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石由毒功化霧,遁出百蠻山後再換劍光,直奔南海而去。


    在唐石讀了一半的蜀山劍俠傳裏,紫雲宮當真便為前半部之中最為重要的支線之一。


    內裏牽涉之大,從前往後串連伏筆之多,即便唐石可以元神迴顧,也不禁有些咋舌!


    此宮坐落在東海南海交界之處,深居地心,為九地靈府之一,宮深百裏,上下共分六十三層,到處都是珠宮貝闕、瓊林玉樹、異草奇花,映得宮內四壁通明,霞光瀲灩,耀眼生花。


    前宮主天一金母已成仙飛遁,而此時的宮主初鳳姐妹三人,不過是天一金母前世侍女,此番轉世,農奴翻身作主,直接成了宮中之主。


    這紫雲宮宮門深藏一海眼之下,內有恐怖深漩,一入此漩,水自兩分,行得數十丈後,便有金母所設避水牌坊,宮門,就在避水牌坊之後不遠。


    此地海藻繁茂,各種稀珍魚蝦往來如織,自成一幻,讓人不辨方位,如此而來,宮門更加隱蔽。


    在這之前,宮中二鳳、三鳳與虎頭禪師妄圖搶奪海中散仙甄海的道書,轉而將其滅殺,但甄海死前早已將道書藏匿並交於其妻鬼女蕭琇,由其傳授於二子甄艮、甄兌。


    在殺人奪寶之時,二鳳、三鳳與虎頭禪師起了嫌隙,後虎頭禪師傷人逃遁,二鳳、三鳳迴轉宮內,修煉之餘,數次外尋虎頭禪師以報前仇,但仇未報成,反惹下許多仇家。


    初鳳本想與諸人分別出海雲遊,積修外功,建立天仙基業,但為助二妹、三妹,無心間也鑄下數件錯事。


    且宮內金須奴在化形成人之時由天魔所侵,早早便與二鳳失了元陽、元陰後結為夫妻,加之諸人修煉天一金母所留地闕金章所載功法之餘,又煉得至月兒島火海中的秘魔三參、天府副冊裏的天魔秘籍,不多時反而已有大成之顯!


    如此一來二去,初鳳終知諸人得道無望。


    於是她念頭急轉,棄了飛升之道,隻求永據紫雲宮,快快活活的做個海底散仙!


    為防南海雙童與虎頭禪師等人上門尋仇,她在宮門之前設下魔陣,海麵加了封鎖,將紫雲宮門徹底藏匿起來。


    又由紫雲宮後苑門起開了一條長逾千裏的通道,由地底直達一座海島的地麵,此島,便是現在紫雲宮外的迎仙島。


    後初鳳用九鼎煉神砂,再用神砂築就千裏神砂通道,且在通道內布有四十九個陣圖,每七個陣圖合為一體,首尾相應,奇正相生,更有初鳳昔年所收龍鮫靈獸坐鎮其中,厲害無比,變化無窮。


    即便散仙真人之能,若無憑仗妄陷其中,不脫成皮留下點什麽東西怕是絕難逃脫!


    唐石想的也是一般。


    他現在不過修者之境,體內法力與散仙之流相較甚遠!


    隻要與紫雲宮起了摩擦,深陷陣法全開的神砂通道,就算這時他是控製無相魔物進入通道,將本體留守在外,但血遁而出,怕是也會耗盡法力,到時若有宮中之人追出,那必然危險至極。


    而且唐石現在,對這無相血影神通,早已有了深深的忌憚。


    無相血影神通從技術手段上來看像極了元神寄居,不同點便是寄居的元神想離開寄居之物,必定會顯形而出,再自行逃遁,而無相血影神通則可憑天魔陰戾之氣以血遁之速瞬間讓元神在無相魔物與本體中移形換位。


    在莽蒼山裏自己的主元神也施過數次血影神通,但當時時間急迫,後麵又連遇強敵,還逼得自己連施數次自傷之法。


    迴到百蠻山後,雖深刻的感受到主元神受了創傷,但要分辨是無相血影神通還是自傷之法所致,已是無能為力。


    而後來陷入了昏迷沉睡之狀、至今未有醒來跡象的第二元神,卻是連連施展了十數次無相血影神通將苦行頭駝帶走,才給自己的逃遁創造出了空間、時間。


    唐石無數次的感知,都不清楚第二元神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但他知道,這絕對與無相血影神通脫不了幹係。


    越是霸道的功法神通,反噬起來也更加猛烈。他心有疑慮久矣,便打定了主意,在第二元神蘇醒,知其昏迷、沉睡原因之前,決不再妄用此神通!


