宮中隨後又發生無數事件包括謹侍衛繼承黑魔協議,皇室宗族亦包括她全部入獄受刑,明筠瑤都未改初衷。


    三年多的孤燈寒窗,明筠瑤心中既甜又苦。等待是那麽漫長,卻因為有盼望而滋生出惴惴不安的甜蜜,她無數次設想再見到楚岩汐的情形。


    名義上,她已經是楚岩汐的妻妾。


    這些漫長又艱難的等候時光,她不悔。


    得知霍錚迴宮,她徹夜難眠,可是霍錚被國師的魔盅控製,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她無法從他口裏得知楚岩汐的近況。


    她與三皇子設計救慕雪,隻因三皇子告訴她,慕雪是太傅的女兒,楚岩汐將她看得極重要,就似親妹妹一樣。愛屋及烏,她願意為從未謀過麵的慕雪涉險。可危難之際,楚岩汐未如他們所盼望的那樣出現。


    而後在謹侍衛與霍錚那個引起各界混戰的戰場上,她聽到許多人講見過楚岩汐,可是他來無影去無蹤,無人捕捉得到他的行跡。大戰之後,霍錚與慕雪消失,楚岩汐就似從未來過。但她認定,他們三個應當已似一家人般地團圓,她不過是個不相關的看客,隔離在外,怎麽也融不入他的生活。


    三年多的寂寞等候,她從未流過淚,可是那一天,她卻忍不住傷心大哭。


    黯淡無光的帝星隕落的那一夜,她站在窗前,等待新的帝星在空中顯現,她一站一夜,直到天將明群星將隱時,東方桃止山方向一顆帝星升起,耀映中天。她精修奇門八卦亦學星相法術,那顆星應和的正是楚岩汐的生辰八字,明筠瑤知道自己的守望到了盡頭,她激動得無法自抑。


    可是她精通命卦又如何,從未有一人能算準自己的命運。她以為等候的盡頭是歡樂,卻沒有想到那裏是一片絕情的懸崖。


    她等不及天亮,換了黑『色』夜行衣,連夜偷偷闖出宮門找到義父,要同他一起去尋找楚岩汐。


    三皇子要她少安毋躁,在太子殿整好妝容等待。無論什麽樣的男人,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妾漂亮端淑,而不是像個男子一樣打打殺殺地衝到麵前。


    筠瑤想想,楚岩汐見到她的那幾次,她若非男子裝束就是比較狼狽,她很願意將自己打扮得最美出現在他麵前。她再次按捺心神等待,隻是幾天時間而已,可為什麽竟似比那三年還更漫長?她不思飲食,難以安寢,怕再見楚岩汐時自己的臉『色』憔悴無光澤,她『逼』著自己吃些東西。


    不久消息傳來,真龍天子返迴帝都並劫了法場,寧王慘敗,餘部被肅清。


    終於,一個晴朗的下午,楚岩汐隨三皇子返迴了太子殿。


    聽到宮女飛奔過來傳報時,一向大方的明筠瑤也害羞緊張,這些天來每日她都花費很長時間梳妝打扮,將自己修飾得很美,她一向對自己的美貌很自信,這時卻忐忑不安,不住地詢問宮女,是不是哪裏還不夠好,頭發有無『亂』,衣衫有無皺痕,臉上妝容可有花,需不需要重新再描眉印口紅。


    宮女被她的緊張也弄得極緊張,主仆兩個正無措對視的時候,已聽到外麵有太監喊道跪迎,請安的聲音中有人不住低泣,她們兩個也隨著大家趕快跪下,她低了頭,心跳如鼓。


    等到楚岩汐經過她身邊時,她將心中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話講了出來:“侍妾明筠瑤恭迎太子殿下。”


    那道夢中想念了千萬次的清冷聲音響起:“免禮。”


    明筠瑤依言起了身,她很克製不讓自己開心暢笑,保持一個最漂亮動人的微笑表情抬起頭,這個微笑她對鏡不知練習了多少次,絕對美豔如花。


    可是麵前已經空無一人,楚岩汐讓她免禮的同時走向書房,腳步根本未停。三皇子在入書房前轉頭匆匆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中亦有些失望,更多的是無奈。


    他在迴程中已說過宮中有位先皇禦封的侍妾,等了三年多,任三皇子如何述說筠瑤的種種癡情,楚岩汐冷漠地聽完後隻迴了一句:“何苦。”


    筠瑤向宮女要了一壺茶,平靜了一下心情後端向書房,書房的門並未關,她清晰地聽到楚岩汐說道:“既是先皇遺願,我無法拒絕。隻是她住太子殿不合適,給她擇個居所。”


    “殿下,她隻不過是位侍妾,還未到嬪妃的地位,按宮規她哪有權力獨居宮殿?您就讓她在您的偏殿中歇著,這樣也方便伺候您。”


    “有沒有權力我說了算。”楚岩汐道,“這裏的婢仆都是我用慣的人,我不習慣用新人。”


    三皇子還想說侍妾並非完全是使婢,亦是妾室,可是他話未出口,已被楚岩汐的手勢打斷:“若要談政事,你可留下。否則自去歇息,大家一路都辛苦。”


    一句話將三皇子的話『逼』迴,明筠瑤將茶端入,見坐在書桌前的楚岩汐正低首在看幾份書信,其中有一份紙質已泛黃,上麵那個紅泥手印看起來似兒童手指那麽小。明筠瑤在這裏住了好幾年,卻不敢『亂』翻動他的東西,她不知道這是霍錚小時所簽的賣身契。


    她將茶放在一邊桌子上,正要分茶時,聽到楚岩汐道:“你先出去。”


    她低頭應了聲“是”,退出了書房的門,在門口她順手將門帶上,看見楚岩汐將那張紙折起來,他也在這時抬起頭。


    多年未見,他的眉眼更見剛硬冷傲,與他目光相撞,筠瑤心神一『蕩』,不由自主地向他微笑,可她很快發現楚岩汐根本沒有看她。他的視線落在這裏,可是眼中看到的,完全沒有她。


    楚岩汐登上帝位後,侍妾亦按製升為侍妃。


    明筠瑤一直在不遠的一座宮殿中等,等待有一日楚岩汐來這裏探望她,或者招她過去侍寢,畢竟這宮中,隻有她一位侍妃,她對自己很有信心。可是她的信心一點點地被時間磨碎,大半年未等到楚岩汐的隻言片語,她開始不斷地求見,可是每一次,得到的答複都一樣:不見。


    她很努力想打破這個僵局。


    她知道楚岩汐雖遣散了寄雲閣所有侍婢,隻留幾位老太監照看,但他有空時會去那裏走一走,於是她時常來寄雲閣,將那個空無一人的宮殿打掃得幹淨整潔。


    她很懂事地不去改變任何物品的位置,華婕妤穿過的衣物、擱在床頭的油紙扇、甚至繡架上未繡完的半幅花鳥圖,她都讓它們一一留在原位,就似這宮閣的主人隻是出去散個步,一會兒就會迴轉一樣。累了,她願意歇在楚岩汐曾經住過的房間裏,隻在這時,她才感覺與他有些貼近。


    她當然盼望在這裏能偶遇楚岩汐,通常邂逅是愛情的最佳增溫劑,若他們能在庭花階柳的幽靜場所不期而遇……她想到這裏有些臉紅。可是又有什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古就是這個道理,況且她已經是他的妻妾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蓮花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奈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奈爾並收藏蓮花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