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戰場之上的雲端,其中一位中年武者渾身驀地一震,透體而出的氣浪將雲霧拍地四逸而逃。


    “怎麽了?”中年文士皺著眉問道,那名有些激動的長老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說道:“謝長老,此人我認識,是我觀陰脈境界弟子,莫無花。”


    “哦?”中年文士略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你確定嗎?”


    那位長老臉色有些難看地點了點頭:“我本來也隻是猜測,在看到那標誌性的武技之後才確定的。”


    “莫無花所修武技多為畫道,本就冷僻,易學難精,他現在禦使的這一武技乃是低階陰陽武學,江山。”


    “在清心觀中,修習江山武技的人已是寥寥,修煉至第三境界,百裏的更是鳳毛麟角。”


    “再加上熟悉體貌,此人有九成可能,就是莫無花。”


    那長老很是嚴肅地說道,中年文士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如果這長老所言屬實,那麽一位清心觀弟子改頭換麵襲殺觀內頗為重要的同門,這件事情,可就彌漫著滿滿的陰謀氣息了。


    “等等……”中年文士,眼光一轉,視線落到了莫無花戰場上另外的四個人身上,如果為首的蒙麵人是莫無花,那麽其餘四人,會不會也是清心觀弟子?


    “將這個疑似莫無花的人帶迴觀中!馬上!”中年文士眼中寒光一閃,就要往下方的戰場衝去!


    尋常觀內弟子被襲殺,被暗害,那都不足以讓這些長老動容,畢竟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是一路打殺過來的,但現在,對於觀中來說很是重要的許佩弦被觀中的其他弟子作為第一襲殺目標,其中的味道已經徹底變質,很可能會涉及到某些危及觀中的陰謀!


    ……


    “是你!”秦宣大喝出聲,莫無花聽得此言右手一抖,原本渾然一體的山水墨圖泛起一陣漣漪,宛如映襯著江山的湖麵,不過鏡花水月爾。


    “機會!”秦宣目中光芒大熾,手中長劍劍花一挽,又是一道裹挾著火焰的藍色龍卷自劍身而起,直朝墨圖撞去!


    莫無花不愧為陰脈精英,僅一瞬間的驚疑之後眼中狠色淩厲,不僅穩住了墨圖,同時左手一招,兩點鮮血再次飛出,半條血眼墨龍再次從秦宣身後顯現,這一次,獠牙與爪尖同爭輝,高亢的龍吟震肅山林,勢要一擊建功,將這個在場唯一礙手的陰脈弟子斬於馬下!


    他心裏很是清楚,無論秦宣是在詐他還是真的認出了他,此人都必須要死!也就因此毫不留手,甫一出手就使出了極耗元力的武技!


    “糟糕!”背後莫無花的鎮定出乎了秦宣的意料,背後的刺痛感告訴他,倘若此擊不成,那他就很可能會落得一個穿心的下場!


    “啊啊啊啊啊啊!”眼看著代表希望的龍卷在墨圖之中肆意破壞,卻在行如蛛絲般粘稠堅韌的墨絲糾纏下緩緩變小的龍卷,感受著身後傳來的那幾乎要穿骨爛髓的刺痛之感,秦宣眼眶變得血紅,嘴中也發出了意義不明的瘋狂吼聲!


    在這個時候,死亡的危機就像四撒的陽光一般觸手可及,秦宣再也顧不得什麽身份暴露的問題,他再次,閉上了眼!


    就在他準備沉浸在那夢境中青衣男子的意境中,施展出那招搏命的黑光一劍之時,他隻覺得,一切都被靜止了!


    他慌亂地睜開了眼,這才反應過來,不是時間被靜止了,而是他的元力被禁錮了!


    在他不過數步之遙的地方,蒙麵的莫無花同樣目露驚愕地看著這一切,他的雙手還滑稽地抬著,似乎墨圖與黑龍還在存在一般。


    下一瞬,三名中年男子自天際降臨,他們降臨地太快,以至於身後的白色雲霧形成了一道自天際而下的軌跡,像是天梯,煞是好看。


    然而這降臨的三人卻不及那天梯唯美,能夠正常行動但元力被禁錮地死死的秦宣仿佛看到了三座熾熱無比的火爐,轉瞬間又變為了凝冰千丈的寒冰深淵,再接著又仿佛一切都是幻覺,隻有他們如淵如嶽的背影,遮蔽了揮灑整個世間的光。


    還未等秦宣從這莫名的三人出現中迴過神來,他就看到其中兩位男子大手一攬,包括莫無花在內的五名蒙麵人盡皆消失不見,隨即那二人再度順著“天梯”扶搖而上,眨眼間就沒了身影。


    “見過長老!”唯一留下的那名男子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如文士般整潔,眼眸卻像劊子手般冰冷的臉。


    這文士身上金紋四雲讓秦宣心底不自主地一跳,但好在還是鎮住了心神,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