    所以這次,他根本沒有煉化無相魔物,單槍匹馬就向紫雲宮去了!


    這倒不是唐石自大,他這次本就沒有鬧事的意味,隻為讓石生知曉陸蓉波在紫雲宮內即可,至於如何將陸蓉波等人拐騙迴百蠻宗,那也是下次再去之時,才能作打算的事。


    倘若這次石生陽奉陰違不聽勸,非要動手強搶,最壞的情況就是自己放棄這母子任由紫雲宮處置、製衡!


    到時憑自己對石生、陸蓉波知根知底的情報,略說一二,想來也能讓宮中諸人不記恨自己!


    而且從諸事發生的時間線來看,許飛娘此時早已成了紫雲宮的座上賓,她這一到,旁門異教俱來,迎仙島終於與其名相符起來,是人是鬼都可執拜帖前來拜訪。


    先不說別人歡不歡迎,到時若守在迎仙島入口負責接引的人就是陸蓉波,那自己完全可以不入仙宮,見一麵後轉身就走。


    就算不是她守門,那紫雲宮,大概率也是歡迎自己的,自己承綠袍、列霸多兩教教統,用這兩人惡名,應該有機會去瞻仰一下紫雲仙宮,說不定待自己亮出百蠻宗的名頭,那被人評說為生性涼薄、虛榮妄念的三鳳、冬秀二人,一定會相當愉悅!


    宮名傳萬裏,連不知名的修者,剛剛繼承了綠袍、列霸多道統的人不想著整頓宗門,都居然前來瞻仰紫雲仙宮……


    若不歡迎,那自然也有不歡迎的法子。


    整個蜀山世間事件全數莫名推後,三女誕辰之宴怕是早已過了,但自己若借助壽之名延後獻上陷空老祖的數枚靈丹,怕不僅三鳳、冬秀之流會高興萬分,就連初鳳、金須奴也會重視一下。


    畢竟,那紫雲宮後苑中有一名為千年續斷的接筋續骨靈藥,遍數人間,隻有紫雲宮與陷空島才有出產!而自己從鄭元規身上所得靈丹之中,有接筋續骨功效的占了大半。


    比起陷空牌靈丹響徹修界,現今的紫雲宮雖宮內後苑靈藥繁多,卻於江湖之中聲名不顯,想來不是用法粗糙,便是以藥成丹之法不明。


    若此時有陷空老祖所製靈丹比對,自然便可開心的借鑒一二,然後加緊開啟自己的技術改造,然後推出自己的牌子的靈丹,到時紫雲宮之名便會更加響亮。


    他們若問為何不壽宴之日前來,那自然便是自己正指揮諸位門人被峨眉瘋狂毆打,一時間脫不開身。


    唐石此次定計於此,去時又在心中過了一遍,不知覺間,遁光早已越過了山川,踏足了海麵之上。


    ……


    在唐石入海之時,東海一座孤島上空,一道金紅光芒落下,隨即金蟬與笑和尚從中走出!


    “蟬弟,如此,是否會有不妥?”


    “笑師兄,唐石害我等久矣,天遁鏡、文蛛不提,我於地肺中失卻一臂,寒萼師姐在莽蒼山中隕落,司徒師兄也失了身軀,一想到此,怒火日日煎熬我心,如不能找他報仇,實在難受!”


    金蟬小臉如凝寒霜,右拳緊握,又道,“嚴師兄已尋到與司徒師弟同命格之人!而諸葛師兄也到了凝碧崖中坐鎮,無他允許,諸人皆是不可下山,我求了許久,他才許我去京都地區找你!


    另外幾路的石生、米鼉與我不熟,不便相求,但笑師兄卻不一樣,你不僅與我相好,又義薄雲天,想來,你定會與我同去尋那唐石報仇消恨!”


    笑和尚歎一口氣,當即盤腿坐下,說:“我與你前去便是,但偷盜尋蹤花囊,我可幫不得你!”


    金蟬聞言立即展顏一笑:“當然,此物在我母親那裏,自然由我去取,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來!”


