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看前麵的情節,幾乎要讓人以為這是一對情侶在月下的幽會。


    天上流雲湧動,無人知道黑藍的天幕後一場天命大戰正在進行。


    士兵散『亂』的腳步聲遠遠傳來,霍錚轉頭看一眼筠瑤,帶著慕雪飛離寄雲閣。在院牆外他們遇到國師及其精銳小隊,霍錚將慕雪交給國師,請罪道:“殿下,屬下一時不慎,讓那位宮女逃脫,請殿下懲罰。”


    國師心裏惱恨卻也隻能說免霍錚無罪,能將神女抓迴已經是萬幸。他率著眾人一起返迴皇後寢殿,可是那裏的景象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宮女與太監都被打暈,三皇子也受了重傷,那位半身不遂的老皇帝消失了。


    三皇子被救醒,他確實傷得很重,話也說得斷斷續續,隻說受了突襲,到底幾個人他都未看清,因為被襲擊時,他的頭已經有些昏昏沉沉。被冷水澆醒的幾位宮女與太監什麽都沒有看到,隻是說站得好好的,突然就暈了過去。


    國師察覺到空中的異常氣味,他查看了熏香爐,在裏麵發現還有半粒沒有燒盡的『迷』魂丸混在熏香丸中。他的臉『色』鐵青,這半粒被燒得通紅的『迷』魂丸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


    到現在,他才知道被人算計了,他牙齒咬得咯咯響。一向都是他算計別人,今天居然有人太歲頭上動土來算計他,可是不得不承認,對方棋高一著。


    這殿中隻安排了三位宮女值守,將慕雪帶走的那一位宮女顯然早就潛伏在宮中伺機行動。熏香丸的放置也很巧妙,對方已算到國師與霍錚會追出去,亦算到離開的大約時間,因為這種普通的『迷』魂丸對他們這樣半妖半魔的人並不起作用,況且以他們的警覺『性』,定然也會有所察覺。


    國師努力迴想,他與三皇子喝茶時,確實有位宮女跪在地上給香爐添了香丸。他恨得咬牙,他再怎麽努力防範,也無法防範這當著他的麵明著放在熏爐中的『藥』物。


    他轉頭問霍錚:“那位逃走的宮女長什麽樣子?”


    “宮女的樣子。”霍錚認真答道。


    國師無語,況且即使知道她長什麽樣子,他也不知道她從哪裏來,又是誰派來的。去找太監總管要名冊也沒有什麽意思,一切都被做了手腳,什麽都查不出。國師大發雷霆,一麵令人到處搜尋,一麵將這裏所有的宮女與太監全部驅逐。


    他猜想對方必定不是單獨行動,既能破他的禁製,想必也有一定的法力修為。事情有利就有弊,他禁了龍瑞之氣,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法術,對方也可以。


    “你守在這裏,無我的命令,不準擅離。”他怒氣衝衝地對霍錚下命令。


    缺了聖龍之血,他無法煉碧血丹,今夜取神女之血的計劃隻能暫時取消。


    國師盛怒離開,他分析,既然藏在暗處的對手使用調虎離山計,不敢與他硬拚,可見對方的實力並不太強。他們擔心長時間打鬥會遇上他返轉,所以才會使用『迷』魂香,速戰速決地將半昏『迷』狀態的三皇子打傷然後帶著人逃離。對方應當沒有那麽快就能離開戒備森嚴的皇宮,一定還藏在宮中某一處,他要糾集所有的天威軍,展開細密的搜索。


    他一邊走,一邊在腦中細細思索,宮中想奪位的還有誰?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敢這樣與他對抗。


    霍錚將門窗全部關好後迴到寢殿內室,慕雪已經累得睡著了,她蜷伏在床的一角,鼻息沉沉。她的臉『色』有些憔悴,唇『色』也失去了往日的豔紅,泛起蒼白。霍錚在她身邊坐下,確信她已睡熟,他才抬手輕『摸』了一下她的頭頂。


    隨著毒蠱的加深,她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輕易也不會被驚醒。


    到底要怎樣才能解她的毒?霍錚一直冷漠無波的眼神這時充滿痛苦,國師看來真的沒有解毒方法。他將慕雪的頭發攏至一邊,手指在她圓潤的臉上輕輕滑過,慕雪的眼睛努力睜了睜,還是敗給睡魔,但她輕輕嘟噥道:“霍哥哥……”


    霍錚聞言一驚,猛然收手。他起身幫她蓋好被子,在屋內尋了塊軟布坐在燭光下認真擦劍,雪亮的劍身上映出他一雙詭異的金『色』眼眸,他愣愣地盯著看了許久。


    天空突然一道驚雷,不僅他受了驚嚇,剛才還在熟睡的慕雪亦驚得坐起了身,『迷』糊之中見到霍錚坐在不遠處,她不禁微笑,一時室內仿若春花開放。


    她赤足下了床向他走去。


    看著她走近,霍錚莫名慌張,他起身後退,帶倒了錦凳。


    他長劍一指,喝道:“不要過來。”


