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地死境,那個由尊者親手創的異世界裏,一切外來法力都無法運用,鎖天鏈亦失去了效用,魔尊借著蓮一一的身體蘇醒時,她已明白自己重得自由。絕地死境幻滅的那一瞬間,蓮一一也隨著法境覆滅而消失。魔尊當初隱瞞隻為私心,想用蓮一一將楚岩汐留住,可這次再見,她卻不忍心開口。


    真相就是如此,隱瞞的時間越長,越是無法說出口。


    蓮一一果然還未出絕地死境。在天命石中,帝釋說鎖天鏈三年前已迴到三十三天時,楚岩汐心底一片冰涼,他在那時已知道答案,隻是心存僥幸,希望魔尊比他所知道的更有能力,在出幻境時將蓮一一也帶了出來。


    原本以為她還在魔尊體內沉睡,他雖然矛盾但至少還心安,他以為他還有時間去考慮是將她留在身邊還是讓她另尋機緣,但是現在他卻無法坐視不管,那樣一個苦寒苦夏的地方,他怎麽能忍心讓她在那裏受難!


    “可是絕地死境已經幻滅,岩汐,有些事我們不能勉強。”魔尊已看出他的想法,出言相勸。


    “若幻境捕捉到其他魂靈,它不會真正幻滅。”


    “你想進絕地死境將她帶出來?”魔尊驚訝道,“可它明明已經消失,你去哪裏尋找?”


    楚岩汐微閉了眼,心裏疼痛難忍。


    隻是他們兩個出來了而已,絕地死境依然在,存在於一個他們不知道的異域空間。


    蓮一一是那樣的怕冷,那樣害怕一個人,可他卻讓她在這樣一個惡苦環境裏獨自生活了三年。蓮一一取代了遊奕的位置,成為絕地死境的受難者。她並無法力,要想出境,必須放棄最為割舍不下的一樣東西。


    他一直都知道蓮一一有些過於執著,可這時,他期望蓮一一不要那麽傻,不要在這種煉獄般的地方咬牙堅持。她是那麽熱愛生命的一個人,她絕對不會選擇放棄生命。對她來講,與生命同樣重要、讓她不能舍棄的,是楚岩汐。


    隻要她願意放棄楚岩汐,願意與他從此相見陌路,心中再不對他起一絲波瀾。那麽,她可以輕鬆地走出絕地死境。


    楚岩汐真希望她做了利於她的選擇。可心底,他清楚地知道蓮一一還在陣中。


    他怎麽也想不到,當年他用以囚困遊奕的法陣,居然應驗到他所愛的人身上。這到底是什麽?天命輪迴嗎,天命石不是破了嗎?不是沒有天命了嗎?為什麽?


    他怒火攻心,再次感覺胸中氣血翻騰。這幾日的從極之淵是場苦戰,剛才雖有眾多仙魔鼎力相助,但集結法陣重現神龍鼎還是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這個壞消息的證實就若釜底抽薪,將他最後一絲氣力抽光。很努力才控製住眩暈的感覺,他抬手掀開簾帳走進內室,魔尊未跟進來。


    這是楚岩汐第一次見到轉世的華婕妤,她隻有三歲,大約是人世間小孩子幾日的大小。見到母親嬰兒時的樣子,楚岩汐暫時有些不習慣,可是那種無法形容的親切感卻如春天舒展的藤蔓纏上心扉。他在那張寬大的床上躺了下來,躺在華婕妤的身邊,凝目看著她沉睡的容顏,他也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昏睡。


    魔尊一直站在簾帳外,怔怔地看著輕紗後楚岩汐隱隱的身形。若被困在絕地死境的是她而不是蓮一一,他是否也會這樣心緒紊『亂』?她很快發現自己想法得無稽,答案是那麽顯而易見,何必徒添煩惱?


    神荼沒想到會再見到楚岩汐,他的快樂溢於言表,即使那張醜陋的青灰臉皮無法正確表達他喜悅的表情,可是這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卻讓楚岩汐略感溫暖。神荼將他帶入內院,這次居然有茶喝,且是上等的碧螺春,用極其講究的茶具盛著。


    楚岩汐是烹茶的高手,雖未恢複尊者法身,但過去的事情卻全部歸複腦海。他做太子時不需親自動手調茶,可做神龍尊者時,他最喜歡的一件事情就是坐在後院菩提樹下烹茶看書。偶爾樸風到訪,要麽與他一起煮茶,要麽在一邊彈幾首閑曲,琴音若有若無,在花香與茶香中自在穿行。


    神荼亦有鬼姬舞蹈助興,但他知道楚岩汐愛靜,讓她們全退下。鬼族的一場盛宴因楚岩汐的到來而中場結束,但無人敢出聲抗議,隻消片刻,偌大一個大廳隻剩下他們兩個。


    “殿下從來無事不登門,請問您這次來是為了什麽?”


