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彼時盔甲鏗鏘之聲,已越過牆頭,傳至偏房之內。


    隱約間有獵犬的聲音傳來。


    有急促的腳步之聲匆忙趕來。


    正是青鸞。


    她一進門,便被屋內的氣氛驚了一下。


    下意識的打量洛姑娘身邊這個自稱是琅琊小候爺朋友的男子一眼。


    “人已經來了,五哥去雲州之前,便精通搜捕之術,他隻有了一個時辰,他以有盜匪潛入燕京為由,便將大大小小所有可疑的地點數搜了一遍,連正在辦喪事的和碩親王府上也沒有落下。”


    葉沉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有月光,緩緩抬起袖子,拉起洛書的手,“走吧”


    洛書見他如此氣定神閑,半點無慌『亂』之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青鸞道“你們去哪?”


    葉沉道“當然是去見你的五哥阿。”


    ……


    赫連玦騎在戰馬上,他身上還穿著那身黑紅相間的禮服。


    漆黑的天幕,被周遭如鐵桶般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手中舉著的火把照的明亮如白日。


    滋滋啦啦的聲響,與盔甲相撞之上,襯托的夜『色』極是靜謐幽深。


    在看到她出來的那一刻。


    赫連那琉璃『色』的雙眸狠狠一收,而彼時,齊齊的拔刀之聲,將夜『色』裏這種緊繃的快要斷裂的氣氛推到了極點。


    他也不看葉沉一眼。


    眸低怒『色』未退,“丫頭,過來!”


    洛書環視了一眼周圍,所有的路皆被堵死了。


    連牆頭之上也最已埋伏好了弓箭手。


    突圍怕是無望了。


    她下意識的捏了捏葉沉的爪子,這家夥竟然還能如此淡然。


    “你要娶的了元敏公主,很抱歉,我不是!”


    “你是不是,我說了算!”


    他近乎瀕臨暴怒的邊緣,一字一字,咬牙切齒。


    洛書覺得這家夥之前看著挺好說話的,沒想到脾氣竟然這麽暴躁。


    “若我不願意呢?”


    赫連玦緊緊的盯著著她,而彼時牆頭之上的弓弦發出爭鳴之聲。


    “你不願意,他就得死!”


    葉沉依舊不答,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爪子卻極是自然放在洛書的腰間,仿佛是故意讓赫連玦看到一般。


    赫連玦的理智幾乎在瞬間崩塌,他忽然抬手,大喝一聲,“都給我後退。沒有命令不得妄動!”


    長臂一掃,將副將身邊的佩劍掃了出去。


    那劍直直向著葉沉方向奔來,不用說也知道,這是無聲的挑戰。


    葉美人鬆開了爪,身體如流光一般縱身一躍而起,於半空中一把接過了那長劍。


    而彼時赫連玦早已騎馬疾馳而來,忽然於半空中騰身而起,迎戰而上。


    兩人身形極快,如蛟龍騰空,兵器相撞間,火花四濺。


    在列眾人哪裏見過這種高手級別的對決,皆呆楞在那裏不動。


    兩人從近處的屋脊之間,打到遠處的屋脊之上,近半個時辰,卻也難分勝負。


    漆黑的夜幕下,唯兩道身影如颶風怒卷,濁浪排空。


    忽然膠著的戰事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那一道黑紅相間的影子似有些力竭,而葉沉則是越戰越勇,漸漸『逼』迫之勢。


    隻見一道寒光閃過,鏗鏘之聲驟然響起。


    幾滴鮮血灑落。


    眾將士急急大唿“殿下!”


    赫連玦身形不穩,從高處落下,他立在那裏,手中鮮血順著長劍,滴滴滑落。


    而葉沉的臉『色』似乎也有些變化,但身上卻無明顯傷痕。


    他一個利落的平沙落雁之式,站到了洛書身邊。


    此戰,赫連玦敗!


    “你輸了!”


    葉沉的聲音裏並任何得意之『色』。


    赫連玦驟然抬頭,那雙琉璃『色』的眼底滔天的怒火,早已將理智湮沒。


    他緩緩抬手,將嘴角邊的那絲鮮血擦去,“眾將聽令,把公主帶過來,若有人阻攔,格殺勿論!”


    “是!”


    葉沉捏悄她的掌心,低聲道“放心,沒事的!”


    洛書緊後起了一層寒意,看著這些雙眼通紅隨時要準備上來宰人的士兵,“真是信了你的邪了!”


    而彼時藏在黑暗裏的隱衛齊齊閃身而出,將兩人包圍在中間。


    兩邊局勢蓄勢待發,似乎每一個人都做好了血流成河的準備!