    而他的身後,原本的四個人如今也隻剩下兩人,正是柳一遲和許佩弦,其餘的兩名元種弟子去哪了這個問題,從他們麵對同數量的陰脈武者時,就已經注定了。


    秦宣暗自歎了口氣,看看許佩弦現在衣衫不整,眼神晦暗,臉色因失血而過度蒼白,就知道陰脈與元種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了。


    至於柳一遲倒看起來無甚大礙,似乎隻是有些剮蹭的樣子,倒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文士長老點了點頭,張口說道:“方才那是觀中追查已久的逃犯。”


    許佩弦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秦宣則是在心底腹誹不已,這三位長老有七成的可能是來監視他的,若不是莫無花襲擊許佩弦這事太過蹊蹺,他們三人絕對不會在三人麵前顯現。


    想到這,秦宣裝作無意地低頭了些許,再抬頭時,已是一片死寂黑暗。


    中年文士靈覺何其敏銳,巧也不巧間對上了秦宣的雙眸,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很是凝重,隻聽他說道:“此間事了,我便先行離去了。”


    言罷,文士看了一眼許佩弦,隨手扔出一粒丹藥之後便衝天而起,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看著這位四雲長老消失不見,秦宣麵上沒什麽變化,隻是內心著實長舒了一口氣,眼底露出了幾分疲意。


    他知道,剛才的場景兇險異常,盡管由於柳,許二人的安全問題那文士很是謹慎,但莫無花的突然攪局卻是讓他有了一個試探的借口,讓打草不至於驚蛇。


    所以秦宣第一時間就沉浸到了夢中那青衣男子舞劍的意境之中,在那種意境之下與那中年文士對視了一眼。


    現在看來,似乎效果不錯,但他此舉也並非沒有代價,以往這強烈的意境會隨那黑光一劍宣泄而出,如今凝而不發,倒是讓他的腦海有些暈沉。


    不過解決了這第一波的試探,想必會為他贏來比較長的一段安穩時光。


    ……


    雲層之上,中年文士默默地看著秦宣正幫助許佩弦療傷調息,旋即有些隨意地撩起了袖子,看著皮膚上細密的凸起,眉頭有些緊皺:“你,到底是誰?”


    ……


    秦升的狀況很不好,他左手的骨骼扭曲地吊在胸前,右手提著一把滿是豁口的砍刀,刀把的顏色早已變成了血液凝固後的紅黑色。


    他的身上原本月白的儒服早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並不成套且很是殘破的勁裝,他的頭發被削去了一半,嚴重的地方似乎都傷到了頭皮,臉上一道自眉尖蔓延的嘴角的傷痕還在不斷往外溢出著鮮血。


    沒有擦拭的青苔混合了鮮血敷在他臉上,像是燒傷留下的痕跡。


    “唿~唿~”長時間沒有好好調養的秦升隻覺得眼前的景物已經有些發黑了,不斷被榨取的丹田早已痛到麻木,他倒提長刀,神色一狠,長刀一劃,在他的背上再次留下了一道傷痕。


    劇痛讓他靈台一清,他連忙掏出幾粒丹藥,囫圇的吞咽入腹,感受著早已麻木的經脈中傳來了絲絲暖意,他晃了晃頭,咬著嘴唇,繼續向著前方蹣跚而去。


    ……


    “少爺,那小子快不行了!估摸著今天就能抓到他。”一名仆役正單膝跪地,恭謹地向白景匯報道。


    “哼!”聽到此言的白景一臉厭煩,血絲密布的雙眼中滿是暴戾之色,這話他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以至於再聽到時已經有了種想要踢死麵前此人的反射衝動。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如今他也算被逼上了絕路,他帶來的人手有限,能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找到秦升的可能性,而這是與他的身家性命直接掛鉤的,容不得他使性子。


    “啊啊啊啊啊啊!”他忍不住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低吼起來,卻忽然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狐疑地安靜了下來,可下一瞬他臉色大變,隻因那叫聲還未停歇,甚至還在變得愈加慘烈起來!


    “出事了!”他的腦海中第一時間跳出這麽個想法,他挑起手邊一杆長槍,挑開了帳篷的門簾就準備出去。


    而映入眼簾的這一幕,讓他怒發衝冠的同時,也隻覺一道寒流灌骨而下,直令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們粗略搭建起的營地大門之處,三個身著天藍袍服的武者正靜靜地看著他,他們的腳邊,是一群生死不知的屍體。


    而以這三人為圓心,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正持矛相對,鋒銳的矛尖在陽光下仿若無形的白光,整合著士兵的肅殺之氣不斷向圓心發動著衝擊。


    可那三人卻一直臉色不變,反而包圍他們的士兵似乎在忍受著什麽沉重的壓力,甲胄的交錯放大了他們發抖的聲音。


    這情景荒謬地就像這三人包圍了他們數十名士兵一樣。


    見到他出來,為首那個身秀一朵雲紋的青年微微一笑,右手抬起一抖,熟悉的通緝令瞬間展開:


    “我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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