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般應對在失去目標時成效是非常明顯的。


    這樣打出劍法,劍光交織之間留下的空餘就非常小了,時映雪要不往更遠的方向退去,要不便隻能被迫現身出擊,那麽隱匿的先機就被破了。


    時映雪也沒有想過還有這樣殺敵製勝的好法子,倒是可以一學。


    她並不著急上前殺敵,隻是轉過身緩緩地往後退去,避開這劍光灼灼。


    她也逐漸迴過味來了,這心劍戰境若是自己一味想著戰勝影,就失去了其最重要的意義之一。


    影是優秀的對手,當然確實她沒有時映雪的思維與多出來的神智,算不上是全勝狀態下最強的時映雪,卻對時映雪來說有著非常強的警戒和幫助意義。


    誠然她算不上聰明非凡,可她在戰鬥上確實有著極強的能力——就譬如這一迴,她竟然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之中想到應對如今情況下的招式。


    這是時映雪值得借鑒學習的。


    甚至時映雪可以想到,自己以後若是有什麽明白不了,破解不開的戰鬥僵局,興許也能夠在影的身上試一試——也許不會是最佳的方法,卻一定比什麽也想不到要好。


    時映雪想看看在自己終究不露麵的情況下,影又會想到什麽。


    於是她又退後了數步,完全將自己隱藏在霧氣之中。


    一整套劍法打下來,影卻仍舊沒有尋到將時映雪逼出來的機會。


    當然時映雪也知道自己不出來,雖然能夠逼得影用出別的法子來,但同樣有利有弊,她不出來,其餘的先機就全由影占了——時映雪在衡量自己是否有成功的機會。


    五五開吧。


    她一方麵想要讓自己更加強大,想要讓從影的身上學到更多。


    另一方麵也會想自己在這樣的影麵前,勝算又有多大呢。


    有時候時映雪也會感慨,自己終究有時候也是貪心的。


    沒有最終交手的時候,時映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勝算。


    “你不出來嗎?”


    影皺了皺眉。


    劍氣在她的手中又有了別的能力。


    她將所有的劍氣消散,雙手在空中一抓,便又將兩柄劍氣從手中凝出。


    隨後她將那兩柄劍氣握在手中,仿佛全然不曾在意那劍是如何形容——不知何處緩緩有仙樂飄來,她身上原本和時映雪一般穿著的長衫陡然變成了另一件敦煌飛天式的藍紅坦領。


    她將劍氣往天上一拋,落下來的時候,劍氣已經化為一條光芒逸散的披帛,她便輕輕躍起將那披帛抓住,隨性一舞。


    雪白脖頸上的瓔珞叮當作響,赤腳卻如同精靈。


    而漫天的霧氣便纏上了她的披帛,隨著她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這天地竟都直接以她為中心,所有的霧氣靈氣都被她席卷而去。


    時映雪依稀記得,自己上一次看到類似樂舞的時候,還是見到溧陽真人楊央那生萬物的一舞——當時覺得驚為天人,如今和麵前此人的一舞相比,卻完全雲泥之別了。


    而靈氣霧氣被卷動吸收,原本已經退到很遠以外的時映雪已經顯露出來了。


    時映雪還有點在那仙樂與幻舞之中緩不過神來,就看到那渾身氣派已經完全變化的影轉過頭來看她。


    她還是那張和時映雪一樣的臉,卻多了很多圓滿與柔和,少了影的譏誚生硬,甚至有了一絲長輩看待後輩時的寬容寵溺:“你為什麽不在我舞動的時候來?”


    如果她要麵對的影是此人,時映雪可以斷定,她毫無一戰之力——她甚至是一瞬間感覺,此人已不再是影了。


    是嗎?


    應當不是。


    或許說,這一刻不是。


    於是時映雪緩緩地朝她走了過去,語調裏有些笑意:“我傷不了您。”


    “還挺聰明。”


    她將披帛挽迴自己的臂彎,將將走出一步,整個人便化為一團霧氣,下一秒直接在時映雪的麵前出現。


    而她的手裏高高地舉著劍氣,要往時映雪的心口刺去。


    時映雪眼裏有了笑。


    她不信她會殺她——有這樣大神通的人,要殺她任何時候都可以,實在不必是現在。


    那劍氣撲到她心口的時候,果然乍然化作一團綿軟,輕輕地搭在時映雪脖頸上,時映雪低頭一看,劍氣果然又化作了那一團輕柔的披帛,隱隱約約有點兒檀香氣。


    “你說說,你有什麽感悟?”


    她的手搭在了時映雪的額頭上。


    時映雪想了想,劍氣至柔能作絲帛卷動靈氣,至剛又能殺敵製勝,於是得了四個字:“至柔至剛。”


    她抬眼的時候正好看見“影”笑了。


    她的笑很溫柔包容,仿佛眼中有盛世萬千氣象。


    “你還小,隻有這般感悟已經很好了。”


    她將自己的披帛摘下來搭在時映雪的臂彎上,手不知為何在自己的心口輕輕一點,目光之中若有所指地在時映雪胸前一點,便轉過身走了。


    “影!不戰了麽?”


    那個背影稍稍地停了一下,帶著笑的聲音便傳來了:“我不是影,借她軀殼一用,也省的你和她戰這一場了。”


    “說起來是我冒犯這位了,原也是上萬歲的前輩,借她如今的軀殼一用,也是不尊——不過我是誰,她是誰,你日後都會知道的,多問反而毫無意義。”


    她轉過身再看了時映雪一眼,時映雪能看到靈氣在她眼角烙下一顆血紅的淚痣。


    於是整個人形都剝落成了靈氣,原本淚痣的那個位置乍然成了一朵將將開放的海棠,隨風飄落。


    風裏有淡淡的檀香。


    而神識已經自動抽離,這意味著此迴的心劍之境已經結束了。


    時映雪醒來的時候覺得眼睛上輕輕地蒙著一張軟軟的物什,她下意識伸手去抓,便聽到熟悉的嗓音:“你醒了?”


    另外一雙手將她扶了起來,她覺得口中實在是幹渴無比,剛剛舔了舔唇,便有水遞到唇邊。


    她喝了一口才睜開眼,眨了眨眼才看到麵前一張欺霜賽雪的臉,是漣漪。


    偏頭也能看到那張臭臭的俊臉,一頭金發在陽光下折射出鎏金般的光澤。


    “可醒了。”一開口就知道是浮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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