    他橫眉怒目的樣子真夠可怕,但慕雪聰明絕頂,霍錚的反應讓她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她的腳步隻是一頓即繼續向他靠近,『逼』得霍錚擰眉後退。他幾乎想越窗而逃時,剛才還隻是積雲朵朵的天空雷電交加,狂風暴雨驟起,聲勢足夠嚇人。


    一扇未關緊的窗被大風吹開,“劈”一聲拍擊在牆上,傾盆大雨順著風勢瓢潑入房間。這對霍錚來講是個絕好的逃離機會,他身形躍起的時候,一道閃電從天邊劃過直直擊入室內,慕雪本能地閃躲,但她的速度怎麽能快過閃電,一隻手將她推得撲倒在地,風裹著豪雨打在她身上,她身上的衣裳很快濕透。


    一道閃電還未消逝形跡,另一道接踵而至,目標依然是慕雪。危急之下霍錚也不及多想長劍一挽即將電光引至自己身上,他被閃電擊得飛出幾丈遠,好在有妖力護體,他反手拭去嘴角血跡又迅速站起。


    閃電中幻化出一位抱著琵琶的女子,她抱著琵琶不停地拔弦,每拔一次琴弦,即有一道閃電擊出,她的目標是慕雪,卻全被霍錚攔截。


    電母娘娘以為取一位不應存於世上的神女的命易如反掌,所以她未勞動雷神一起下來。況且事起倉促,天命石被人硬闖,天命一旦遭到窺查,它會馬上生出變化,慕雪的死期本不在今日,但楚岩汐幹涉了,它反而立刻應驗,讓人措手不及。


    這是慕雪的天劫,劫難既下,定要應在一個人身上才算結束。


    按道理電母娘娘無權殺死除任務之外的其他人,這也是規矩,否則她會受到法力的反噬。可是麵前這位男子卻不是一般的倔強,明明已被閃電傷得體無完膚,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擋在慕雪前麵,毫無懼『色』。若實在是霍錚一意孤行要替慕雪擋劫,她也隻能接受。


    “讓開。”電母娘娘對拄著劍半跪著擋在慕雪身前的霍錚說道,“再接我一次閃電,你必死無疑。”


    霍錚沉默不語,隻是戒備地看著她。他全身都已麻痹,他亦懷疑自己是否還有能力再擋一次,但是咬牙他也要擋下來。他說過,有生之年,就要護慕雪周全,他從來說話算話。


    慕雪從身後將他摟抱住,她的臉貼在他的背上:“霍哥哥,我身上的蠱毒無解,你保得住我今天,保不住我明天,你不值得為我死。”


    霍錚聲音沙啞,道:“值得,護你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慕雪微笑,可是眼淚大滴落下。


    天命不可抗,離開赤焰宮的保護,她知道遲早有一日雷神電母會來找她,可她不後悔。她並不懼怕死亡,隻是她真的舍不得霍錚,萬分不舍。可惜她沒有來生,否則她一定要在茫茫人生中再次將他找尋,此生,下一生,再下一生,永生永世,她隻願意與他在一起。


    她猛然將霍錚往左邊推開,而她則向右躍出,身體完全暴『露』在攻擊範圍之內。可是霍錚早已猜想到她會這樣做,她還畢竟太年輕,不懂得掩飾。她那個擁抱,訣別的意味過濃。長劍在地上一撐他已彈起身體,摟住了人在半空的慕雪,那道本攻向慕雪的閃電盡數攻在他的背上。


    霍錚抱著慕雪重重地跌落在織有牡丹富貴圖的厚絨地毯上,電母娘娘卻驚詫地看著自己的琵琶,有些不能相信,那道閃電擊出,卻在即將觸碰到霍錚身體的那一刹那間消失了。她也完全不知道天命石中正有一場生死惡鬥,慕雪的天命被適時消除。


    楚岩汐以為救下的是慕雪,完全沒有想到他最終所救的人是霍錚。


    既然慕雪的天劫已去除,電母無聲無息地在他們兩人麵前消失。


    外麵依然電閃雷鳴,風狂雨勁,隻要天命石不安穩,這天象就不會平靜。


    這夜觀天象的人很多,亦包括立在風雨中的國師、伺機待動的遊奕,甚至被吵醒的土地神。以他們的道行,都看出這次天象來自天庭,並不兆示人間的災禍,天庭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國師一心隻想擺脫黑魔的控製以便順利坐上龍椅,即使禁了皇宮中的龍瑞之氣,但若以半魔之身坐上龍椅,亦會被寶座上方藻井中護衛龍椅的軒轅鏡困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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