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資深政客,王允雖然剛正不阿,卻也絕非無腦之人。


    深諳為官之道的他,認為梁錚在處置蹇永的事情上,做得太過。


    “你大可將人擒下,然後搜集證據,將其交由朝廷發落。”


    王允目光複雜地看向梁錚,對於這位便宜女婿,他還是相當看重的。


    畢竟梁錚用兵如神,屢立戰功,如今手上更是掌握兵權,對太原王氏而言,是值得拉攏和投資的潛力股,能夠彌補太原王氏在軍事力量上的短板。


    梁錚知道,王允是真的在關心自己。


    雖然這種關心,包含著利益與利用,但終究是一份好意。


    所以梁錚決定透露一部分計劃給王允知曉:“如果我說,我有不得不殺他的理由呢?”


    若是在和平年代,王允那豐富的政治鬥爭經驗或許還能派上一些用場,但時代馬上就要變了。


    待董卓入京,亂世開啟。


    到了那時,誰還和你玩什麽朝堂上殺人不見血的政治鬥爭?


    群雄並起,豪傑爭鋒,兵強馬壯者為王,決定勝負的關鍵不再僅僅是權謀和背景,而是鐵與血的廝殺。


    因此梁錚才不用考慮什麽會不會留下把柄,若是有人用這件事治他的罪,那才是搞笑。


    此時的王允還無法理解這些,他的思維和觀念,依舊停留在過去的時代,隻是梁錚的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殺蹇永,是另有圖謀?”


    梁錚點了點頭:“然也。”


    王允沉默不語,對於梁錚,他始終看不明白,見梁錚不願多做解釋,他也沒再追問,隻是叮囑了兩句:“我不管你有何圖謀,隻求你不忘初衷,克盡人臣本分,切莫危害到漢室的江山社稷。”


    “唉……”


    梁錚歎氣:“若人人能做此想,天下哪裏還有這麽多的不平之事。”


    兩人很默契地都沒提起王懋,這點衝突原本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因此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輕輕揭過。


    過後不久,王允找到袁紹:“我已與他談過了。”


    “如何?”


    袁紹的表情,流露出幾分急切之意。


    袁家的圖謀,全然落在何進身上,而一旦劉辯不能順利繼位,那麽眼下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


    王允捧著茶杯,目光冷然:“他並無要和解的意思,你若是有什麽想做的,可以開始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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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紹聽完卻是皺起了眉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忘了,我們可是共謀。”


    雖然王允不曾明言,但話語中的疏離,卻已然十分明顯。


    袁紹聽得出來,王允這是要抽身而退了,這讓他分外不爽。


    王允卻並不在意,原本的太原王氏,之所以需要向何進靠攏,是因為士族有共同的利益和訴求。


    劉宏打壓世家與豪族,屢興黨錮之禍,對於此事王允自然不滿,更擔心王家也受到牽連,所以才會抱團取鬧。


    而幫助何進,是為了保住太原王氏在朝堂上的利益。


    但是現在,太原王氏有了第二個選擇。


    黑騎軍和梁錚,就是王允的選擇。


    尤其是在梁錚平定河東之亂,取得劉宏的信任之後,王允已經無需借助何進的力量來重返朝堂了。


    更何況在王允看來,袁紹和袁紹背後的汝南袁氏,野心勃勃,圖謀不軌,向來抱持著忠君愛國之心的王允,心中極為厭惡。


    不管袁紹想對梁錚做些什麽,王允都不想再牽扯其中,反正隻要梁錚仍然被天子所信任,袁紹等人做什麽都沒用,他又何必枉做小人,交惡自家的女婿呢?


    雖說嫁的隻是義女,但聯姻就是聯姻,與其和袁紹這些各懷鬼胎的盟友虛與委蛇,還不如繼續與梁錚合作,更符合太原王氏的利益。


    規勸無果,袁紹隻能帶著憤懣和失落離開。


    城南太學,一處酒舍中,袁紹正滿臉鬱悶的自飲自酌。


    “本初。”


    來人身著華麗繅衣,麵容俊雅風流,笑意吟吟地跪坐在袁紹的對麵:“一人獨飲,有何意趣?”


    說完叫人送來酒菜,舉杯便與袁紹對飲。


    “是你啊,公達。”


    袁紹抬了抬眼皮,見是荀攸,打了聲招唿便再次悶頭喝酒,想要借著酒意宣泄心中的情緒。


    袁家四世三公,而今為了更進一步,籌謀已久。


    袁紹作為家族中的核心成員,自然肩負重任,被族中長輩寄予厚望,因此數十年的歲月中,他一直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放鬆。


    但人生在世,心中積攢的壓力總歸要不時的宣泄一番。


    喝酒,便是袁紹難得的消遣時光。


    尤其是在心煩意悶之時,幾杯黃酒下肚,總能讓他暫時忘記煩惱和憂愁。


    荀攸與袁紹也是老相識了,自然知道他的喜好,見酒已溫好,便撩起袖子給他滿上一杯,然後笑著問道:“怎麽,有心事?”


    袁紹接過酒爵,仰頭一飲而盡,隨即語氣低沉:“公達,你說為何總是好事多磨?”


    眼看著劉宏身體每況愈下,何進漸掌大權,立嫡一事卻因梁錚的出現而波瀾再起,袁紹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盡人事,聽天命,隻此心無憾便是,本初又何必掛懷在心。”


    相比於袁紹,荀攸雖然也在何進手下聽用,但潁川荀氏並未如汝南袁氏一般,在大將軍身上下重注。


    所以對於輸贏,並不執著。


    悠然自得地小酌幾口,荀攸便開口詢問:“對了,剛好有幾個疑問,想請本初為我解惑。”


    “哦?這天下間,還有事情能夠難倒公達你的?有意思。”


    袁紹聞言,笑著放下酒爵,靜候荀攸下文。


    “我非許子將,天下之事,豈能盡知?”


    荀攸朗聲一笑,隨後說道:“本初想必見過漁陽侯了,在你眼中,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突兀的提問,讓袁紹不禁愕然,愣神片刻之後,他才迴答道:“此子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但據我觀測,應該隻是偽裝,其城府之深,智謀之高,世所罕見。隻可惜道不同,難以相謀。”


    “看來本初與孟德見解相同,如此一來,我就更想要見他一麵了。”


    “你要見他?為何?”


    “因為他已發出邀約,而我也想與他親自一會。”


    荀攸微微一笑,說出嘴的話,卻是讓袁紹聽得雲山霧繞,稀裏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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