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惟正歪頭想了一會，還真是孫維梁說的那樣，不禁大為佩服，“你怎麽知道這些的？難道你還特意派人摸過我的底？”
“你問問你爹就知道了。”孫維梁笑道。
折惟正詢問的眼光看向折禦卿。折禦卿無奈的笑，說道：“那是孫維梁憑他的閱曆和經驗做出的判斷。——你跟他的差距，就在這方麵。得好好加強才是。”
“可是他才多大，怎麽就比我強那麽多？”折惟正表示不服。
“不要說你了，連你爹我在他麵前，都感覺自己的經驗、閱曆不夠用。他就是個怪物，你不用拿自己跟他比。”折禦卿鬱悶的安慰折惟正。
“啊？”折惟正傻眼了。如此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從折禦卿嘴裏說出來，對折惟正來說，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現在我相信，你是憑真本事當上這個幕僚官的了。——連我爹都對你甘拜下風了。我這個當兒子的還能怎麽樣，隻能跟你交朋友了唄。”折惟正不愧是後世名垂青史的名將，拿得起放得下，自嘲的說道，向孫維梁伸出手。
孫維梁自家知道自家事，一般人聽到折禦卿如此評價自己，要麽嚇得要死，要麽得意到要死，而孫維梁，卻依然平常人一般，好像隻是聽到普通的稱讚而已。
事實上，這樣的評價，對孫維梁來說，確實沒有絲毫的誇大，折禦卿不過忠實的說出了事實而已。孫維梁當然不會為此惶恐不安，更不會為此驕傲自滿。
折禦卿如此說法，也在看孫維梁聽了之後的反應。孫維梁的反應，不過微微一笑而已，再無其他。
折禦卿不禁在心裏也表示佩服：此人定力，當真了得！得到一方節度使如此評價，明哲保身者，往往被駭到要死，生怕人家妒賢嫉能，自己遭到打壓迫害；見識淺薄者，則很容易因此膨脹，表現出狂傲之氣，從此目中無人。
而孫維梁的表現，甚至連一抹驚訝之色都欠奉，仿佛聽了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評語一般。就連閱人無數的折禦卿，也猜不透孫維梁此時到底在想什麽。
孫維梁也伸出手，與折惟正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笑道：“你竟然懷疑你爹的識人之能！不過這很好，難能可貴。即使身為兒子，對爹的所作所為，也要有獨立的思考，具有思辨的能力，不能盲從。——自古能做大事之人，往往不是天資卓越之輩，而是既能獨立思考，又能招賢納士的人。——這兩點你都具備，所以我敢說，將來你的成就，不在你爹之下！”
“你這話既恭維了我，又抬高了自己。你的臉皮也夠厚的。”折惟正笑道。
“臉皮要是太薄，剛才你們父子那麽誇我，我受得住嗎？怕是隻有我這般的厚臉皮，才能受得住你們父子的如此盛讚。”
……
大門前讓折惟正插了一腳，錢德旺已經安排好礦上的事務趕迴來。眾人一起來到公所，坐下。
折禦卿帶著折惟正坐在上首，看著下麵，笑著說道：“孫維梁在鳳山鐵礦的做法和成績，你們都清楚。現在，我們來到鳳山鐵礦，孫維梁真人就在這裏，你們有什麽意見，什麽疑問，現在盡可以向他發難了。”
孫維梁一聽，連連咂舌，“這是不帶絲毫鋪墊的意思，直接就要上正餐了！這折禦卿，可真夠直接的。”
“孫維梁，你給那些民夫發工錢，誰給你的這個權力？”魯成業頭一個站起來，指著孫維梁，須發直豎，金剛怒目，疾言厲色的發問。這一問，中氣十足，顯然是憋了許久，一朝爆發。
“我給民夫發工錢，礙著你什麽事，值得你如此大動肝火？”孫維梁感到好笑，失笑反問。
“就算你花的是孫家的錢，但你此舉妨礙朝廷役製、鐵政，影響極為惡劣，誅你九族不足以當其罪！”
