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人死之後,會走進冥界之門,那裏沒有土地,隻有水,人的靈魂會在冥界之水裏洗去這一生的愛恨情仇,再入輪迴。


    漆黑的夜幕裏,無星也無月,伸手不見五指,餓狼的腳步聲在靜悄悄的夜裏分外明顯,黃色的眼睛閃爍著嗜人的光芒。


    突然,不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身後重物拖拽的聲音愈來愈近,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餓狼卻感覺到空氣裏有種危險的氣息。


    赤紅的眸光一點一點逼近,渾身血腥的少年,拖著身後棺木一步一步向著城門走去。


    “今兒的天可真暗啊。”


    “暗就暗吧,反正喝上兩杯酒,你還管他那麽多。”


    “哈哈哈....”


    守城的士兵,閑來無事,東拉西扯,消磨著漫漫長夜。


    城門上的燈籠,照亮方寸之地,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黃色的燭光,和燭光下誘人的魂魄,他拖著棺木,走到城門口,兩個士兵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走過來,驚嚇萬分。


    “連寺在哪?”少年赤紅雙眸盯著兩人,手中匕首仿佛被血浸染一般,仿佛如果兩人迴答不滿意,手中利刃就會劈頭斬下。


    其中一人顫顫巍巍扶著牆,“將軍大人.....在城主府養傷....”


    “多謝.....”少年手中匕首脫手而出,穿過兩人胸口,血淋淋的迴到他手中,他舔舐著刀刃上溫熱的鮮血,沉默的拉著棺木,走進城門,身後兩人無聲無息的倒在地上。


    漆黑的街道上,風中飄搖的燈籠猶如荒野的鬼火,點點晃晃,拉著棺木的人沉默的走在街上,身後的影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拉長成扭曲的身形,迎麵走來一個失魂落魄的青年,形發散亂,麵容頹廢,少年低著頭卑微的退讓到街邊,青年麵無表情走過他跟前,少年目送他的背景消失在長街盡頭,拉起身上的麻繩,身後棺木一點一點被拖拽向前,在地上劃出深深的印痕。


    黑夜裏明亮的燈火會吸引那些渴望光明的飛蛾,它們會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的衝進去,直至將生命燃燒殆盡。


    城主府門前終日明亮的燈火,手持長刀的護衛警戒著漫漫長夜,隱隱從黑暗中,傳來重物拖行的摩擦聲,黑暗中,出現兩點紅色的燈火逐漸靠近,頭頂燈籠一點點照亮照亮,是一雙赤紅的眼眸,一個渾身鮮血的少年身上纏繞著麻繩,身後拉著一副棺木。


    “什麽人!”


    乍見這奇怪少年,眾人驚懼萬分,紛紛拔刀,嚴陣以待,領頭一聲高聲喝止。


    少年看著朱紅的府門,放下手中繩子,眼睛掃視著眼前眾人,輕輕的搖頭,聲音低弱,“我....不找.....你們....讓開.....”


    燈火下,少年的模樣更清晰,手腳纖弱,瘦瘦的,渾身一股衝鼻的血腥味,赤腳上是被碎石紮出的傷口,手裏握著一把雪亮的匕首。


    看清他摸樣,眾人難免心中輕視,連聲怒喝,“擅闖城主府者死罪,還不快退開!”


    少年赤腳踩上台階,肮髒的手直指著朱紅的府門,“我....要....進去....”


    “放肆!”


    少年直愣愣的目光仿佛越過眾人身體,望著門後的某個地方,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越來越靠近持刀的侍衛,赤紅的眼睛仿佛一汪血色的池水,激不起半點波瀾。


    見他步步逼近,終於有受不住這情景的人,難忍心中恐懼,劈頭斬去。


    眼前少年散作一團紅霧,唯有霧氣中銀亮的匕首劃出一道銀線,穿胸而過,持刀的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胸前不斷流血的窟窿,睜著眼睛倒在地上,鮮血流過台階,滴滴落下,少年踩著鮮血走了上來,喃喃囈語,“我....要....進去....找人....”


    門前守衛一臉驚恐看著眼前人,腳步不自覺的退後,直到後背觸及堅硬府門,膽小的侍衛推開府門,結結巴巴說:”你...你...進去....求求你...放....放過我吧.....”


    少年拾級而上,周圍侍衛持刀不斷退後,退入院中,他看著那個給他推門的侍衛,輕聲說道:“謝謝.....”


    那侍衛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表情,退讓到一邊,少年手中匕首脫手而出,刺入他心口,轉眼便失了聲息。


    其餘人見狀更是後退三分,他竟如此心狠手辣,領頭一人低聲旁邊下屬小聲說道:“快去通知城主大人!”身邊人得令快步離開,直向城主所在之地帶信而去。


    少年一路踩下紅色腳印,踏進府門的時候,卻又停下了腳步,他迴頭看了燈火下的棺材,又走了迴去,重新係好腰間的麻繩,將匕首叼在口中,拖著木棺爬上台階,他很吃力,瘦弱的身子弓成蝦子狀,才勉強拖得動,沉重的棺木一節一節被拖上台階,他漲紅了臉,努力不讓棺木往下墜,正當這時,侍衛們紛紛提刀砍來,他冷眼看著即來刀刃,不躲不閃,卻見長刀砍到腦袋的時候,就像砍在空氣裏一樣,沒有絲毫砍到血肉的感覺,他根本不在乎看著周圍對他虎視眈眈的人,領頭侍衛眼看無法傷及他,他身後拖著的棺木一定對他很重眼,他快步衝上去,一刀隔斷他肩上拉扯的麻繩,沉重的棺木應聲掉落,一階一階滑落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沒有合嚴的棺蓋應聲掉落在地,露出棺木內合手躺著的紅衣女子。


    她半麵殘破,長發及腰,身上華麗紅裙,燈光下,金雀逐花而落,在燈花裏振翅鳴叫。


    “啊!......”