    楚岩汐道:“鬼帝可還記得,上仙樸風曾用自己的仙魄向你換一位凡人延壽?”


    “記得。”神荼點頭道,他知道楚岩汐若問起這件事,定然有原因,“您想用自己的仙魄換霍錚生還?我昨日下午已聽說過霍錚的事情,可是他已魂飛魄散,這個方法行不通。”


    神荼知道霍錚戰死之事,並不唐突。


    楚岩汐攻占從極之淵,得到六界響應。土地他們猜測隻有魔族參與,可實際上,六界都有人暗中派出人手協助,大家空前團結,為毀滅從極之淵而集聚在楚岩汐麵前聽其號令。說起來也不難理解,從極之淵一直都是天庭用以鎮壓六界的法寶,無論哪一界都對它有所忌憚,況且從極之淵多少關押過或者現在還囚禁著各界的重要人物,大家都想早一日將它除去以解心頭之患。一旦得知楚岩汐要去從極之淵擒四魚神,各界紛紛派高手增援。


    實際上那一戰,楚岩汐剛開始時戰得很艱難,但很快就有道行高深的各族精英甚至仙族人物陸續趕來助戰。尊者幾十萬年來經曆了不知多少戰役,兵法嫻熟,他從容不迫地根據各界特長布法列陣,幾天激烈鏖戰,雖死傷慘重,卻將百萬年來盛傳堅不可摧的天界重地攻克。


    天帝從未想過從極之淵能被攻破,而且被攻破得這麽快,他甚至都來不及增派人手,已聽到從極之淵沉入地底岩漿的消息。天帝並不笨,他知道楚岩汐若不恢複尊者法身,根本沒有辦法獨自一人攻下從極之淵。隻能說,要去擒拿四魚神是楚岩汐特意放出的消息,以他的神通,想讓各界知道一點他的行蹤並不是難事,甚至天族也收到相同的信息。


    尊者一向是個講實效的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會費神費力。


    可天帝在想的是,為何要待從極之淵即將被攻破,他才得到情報?


    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天族有人故意封鎖消息,很可能封鎖消息的這個人或者這些人亦參與了攻戰。


    天帝坐在淩霄殿的寶座上冷汗直流,事情發展到現在他才終於看出一點端倪,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原來都在他就任天帝的那一天已得到提示,他也是被這悠悠的平和時光給催了眠,怎麽就忘記了這麽一迴事?


    聽到鬼帝提及霍錚,楚岩汐心裏暗自傷痛,但臉上並無太多表現,他說:“不是為了霍錚,是蓮一一。她現在被困在絕地死境,出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放棄情義或生命。我擔心她,實在受不了時,會選擇放棄生命。”


    “殿下,您知道這裏所說的放棄生命,是講要放棄輪迴,她成煙霧散於天地間而絕地死境亦從此完全消失。無魂無魄甚至沒有肉身,這與霍錚的情形大同小異,而神龍鼎隻有一個,您再變不出第二個來收集她散於天地間的魂魄。即使是一方鬼帝,我也無能為力。”鬼帝講到這裏,略停一會兒大著膽子繼續:“況且絕地死境那樣艱苦難耐,或許她早已放棄對您的感情呢?拋卻對您的愛戀就可以出境,這個很容易啊。”


    他說到這裏偷眼看楚岩汐,以為這番刻薄的話會令這位脾氣不好的太子殿下大發雷霆,卻見楚岩汐陷入深思根本沒有理會他的聒噪。


    神荼心底真不希望楚岩汐去冒險,他歎口氣道:“您如何入境?您連去哪個空間找到它都未必知曉。聽說絕地死境是神龍尊者所創,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找到他或許可以找到解決的方法,但這位神龍尊者可不是誰都能見得到的人物。”


    楚岩汐舉頭望著鬼界『迷』蒙的天空,低聲自語道:“解鈴還須係鈴人?……可我為什麽就是想不到方法?”


    鬼帝將放涼的茶倒掉再重斟一杯給楚岩汐,道:“創境的人才能解境,殿下您雖然神通,但畢竟不是創境的神龍尊者,怎麽想也是枉然。”


    楚岩汐心裏一片黯然,難道必須恢複尊者法身他才會知道解陣方法嗎?


    對於尊者來說,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煙雲,根本不值一哂,楚岩汐這個人隻是一場法會的試驗品,尊者更不會放在心上。也很有可能恢複正身後,尊者將一切都忘卻了,就似樸風迴歸本位後,人間的一切,他忘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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