“幸好大宋刑統不是你編纂，否則我還真百口莫辯了。不知你給我定的誅九族大罪，依據的刑統哪條哪款？”
“破壞朝廷役製、鐵政，以心論刑。”魯成業氣勢愈發高漲，大有挽起袖子，與孫維梁大幹一場的架勢。
孫維梁看看在座表現，以賈旭吉為首的幕僚官，大都笑意盈盈，顯然對此早有準備。或者說，他們早就商量好，魯成業倚老賣老，頭一個站出來與孫維梁打對台。而張正剛他們，就顯得局促的多。
他們天然被分到孫維梁這邊，孫維梁若受懲處，他們難免殃及池魚。從內心裏，他們當然不希望孫維梁輸。但看現場這架勢，大有眾幕僚圍攻孫維梁一人的架勢。
按他們的官場生存法則，就該站隊大眾一邊，避免被排擠、孤立才是。所以，他們又不願與孫維梁為伍，從心底裏渴望站隊另一邊。
正是這種矛盾心理，讓他們坐立不安。
“漢朝律法初創，法網鬆弛，這才有以心論刑的提法。且多為後世所詬病。現在法網嚴密，以心論刑早已沒有立足之地，你偏又提出以心論刑。
好，既然你提以心論刑，咱們就在這裏好好論論心。按照朝廷標準的役製和鐵政，我們府州能執行朝廷擴軍備戰的軍令嗎？你強守所謂的朝廷役製鐵政，卻是置朝廷的軍國大事於不顧，你的心在哪裏？心向契丹？以心論刑，定你一個外通敵國的謀反大罪，沒有不妥吧？
再論我的心，我給民夫發工錢，是為了什麽？為我們孫家嗎？我發出去的錢，雖然孫家出，但卻是以官府的名義給民夫發放。民夫感激的是官府，不是我們孫家！
民夫為了多掙錢，拚命幹活，產量提高了，府州就能根據朝廷的軍令擴軍，下一場送遼大戰，朝廷大軍的勝算就能提高。
我一心為朝廷辦事，又有哪點礙著你的眼，讓你看不過去，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對我居高臨下的教訓？”
“滿嘴胡言亂語，破壞朝廷成規，在你嘴裏，反成了憂國憂民的善舉。自古顛倒黑白，無人能出你之右！”魯成業氣的渾身哆嗦，指著孫維梁破口大罵。
“如果你隻是以這些高高在上的空話辱罵，那就別怪我叫來侍衛，趕你出去了。”孫維梁冷冷道，“成規成規，你既然如此尊重成規，你怎麽不向朝廷建言，恢複周朝的諸侯分封製？那可是老老祖宗的成規。你怎麽不去指責曆代朝廷破壞這個成規？”
“你問問你爹就知道了。”孫維梁笑道。
折惟正詢問的眼光看向折禦卿。折禦卿無奈的笑，說道：“那是孫維梁憑他的閱曆和經驗做出的判斷。——你跟他的差距，就在這方麵。得好好加強才是。”
“可是他才多大，怎麽就比我強那麽多？”折惟正表示不服。
“不要說你了，連你爹我在他麵前，都感覺自己的經驗、閱曆不夠用。他就是個怪物，你不用拿自己跟他比。”折禦卿鬱悶的安慰折惟正。
“啊？”折惟正傻眼了。如此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從折禦卿嘴裏說出來，對折惟正來說，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現在我相信，你是憑真本事當上這個幕僚官的了。——連我爹都對你甘拜下風了。我這個當兒子的還能怎麽樣，隻能跟你交朋友了唄。”折惟正不愧是後世名垂青史的名將，拿得起放得下，自嘲的說道，向孫維梁伸出手。
孫維梁自家知道自家事，一般人聽到折禦卿如此評價自己，要麽嚇得要死，要麽得意到要死，而孫維梁，卻依然平常人一般，好像隻是聽到普通的稱讚而已。
事實上，這樣的評價，對孫維梁來說，確實沒有絲毫的誇大，折禦卿不過忠實的說出了事實而已。孫維梁當然不會為此惶恐不安，更不會為此驕傲自滿。
折禦卿如此說法，也在看孫維梁聽了之後的反應。孫維梁的反應，不過微微一笑而已，再無其他。
折禦卿不禁在心裏也表示佩服：此人定力，當真了得！得到一方節度使如此評價，明哲保身者，往往被駭到要死，生怕人家妒賢嫉能，自己遭到打壓迫害；見識淺薄者，則很容易因此膨脹，表現出狂傲之氣，從此目中無人。