    “我先說好,諸葛師兄既然去了凝碧崖,妙一夫人定當接替其責,為我師傅與二位師伯守道,若無機會拿到尋蹤花囊,你便與我迴山,而且千萬不能吐露你所欲之事!”


    “好!”


    金蟬當即一應,隨即取出一數寸幡旗,化出一幢彩雲,消失此地。


    “紫玲師姐的彌塵幡!”


    笑和尚一驚,隨即一想,又自釋懷。


    秦寒萼都死了,紫玲怎能不介懷於心?但她與諸葛師兄不熟,不好相求下山,她洞悉金蟬之意後將彌塵幡借出,也算為金蟬誅魔之旅,添了自己的一份力。


    不過,這一切怕是要失算了!


    要瞞過妙一夫人,還要從她身中偷盜物件,即便金蟬是她轉世親子,也絕對不會成功。


    笑和尚深信不疑!


    答應與金蟬同行,不過是全當勸慰罷了,反正也攔不住,那就讓別人去攔!


    笑和尚自己也恨唐石入骨,但與金蟬不同,他有執念但不任性,更不會為了找出唐石而去偷盜長輩之物。


    想都不敢想!


    ……


    東海孤島,笑和尚盤坐在地閉目誦經,即便頭頂上方烈日當空,都未能影響他分毫!


    半個時辰過去,眼前彩雲一晃即消,金蟬興高彩烈從中走出,手裏捏攥著寸長白色、如蟲蛹般的梭狀花囊吼道:“笑師兄,花囊到手了!”


    “什麽?到手了?”


    笑和尚詫異無比,金蟬已哈哈笑道,“我去之時,母親正在島中以元神之功助我父重淬純陽法寶,身體不得動彈!我父與玄真子、苦行兩位師伯雖知我來,但心神卻不在我身上!


    而那花囊便係在母親腰間,我小心取後還待了一會才告退而出,他們全數都不知情!”


    笑和尚一聽,心裏先是詫異,然後立時覺得好笑!


    不知情?


    東海三仙,是白叫的?


    妙一夫人比之東海三仙修為也不遑多讓,他們都會不知情?


    你去的時候,機緣如此巧妙,妙一夫人恰好飛出元神助妙一真人煉寶?


    這樣一想,笑和尚心中反而有了計較!


    諸位師長定是早已算到金蟬今日要來取花囊,卻假裝不知由其竊去。


    既然放任,定有憑仗,說不定此次,還真能與金蟬除掉唐石!


    一想到此,笑和尚立刻笑著點頭:“蟬弟既然得手,那便放出花蟲,帶我們去尋那妖人!”


    “好!”


    金蟬應聲,法力一湧,一道白光瞬間從手中而起,向天邊劃去。


    二人縱身,各馭飛劍緊跟而上。


    ……


    離這孤島數百裏外,東海三仙煉丹製寶之島正中洞府外,一老者穿著一件破爛單衣倚立洞府門前,他神態滑稽,模樣玩世不恭,隻那雙目卻是炯炯有神!


    他從出現到站立許久,一時頗覺無趣,突然大聲吼道:“妙一道友,玄真子道友,出來接客了!”


    “哈哈!”


    洞府裏傳來一陣笑聲,接著妙一夫人便從中走出。


    “見過朱梅道友!”


    “荀道友,你怎麽在這,諸葛警我呢?”


    老頭一驚,開口問道。


    “諸葛師侄現在凝碧崖中主持事務,隻待此間丹、寶均成,教中便會新開峨眉五府,到時開府盛會,外子會以峨眉掌教之名遍邀人間界道友來五府聚會,交流修煉心得!如此之事,由諸葛師侄主持去辦最為妥當!”


    朱梅一聽,眉頭一皺略有不解,那凝碧崖內,向來都是齊靈雲做主,怎麽又突然換成諸葛警我了?


    見朱梅模樣,妙一夫人繼續道,“道友剛從白陽山中而迴,怕是還未來得及衍化天機,對近期之事並不知情!


    前一陣子,靈雲領凝碧崖諸位弟子前往莽蒼山,一為奪取靈玉崖所蘊、又被玄陰教祖妖屍穀辰占據的萬年溫玉救治餘英男,二為收取長眉真人昔日封印地肺中的青索劍!