    “你是準備用這十幾個人來抵擋他的千人禁軍?”


    “當然不,重要的人物還未出場!”


    洛書隻覺一陣頭暈,還未出場,這馬上要開始血流飄杵了,到時候再出場有什麽用?


    早知道就不該跟著這家夥逞英雄!


    “住手!”


    一聲尖銳的宦官之聲,穿透黑暗。


    遠遠可見明黃『色』的龍輦正匆忙的向此處奔來。


    那些宦官踩著小碎步,舉著旗幟,與這種劍拔弩張的場麵一比,極富有喜感。


    禁軍一瞧是陛下來了,趕忙讓出了一條道來。


    金國老皇帝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又狠狠的瞪著赫連玦。


    忽然大喝一聲,“老五,你這個孽子!竟敢私調禁軍!你真是越活越糊塗!”


    赫連玦道“是有人劫走了兒臣的王妃,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金國老皇帝顯然看到了葉沉的爪子一直放在洛姑娘的腰間。


    他看了一眼那些黑衣精銳,和牆頭之上的弓弩手,“禁軍統領何在?”


    身後立馬有一個粗獷的男人跑上前來,跪地。


    “臣在!”


    “把你的兵帶走,別在這給朕丟人現眼!”


    禁軍統領看了一眼赫連玦,又看了一眼金國老皇帝,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金國老皇怒了,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朕還沒有退位,便支使不動你了是嗎?是不是?阿!”


    禁軍統領趕忙磕頭請罪,“臣不敢!”


    說罷趕忙起身,招副將清點人數。


    約莫半刻鍾,那些圍的水泄不通的禁軍便魚貫而出,連牆頭之上的弓弩手也退了下去。


    一時之間,攝政王偏門之處,隻剩下了赫連玦的府兵。


    聞聲而來的攝政王衣衫有些淩『亂』的從龍輦之後跑來,見到這般劍拔弩張之景極是不解。


    “皇兄!”


    金國老皇沒理會他。


    彼時人一人眯著他的狐狸眼,從龍輦之後跳了出來。


    指著洛書便道“哎呀呀,這不是我大夏女官,未來皇後洛姑娘嗎?可算是找到你了!”


    金國老皇帝顯然沒想到會有如此變動。


    他隻知道前來和親的公主並非是葉氏宗親,而是太後的侄女,但看今天的場景,顯然,並不是這樣。


    他板著臉,狠狠瞪了一眼赫連玦,又看向從後麵跑出來的王蘊,“小候爺說什麽?”


    王蘊立馬一副狗腿相,上前攙扶著金國老皇,“哎呀,陛下有所不知,兩個月前,在雁門關外,發生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事呢?”


    金國老皇當然知道,這件所謂的了不得的大事,讓大夏新帝徹底切斷了金國與梁國間的官道,並陳兵三十萬於雲代二州,讓金國陷入危機。


    但具體是什麽事徹底觸怒了新帝,他並沒有從赫連玦那裏得到確切的答案,而如今看來,極有可能是為了眼前這個女子。


    而她剛才說,自己不是和親公主,而王蘊稱她為洛姑娘。


    難不成便是那秘信中所說的二品欽差?


    他早已從之前諜者傳迴來的消息中得知,大夏新帝在還未登基之前,與朝中一個官員關係匪淺,當時他還將此消息念給攝政王聽。


    嘲笑新帝竟然是個短袖,沒想到竟然事出有因……


    即便他心中已有定論,但此事隻能裝做不知。


    “什麽大事?”


    王蘊嘿嘿一笑,“有人在雁門關外,襲擊了送親的儀仗隊,把真正的元敏公主給殺了,把欽差大人給虜走了!嘖嘖,可真是奇聞,奇聞哉!”


    他搖頭晃腦竟然和說書先生一般。


    金國老皇帝也不傻瓜,他看了一眼王蘊冷冷一笑,“小候爺說的是什麽話,你長安城的朝堂之上有無女官,朕心知肚明!”


    王蘊嘿喲一聲,“陛下這就不知道了吧,我們這位洛大人可是位奇才,她不擅女紅刺繡,卻獨獨喜歡與那些亡靈打交道,在先帝在位之時,便是順天府尹縷破奇案,此事我朝上下人盡皆知啊,雖未說破,但都是心知肚明的!”


    “況且,新帝開朝,已將女子可入士納入了章程,這又有何好奇怪的!”


