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錚不知何時站在了楚岩汐的身邊,他也抬頭看著那一片朗潔的天空,今天的夜『色』,與八百年前楚岩汐入睡前的那一夜極相似。


    他低頭看到楚岩汐緩緩合上眼,他不知道殿下是否又要一睡八百年,但無論多久,他都會在一邊守候。他是太子近侍,生死相隨。


    八百年前,他一度以為自己再也找不到楚岩汐,他的能力太有限,楚岩汐能去的地方他去不了,若殿下有意要避開他,他毫無辦法。找遍太傅府,他找不到一星半點線索,他唯一能去找的人,隻有土地。


    土地被召喚香熏醒,他借塑像之眼察看,見霍錚站在土地廟裏燃香。一夜被擾醒兩次他很不爽快,可前一位身份尊貴,脾氣不好法術又太高,他不敢得罪;現在來的這個,用了所有俸金幫他修廟,他不好得罪。果然是拿了別人的手軟,他吭吭唧唧地披衣起床,將隱界天相換成白天。


    霍錚見香快燃盡,土地還未出現,正思索要不要用太子所教的野蠻方法時,右側牆上出現一道門,陽光從那裏穿『射』而出。他快行兩步,才從門裏進去,那道門即在他身後消失,麵前土地正拱手相迎。


    “霍侍衛深夜到臨,請問什麽事?”


    “請告訴我,何處可以找到太子?”


    土地捋著白胡子,說道:“霍侍衛,你是他的貼身隨侍,你都不知他去了哪裏,下仙怎麽可能知道?”


    “您是神仙。”


    “神仙不是萬能的,霍侍衛,況且我隻是地仙,神仙中的最下等。”


    “我不管您是哪一等,我隻認識您這麽一個神仙,所以您必須告訴我太子去了哪裏!”


    由於過於焦急,霍錚失去了平日的冷靜與耐『性』,可他的蠻橫讓土地火大,他叫道:“你們主仆兩個怎麽都是這麽蠻不講理!他說我若再給你『亂』出主意,就將我的真身打入阿修羅場,讓我一刻不得安寧,求你就不要再『逼』下仙了!”


    霍錚眼中光芒一亮,道:“殿下也來過?”


    土地道:“以他的法力,何需親自來?總之,你不要『逼』我,我什麽都不會對你說,更何況,我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霍錚長歎口氣,沮喪又無奈地說道:“請原諒我的粗魯,可殿下用了天雨花……”


    “天雨花?”土地吸了一口冷氣,太子身上的地獄寒毒雖難解,但有『藥』仙在,還有一線希望,可是天雨花——他痛惜地說道:“他怎麽能用天雨花!”停了一會兒,他才又說道:“你找到他又有什麽用,時辰一到,他隨花而逝,你能怎麽辦?”


    霍錚黯然,是啊,找到太子又有什麽用,以他的能力,他又能做什麽?


    他失神地退後一步,坐在冰冷的石鼓上。


    楚岩汐從魔界出來,身邊緊隨著一隊魔族護衛,魔尊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帶著女媧石返迴聖焰宮。然而,魔尊的好意楚岩汐卻不心領,才出沉劍湖,他即令魔族護衛自行去聖焰宮,不用跟在他後麵。護衛們受了魔尊之令,不敢擅自更改,躊躇幾番後還是打算一路護在他身邊,可是楚岩汐若不想讓他們跟著,他們果然就跟不上,不消片刻,他們就將楚岩汐追丟。


    這隊護衛商量一下,還是按楚岩汐的意思,繼續向聖焰宮方向行進。在路上,他們曆盡阻撓,好似天底下誰都知道女媧石在魔族手中。相比來說,楚岩汐禦風而行兩個多時辰,幾乎未遇到任何阻攔。


    赤焰山,名字火熱,卻是一座冰天雪地的雪山,到處白雪皚皚,讓人難辨方向。


    快到赤焰山山腳時,赤焰星君已出宮迎接。因有了他的接引,那隻連上仙樸風都難對付的鎮宮神獸犰狳環尾蜥並未出現,兩人順利地抵達赤焰宮最深處的一處宮殿,那裏徒有四壁,沒有任何擺設,隻在大殿正中有一座基台。


    一道微弱的火光在基台中若隱若現。


    “我當怎麽做?”


    赤焰星君道:“將他們從你元神中取出,放在基台上,赤焰之火會將女媧石吸出來。”


    “是嗎?”楚岩汐冷聲迴應,卻不見動作。


    赤焰星君道:“我們守護女媧石上百萬年,難道你懷疑我們不懂方法?”


    楚岩汐道:“不,我隻是擔心取出神石會不會傷了他們的『性』命。”


    “不會。”赤焰星君馬上迴答,“那位夫人身上的神石雖與元神混在一起,但赤焰之火可以將之分離,兩塊半石被熔化在一起後才能起到解天命魘陣的效果。”


    楚岩汐似被說服,他垂下眼簾手結法印要將赤焰珠取出。


    赤焰星君臉『露』欣喜,畢竟尋尋覓覓這麽多年,神石終於要迴到他手中,他無法不開心。然而他的麵前卻是冷光一閃,楚岩汐的龍淵劍出鞘,一道法咒隨劍光鋪散,光紋波動之間,眼前場景隨之轉變。


    他們所處的地方哪是什麽大殿,隻是一處荒野。


    赤焰星君愕然:“我說錯話了?”