    但是,靈雲一行大敗而歸,青索劍被妖人搶奪而去,寶相夫人拜入我門下幼女秦寒萼也被奪青索劍妖人神形懼滅,不僅如此,靈玉崖所蘊萬年溫玉,也被此人奪走!


    如此,靈雲輕敵犯了大錯,已被我收其飛劍,幽禁在凝碧崖石府之中!”


    朱梅一愣,神色立時凝重無比:“青索劍被奪?那妖人是誰?”


    “唐石!”


    聽得此名,朱梅眉頭緊皺,“他?他何德何能,能取青索?長眉真人未在劍中留下指引?”


    妙一夫人聞言一歎:“師尊得紫青雙劍時,為去其殺氣、野性,費了無數心血,但直至飛升時,也未能將青索完全降服。


    故在封存雙劍時,隻在紫郢劍中加了禁製,隻能由李英瓊與紫郢氣機感應,而青索劍,雖師尊算準其主是周輕雲,但唐石在莽蒼山中,預先得了青索劍劍囊,加之不知生了何等變故,青索劍居然選擇了他!”


    朱梅大驚:“青索劍選擇了他?”


    “不錯,當時之事,諸位師侄均已口述數次,輕雲與唐石前後收劍,但青索卻選擇了唐石!”


    “此人,當真有些詭異,繼承了綠袍道統,又投入列霸多門下,後又在地肺中逃脫一劫,現今居然又掠我正道重寶!不行,必須得早日除掉他,否則,紫青雙劍合璧破敵之景怕會無限延後!”


    朱梅自顧自喃喃說道,“但是此人被天機遮掩……”


    “道友與我等想法一般,此人狡猾、實力強勁,令人難堪的是,他身中諸樣重寶,均是我峨眉之物,著實該早日除去!


    他有天機遮掩,以前難以衍化卦算知其行蹤,但在莽蒼山時,青囊仙子前輩已用尋蹤花囊鎖其氣息,可由此花囊,追蹤那妖人!”


    妙一夫人打斷朱梅,說到這裏麵色一展,“外子三人煉丹、製寶正自緊要之時無法抽身,我也需為其守護輕易不能離開,而諸位師兄正遍行天下多積外功以備群仙之劫,如此……”


    “怪不得!苦行道友一早便用飛劍傳書喚我來此,老兒命苦,又當護工又當跑腿,待日後你等飛升仙界,可要在長眉真人麵前與老兒多說好話,法寶之類的就不用了,但那仙界的酒釀之物,可要多多給我一些!”


    朱梅哈哈一笑,接著話語一轉,“淩雲鳳與白道友轉世道侶楊瑾已到倚天崖龍象庵聽芬陀大師教誨,雲鳳不久便要入教峨眉,楊瑾也會同行曆積外功!


    依老兒看,這二人,可不比長眉真人所指‘三英二雲’差啊,況且,雲鳳名中也有‘雲’字,說不定,你那靈雲女兒,就要被比下去了!”


    “朱道友說笑了,師尊所算‘三英二雲’乃指天賦異稟,機緣不淺,而忽略了後天之因。無論是誰,在人間界均是人非仙,如不時刻砥礪修道初心,被俗事、塵緣所擾,即便天賦再強,到最後仍會泯然於眾!”


    “所以,你這當娘的便借靈雲失利之機磨其道心?想來靈雲也能懂得你一片苦心吧!”


    朱梅說著,長歎口氣,“白陽山事一畢,我與白道友在芬陀大師處還見到了一人,乃蘇州上方山鏡波寺獨指禪師的記名弟子林寒,聽芬陀大師言語,此子也會隨雲鳳同入峨眉!”


    “道友為何歎氣?”


    “峨眉派開花遍野,我青城派此時卻僅有數果,難免讓老兒氣餒!”


    朱梅說著,又重歎一聲,“幸而這次在湘南找到了登兒轉世之人,又欠下了諸位大師、神尼不少情分!”


    說完,見妙一夫人好似正準備寬慰,他又哈哈大笑:“老兒實在有些嘮叨了,還請荀道友將那尋蹤花囊給我,待老夫親取那唐石性命,將他身中諸寶全數取迴!”


    “道友勿慌,為保此行萬無一失,我可是給你找了兩個幫手!”


    妙一夫人笑道,朱梅眨了眨眼,“誰?”


    “犬子金蟬與苦行師兄弟子,笑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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