    金國老皇帝驚的張了張嘴。


    他看了赫連玦一眼,又看了洛書一眼,繼而又將目光轉向站在一邊默然不作聲的葉沉陛下。


    心想難道真的是老五幹的好事。


    大夏新帝新陳兵邊境,但並未有實質『性』的進犯,隻是切斷了與梁國通商的官道以示警告。


    而剛剛長安城派來的小候爺,已將大夏新帝的意思表達清楚。


    很顯然,眼前那個立在那位洛姑娘身邊的男子並非是簡單的隨從。


    滴答!


    赫連玦手臂之上的傷,仍舊在滴血。


    金國老皇帝迴頭看著他,“老五,你受傷了快去請禦醫包紮,這幾日辛苦,不必入宮謝恩,在家好生休養幾天!”


    赫連玦驟然抬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睛看著金國老皇帝。


    “還不快去!”


    金國老皇帝見他無動於衷,幾乎是怒喝出來。


    赫連玦一言不發,死死的盯著洛書。


    “這兩月又來,你都是在騙我,是嗎?”


    洛書喟歎一聲,“殿下何等聰慧,又豈是可以輕意被騙的?”


    赫連玦自嘲諷一笑,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下來,“你要的,我一樣可以給你,為什麽……”


    “赫連,你從來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


    他聞言,踉蹌退後一步。


    即便是剛才,為葉沉所傷之時,也未能『露』出如此絕望的神情。


    而此刻,她的一句話,卻讓他丟盔棄甲。


    他笑了笑,悲涼而又孤獨……


    誰也不看,轉身緩緩離去。


    連向金國老皇帝謝恩都省下了。


    而其所帶來的府兵也在他離開之後,盡數退去。


    夜如此漫長,又如此安靜。


    葉沉站在洛書身後,忽然身形晃了晃。


    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他緩緩抬手,狀似不經意間,見那血抹去。


    而抬手的瞬間,手心盡是一片血紅。


    洛書看的心驚,但金國老皇帝顯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她也不敢冒然,隻希望王蘊那隻巧舌能化解此局的尷尬。


    金國老皇緩緩掃視了眾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洛書身上。


    “久聞洛姑娘大名,此事乃犬子所為,朕有管教不當之職,還望洛大人莫要見怪,以免傷了兩國邦交!”


    金國老皇竟然先行服軟。


    看來葉沉那隻腹黑的家夥一招便掐住了金國的命脈。


    她道“陛下言重了,今日落非陛下出手相救,定然不會得善終,此事已翻篇,我不會再計較!”


    王蘊又馬上跳了出來,笑嘻嘻的說道“你看你看,陛下大人,我都說了嗎,洛大人是不會計較的,況且也沒什麽人員傷亡,現天『色』已晚,不如您先行迴宮?”


    攝政王見此,趕忙道“是啊,皇兄,明日還要早朝接見貴客,不如您早些迴去休息,這裏的事情,先交由臣弟來解決如何?”


    金國老皇歎了一聲,攙扶著常慶的手,“既然如此,那這裏就先交給你了,大夏使臣由你安排,朕才放心。”


    說罷,步履蹣跚的上了龍輦。


    “恭送陛下!”


    攝政王方才長舒了口氣。


    王蘊這家夥也算是聰明,見金國老皇走後,立馬跑到攝政王身邊笑嘻嘻的,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竟然讓攝政王不知該問什麽話才好。


    青鸞見幾人氣氛有些尷尬,上前一步道“父王,大夏使臣不遠千裏來此,想必都累了,不若剩下的事,由女兒安排,讓小候爺陪您說說話如何?”


    王蘊就是那種給點顏『色』就能往上爬的人。


    他立馬笑嘻嘻的對攝政王道,“來來,咱們繼續午後沒說完的話題……”


    說罷便拉著攝政王的手,向院內走去。


    洛書見人走的差不多,方才迴頭,見葉沉臉『色』蒼白,哪裏還有剛才盛氣淩人的樣子。


    方才想起,此戰之後,他一直不曾開口,想必也是受了傷,赫連玦的武功與他不相上下,都是兩國頂尖的高手。


    而赫連玦既傷的不輕,那麽……


    她握住了他的手,“你還好嗎?”


    他點點頭,剛準備說話,一口鮮血,忽然噴了出來。


    而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鮮血順著手臂緩緩滴落!


    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灘血泊!


    洛書頓時慌了神,“青鸞,請大夫!”


    青鸞按住了他的脈息,末了方才說道“不礙事,我五哥習的是至純至陽之功,陛下是至陰至柔,與他相克,剛才一番纏鬥,陛下逆轉的真氣,在瞬間之中內力大增,方才將五哥戰敗,現在不過是剛才真氣逆轉帶來的氣血不歸,休息一日便好!”


    “你懂醫術?”


    青鸞笑道“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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