    少年卻仿佛被觸及逆鱗一般,一聲憤怒嘶吼,原本平靜無波的麵容瞬間猙獰,赤紅的眼睛裏仿佛有岩漿在流動,下一秒就要噴薄而出,口中匕首紅光大盛,掉落在地上,一股巨力瞬間震開周圍,侍衛們被震倒在地,他慌張的跑下台階,棺木裏女子半麵祥和,他哀慟的伸出手摸了摸她完好的半張臉,手中血跡卻沾染在她臉頰上,他努力想去擦幹淨那些礙眼的紅漬,卻頹然的發現卻越擦越多,他無措的看著滿手鮮血,眼淚卻不自覺的不斷滑落,台階之上的匕首仿佛也感覺到悲傷一般,嗡嗡低鳴,轉眼割開兩人喉管,奪走性命。


    府院裏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甲胄摩擦的聲音愈來愈近,一隊人轉眼跑到門前,台階下少年滿臉鮮紅被眼淚衝散,露出一張令他們駭然的臉。


    “是....是他!那個刺客啊!.......”


    一語道破,白天被將軍劈頭斬下的少年竟在這深夜出現在這裏!


    “是鬼!是鬼啊!他一定是來報仇的!......”


    人群中一個驚恐的聲音響起,一下激起千層浪,今日街道上,人人皆見那少年親手被砍下了頭顱,絕無可能生還,而這燭光下的少年究竟是人是鬼?


    韓城主快步走到府門前,麵露焦急之色,步履匆匆,站在侍衛身後一看,階台下詭異少年正扶起棺蓋,闔上棺木,原本幹淨的棺蓋上盡是血紅色掌印,煞是駭人。


    匆匆來時,他將今日那兩位奉靈使歸還的竹片帶來了,放在懷中,竹羽符令聞靈而動,懷中竹片悄然變化,化為漆黑鳥雀,從衣衫中振翅飛出。


    竹羽鳥甫一出現,便聞見空氣裏濃重的血腥味,夾雜在鋪天蓋地的靈氣之中,它一聲嘶鳴,連忙拍動翅膀,轉眼消失在黑夜裏。


    韓城主看著遠去的竹羽鳥,但願那兩位奉靈使能早日過來。


    “什麽死而複活的刺客!我看你們就是怕死!他再敢來,我就再殺他一次!呸.....一群膽小如鼠的家夥.....都給我滾開......”


    身後傳來連寺罵罵咧咧的聲音,他被一個士兵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身上肩膀還滲著血,手持長刀,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走到府門前,卻見白日他親手砍下頭顱的少年,身軀完整,站在燈火下,渾身都是鮮血,看見他的瞬間,連寺驚恐的退後幾步。


    少年倚靠著棺木,台階之上奪人性命的匕首落在他手心中,鮮血順著刀尖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他看著台階之上無數張陌生的麵孔,卻沒有他想找的人,人群中,連寺躲在士兵高大的身軀之後,不知為何那個少年給他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隱隱覺得一旦露麵肯定會被狙擊,於是悄然躲在人群中,靜待事情變化。


    他心灰意冷的抬起匕首,刀刃上折射著那雙令人恐懼的赤紅瞳眸,既然找不到,那他們就都該死了。


    月黑風高,肅殺之夜,城主府前燈火通明,府門前身著甲胄的士兵手持長刀,長刀所向,浴血的少年麵露兇狠,看向眾人,眾人隻覺被那雙紅眼掃過,渾身泛起冷氣,不自覺的後退。


    他鬆開匕首,沾血的匕首靜靜浮動在空中,他隨手一揮,匕首猶如魚入水,飛快的衝向人群,轉眼劃開一人脖頸,刀刃上沾滿了血跡,轉眼就消失了,仿佛被匕首吸取了,台階下的少年身上紅光更盛。


    匕首靈活的穿梭在人群中,長刀屢砍不中,轉眼又有幾人被取走性命。


    韓城主見狀,急忙推開擋在他身前的手下,對著少年高聲道:“住手!”


    少年召迴匕首,望向喝止他的中年男子,韓城主站在人群中問他,“閣下來此難道隻是為了殺人?”


    少年低頭看了一眼閉合的棺木,沉默的搖了搖頭,見那少年還能溝通,韓城主暗喜,可能還會有轉機,繼續問道:“那你來此所為何事?”


    少年囁嚅著嘴唇,看著眼前一臉善意的男人,“我....找...連寺....我要....殺了他!”話語尾音,卻咬牙切齒。


    他身邊拖著棺木,定然是有親人亡於連寺之手,他心思流轉,婉言道:“你身邊的棺木一定是你很親近的人,你還是早日讓他入土為安吧,執著仇恨隻會冤冤相報,我給你些錢財,你將他好好安葬,今日之事我不會追究的。”


    破財免災,往日他也是這樣的處理,不料眼前少年卻冷眼看著他,一言不發,空中匕首突然刺來,他連忙退讓,匕首直直刺入身後木門,他心驚的拍著胸口,不知自己那句話觸及他的眉頭,竟然轉眼就要殺自己。


    少年抬手召迴匕首,看著燭火下男人華麗的衣衫,“你們....都一樣....該死!”匕首應聲再出,在人群中收割著性命,一時間門口橫屍無數,無數鮮血順著台階滴滴答答流下去,匯聚在他腳邊,而他們卻隻能不斷的後退,匕首紅光閃爍,少年踩著血水一步一步走上前,“我找連寺,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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