    楚岩汐懶得迴答他的問題,他現在時間緊迫,不想在這裏浪費。他一晃身就要離開,遊奕現了本相,他『摸』出一支竹笛吹奏,幽幽笛聲中無數條魔影從四麵八方出現,與楚岩汐纏鬥。


    魔音陣中守護的就是這支魔笛,可喚醒那些曾經被殲滅的惡魔的死魂靈,而隻有身上有魔尊法印或是魔族血統的人才可以吹得響魔笛。


    遊奕知道自己現在一定不是楚岩汐的對手,但集這些惡魔之力,勝負就難說了。那些死去的惡魔,法力有大有小,能被喚醒的均與吹笛人的法力相持衡,絕對公平。遊奕也不貪心,能喚出幾個是幾個,他也知道楚岩汐的體力已到強弩之末,凡人之軀,法力再高都受這人類體能的限製。


    楚岩汐果然漸落下風,但遊奕集中法力吹笛,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希望能立戰立決,這樣驚天動地的打鬥隻怕引來他人參與,無論來者是敵是友,他都不歡迎。在舉世無雙的法器麵前,隻有利益,沒有絕對的敵或友。


    他很想智取,可惜楚岩汐的智商不比他低,他現在細想才知道剛才確實說錯了話,真正的赤焰星君並不知道另半塊神石到底在誰身上,又怎麽會知道太傅夫人的元神與之相連?


    言多必失,果然是真理。


    但他的運氣真不好,他越是擔心有人聽到動靜前來,越是有一位白衣飄飄的神仙聞聲而到。


    遊奕畢竟是神龍族的神將靈官,這位突如其至不請自來的上仙的能力,他知道得太清楚,不用衡量就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難以敵過樸風。雖然拿不到女媧石讓他憤恨悵然,但他權衡利弊知道若落在樸風的手上,必定要被送迴神龍尊者麵前。他遲早要再見一次神龍尊者,卻不是現在,他竹笛一收即遁形離開。


    咄咄『逼』人的魔影無魔笛支持,倏然消散。楚岩汐汗落如雨,手拄厚劍半跪在地上喘息,樸風飄然落在他的身邊。


    雖然隻是一個幻象,但楚岩汐舍不得馬上收迴法力,能讓太傅在身邊多待一刻也好。


    他不過是以其人之技還治其身,遊奕給他造了一個聖焰宮的假象,他給遊奕一個上仙樸風的幻影。以他們兩個的法力,所創出的幻境若不用法咒去破,輕易看不出來。遊奕剛才盡全力吹笛,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辨明真假。況且,他也實在想不到楚岩汐會在自顧不暇的時候還能分神去造幻影。


    楚岩汐不敢在這裏耽擱,遊奕的心思靈敏他早有領教,若對方迴過神再迴頭追擊,自己必敗無疑。他強自打起精神,站起身來辨了一下方向。他並不知道聖焰宮的正確位置,但赤焰星君曾說過隻要他到赤焰山下他們就會來迎接,所以剛才見到遊奕他才沒有任何懷疑。


    再次禦風飛行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抬眼忽見前麵烏雲滾湧,鋪滿整個天邊。雲朵眨眼已鋪至他身前,雲層後有一雙巨大兇猛的眼睛『露』了出來,那兇惡的樣子連楚岩汐見了都後退一步。他握緊龍淵劍,全神戒備。


    “是我們!”雲霧中有一個人朗聲叫道。


    巨獸也在同時縮小身量,從那麽一隻高聳如山的巨型怪物縮小至如獅虎大小的蜥蜴,通體金紅,身上布滿盔甲般的鱗片。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犰狳環尾蜥,它亦是龍族一員。當年赤帝將赤焰獸帶走,天帝找不到比之更強大的神獸取代,隻好求助於神龍族。最後,在神龍殿中護衛的犰狳環尾蜥被派往聖焰宮協助守宮,一守即是七萬年,它再未迴過神龍殿。


    楚岩汐鬆口氣收了劍,神情疲憊地看著出現在他麵前的一人一獸。


    犰狳環尾蜥見了楚岩汐,情緒似有些激動,不住低吼,赤焰星君喝也喝不住,連叫失禮。楚岩汐不以為意,請他們在前麵帶路。那隻犰狳環尾蜥一轉身卻攔在他們前麵,赤焰星君正要動怒,卻見神獸身形瞬間又變大幾倍,它曲了前膝跪伏在楚岩汐的麵前,顯然是要求做他的坐騎,它要將他帶迴聖焰宮。


    赤焰星君百思不得其解,神思中的四位星君交換心語,沒有人明白犰狳環尾蜥今日的異常表現,要知道平日裏他們想觸碰它一下都讓它惱怒,更不用說當坐騎。


    楚岩汐不知道它從前是怎樣的一副樣子,他以為就如魔界的欽原,本就是給人當代行工具。他現在精疲力竭,若有坐騎他求之不得。楚岩汐躍身輕巧地落在犰狳環尾蜥身上,神獸長尾一掃,平地起風,卷起飛沙走石,而它已在這氣流中騰身飛起,帶著楚岩汐來到聖焰宮。


    赤焰星君趕到時,楚岩汐已手結禁伏印契,將護在元神中的梅郎釋放了出來。


    梅郎落地後站立不穩,楚岩汐及時扶住了他。不停地發生了太多事情,楚岩汐一直沒有時間仔細看他,現在才發現梅郎的樣子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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