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雲關,總是隱隱帶著幾分戰場的蕭瑟。


    議事廳內燈火昏黃,牆上的輿圖被照得影影綽綽,仿佛天下局勢一般,撲朔迷離。


    陳永芳站在沙盤前,沉默不語,靜靜注視著方令舟。方令舟輕撫短須,目光在沙盤上的各處要塞間遊移,手指不時在某個位置輕輕敲擊,每一次都像在衡量著戰局的輕重。


    “宇文崇澤……嗯,此人倒是沒怎麽聽說過,想來該是出身遼東某個部落的遺族吧。”方令舟輕聲呢喃,目光又投到曲陽郡,“嗬嗬,「濟順天王」,恆馥,你的這位結義四弟倒是頗有手段啊。”


    陳永芳微微躬身,沒有說話。


    方令舟淡淡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陳永芳坐下。而後自己也坐到廳上,飲了口茶,說道:“眼下豫州境內還算太平,有荀羨治理,後方可保無憂,咱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下一步了?”


    陳永芳瞄了一眼方令舟,暗暗觀察著他的神態,見他滿麵春風,顯然是心情不錯,稍一遲疑,拱手道:“主公,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


    方令舟眉角抬了一下:“有話直說,無需顧慮。”


    陳永芳道:“荀羨這類人,向來堅定忠貞,主公將其攬入麾下,還許以重任,難道就不怕他心懷不軌嗎?”


    “心懷不軌?”方令舟輕笑一聲,放下茶杯,目光直視陳永芳,“恆馥,你飽讀詩書,當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況且,我也知道荀羨並非真心投效,隻不過想借著他的名聲,收攏民心罷了。他若真的心懷鬼胎,我也有應對之策。”


    陳永芳微微點頭,深知方令舟的心思深沉,用人之道也是別具一格,但心中仍有一絲擔憂:“主公,正因荀羨民間聲望極高,若他真的隻是虛與委蛇,處理政事之時散播一些流言,恐怕會對您的名聲造成影響。”


    “名聲?”方令舟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名聲這種東西,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若我大事得成,名聲自然會隨之而來,若我敗了,名聲再好又有何用?況且以荀羨之清高,也不屑去做那些宵小行徑,他心裏想的,不過是百姓而已。”


    陳永芳見方令舟如此堅持,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能點頭應是,端起茶杯飲茶。


    就在此時,一名軍士匆匆進入大廳,單膝跪地:“主公,方成公子傳信,王越已降。”


    方令舟心中一喜,眼中迸射出一縷精光,隨即又馬上收斂,麵色平靜地揮了揮手,示意軍士退下。


    “恭喜主公,又得一員良將。”陳永芳站起身,拱手道賀。


    “嗬嗬,能識破我的計策,並當機立斷,攜五千兵馬夜襲上陽關,確實稱得上良將二字。”方令舟還是沒有忍住,臉上露出了笑意,“恆馥,你說,該如何安置此人?”


    “王越歸降對我軍來說無疑是一大助力,但也需警惕其是否有詐。”陳永芳沉思片刻,說道,“在下建議,可以先將其安置在軍中,許以閑職,觀察一段時間後再做定奪。”


    方令舟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又一名軍士匆匆來報:“主公,前線急報,劉耿撤軍,已經進駐顯州城。”


    方令舟心中一驚,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起身走到沙盤前,目光停留在顯州城的位置上,看著周圍犬牙交錯的形勢,頓時明白了劉耿的意圖:“看來,曲陽郡已是朝不保夕了。”他轉頭看向陳永芳,“恆馥,你怎麽看?”


    “靜觀其變,坐收漁利。”陳永芳道。


    方令舟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如此良機,豈能白白浪費?”


    陳永芳還以為方令舟想要趁亂北上,連忙勸止:“主公,曲陽郡形勢複雜,局勢尚不明朗,我軍若是冒進,恐生變故,不如徐徐……”


    “嗬嗬,恆馥誤會了。”方令舟打斷陳永芳的話,見他眉頭緊蹙,不禁又是一笑,手指移動,指向上陽關的位置。


    陳永芳隨之看去,不消片刻,眉頭便緩緩舒展,雙眸中浮現出一抹激動:“主公的意思是?”


    方令舟臉上含笑,轉身迴到廳上坐下,沉吟道:“曲陽郡匪寇猖獗,高順與鄭彪又同時舉起反旗,想來馮鬆巍已是束手無策,所以才會上疏邯城,尋求劉耿相助了。”


    他頓了頓,眼中透著一股野心:“近期成兒不斷在後方招兵買馬,效果還算不錯,甚至有東召的流民也過來投效,如今我軍已擴充至十二萬之眾。”


    “為免出現什麽差池,可調兵兩萬駐守南亳縣以防東召,另調兵兩萬駐守天中縣以防南榮,而地方治安,交給各縣城防軍及衙役便可,充其量,再分散出一萬兵馬足矣。”


    “如今劉耿撤軍,北邊的壓力也減小了不少,抬雲關內駐軍一萬綽綽有餘,剩下的兵馬,足夠我徹底消滅賈淼了。”


    陳永芳聽著方令舟的布局,目光在幾處駐兵之地來迴遊移,最後停在上陽關上。看了一會兒,猛地抬起頭,拱手說道:“主公英明!”


    方令舟撫須大笑,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喚來親兵:“傳我軍令,著陳武為主將,曹從安為副將,領兵一萬鎮守抬雲關,其餘兵馬速速整理裝備,準備糧草,明日辰時正刻,兵發上陽關。”


    ……


    上陽關西北三十裏外,大營依河而建,營帳稀疏,旌旗淩亂,透出一股頹喪之氣。


    賈淼現在很愁,愁得寢食難安。


    他十幾日前帶兵援救上陽關,因為擔心遭遇伏兵而改道,雖說安全有了保證,可速度終究是慢了不少。


    在他率軍趕到上陽關前,王英早已領著一萬精兵來到關隘東側,對關內守軍進行襲擾。而另一路,本來準備伏擊朝廷援軍的龐廣陵等將,也在收到方令舟的命令後,快速集結到關隘西側。東西兩方人馬,數萬大軍,同時對上陽關發動猛烈攻擊,戰鬥不到一個時辰便迅速奪迴了關隘。


    王英知道賈淼會來奪關,便在當初王越施展疑兵的那個密林裏設好了伏兵。賈淼大軍剛剛來至關下,還未來得及展開陣型,關內守軍與林中伏兵便同時掩殺而出,對賈淼形成了夾擊之勢。


    由於長途行軍,朝廷大軍早就疲憊不堪,加之王英的戰術安排和地形優勢,使得賈淼的部隊陷入了極為不利的局麵,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節節敗退,最終還是廉澄父子護著他奔襲三十餘裏,才逃過王英等將的追殺。


    然而雖是逃出生天,可從沁河大營帶出來的三萬大軍,卻是死傷無數,全軍潰散,跟著逃走的,不過區區一萬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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