而孫維梁的表現，甚至連一抹驚訝之色都欠奉，仿佛聽了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評語一般。就連閱人無數的折禦卿，也猜不透孫維梁此時到底在想什麽。
孫維梁也伸出手，與折惟正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笑道：“你竟然懷疑你爹的識人之能！不過這很好，難能可貴。即使身為兒子，對爹的所作所為，也要有獨立的思考，具有思辨的能力，不能盲從。——自古能做大事之人，往往不是天資卓越之輩，而是既能獨立思考，又能招賢納士的人。——這兩點你都具備，所以我敢說，將來你的成就，不在你爹之下！”
“你這話既恭維了我，又抬高了自己。你的臉皮也夠厚的。”折惟正笑道。
“臉皮要是太薄，剛才你們父子那麽誇我，我受得住嗎？怕是隻有我這般的厚臉皮，才能受得住你們父子的如此盛讚。”
……
大門前讓折惟正插了一腳，錢德旺已經安排好礦上的事務趕迴來。眾人一起來到公所，坐下。
折禦卿帶著折惟正坐在上首，看著下麵，笑著說道：“孫維梁在鳳山鐵礦的做法和成績，你們都清楚。現在，我們來到鳳山鐵礦，孫維梁真人就在這裏，你們有什麽意見，什麽疑問，現在盡可以向他發難了。”
孫維梁一聽，連連咂舌，“這是不帶絲毫鋪墊的意思，直接就要上正餐了！這折禦卿，可真夠直接的。”
“孫維梁，你給那些民夫發工錢，誰給你的這個權力？”魯成業頭一個站起來，指著孫維梁，須發直豎，金剛怒目，疾言厲色的發問。這一問，中氣十足，顯然是憋了許久，一朝爆發。
“我給民夫發工錢，礙著你什麽事，值得你如此大動肝火？”孫維梁感到好笑，失笑反問。
“就算你花的是孫家的錢，但你此舉妨礙朝廷役製、鐵政，影響極為惡劣，誅你九族不足以當其罪！”
“幸好大宋刑統不是你編纂，否則我還真百口莫辯了。不知你給我定的誅九族大罪，依據的刑統哪條哪款？”
“破壞朝廷役製、鐵政，以心論刑。”魯成業氣勢愈發高漲，大有挽起袖子，與孫維梁大幹一場的架勢。
孫維梁看看在座表現，以賈旭吉為首的幕僚官，大都笑意盈盈，顯然對此早有準備。或者說，他們早就商量好，魯成業倚老賣老，頭一個站出來與孫維梁打對台。而張正剛他們，就顯得局促的多。
他們天然被分到孫維梁這邊，孫維梁若受懲處，他們難免殃及池魚。從內心裏，他們當然不希望孫維梁輸。但看現場這架勢，大有眾幕僚圍攻孫維梁一人的架勢。
按他們的官場生存法則，就該站隊大眾一邊，避免被排擠、孤立才是。所以，他們又不願與孫維梁為伍，從心底裏渴望站隊另一邊。
正是這種矛盾心理，讓他們坐立不安。
“漢朝律法初創，法網鬆弛，這才有以心論刑的提法。且多為後世所詬病。現在法網嚴密，以心論刑早已沒有立足之地，你偏又提出以心論刑。
好，既然你提以心論刑，咱們就在這裏好好論論心。按照朝廷標準的役製和鐵政，我們府州能執行朝廷擴軍備戰的軍令嗎？你強守所謂的朝廷役製鐵政，卻是置朝廷的軍國大事於不顧，你的心在哪裏？心向契丹？以心論刑，定你一個外通敵國的謀反大罪，沒有不妥吧？
再論我的心，我給民夫發工錢，是為了什麽？為我們孫家嗎？我發出去的錢，雖然孫家出，但卻是以官府的名義給民夫發放。民夫感激的是官府，不是我們孫家！
民夫為了多掙錢，拚命幹活，產量提高了，府州就能根據朝廷的軍令擴軍，下一場送遼大戰，朝廷大軍的勝算就能提高。
我一心為朝廷辦事，又有哪點礙著你的眼，讓你看不過去，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對我居高臨下的教訓？”
“滿嘴胡言亂語，破壞朝廷成規，在你嘴裏，反成了憂國憂民的善舉。自古顛倒黑白，無人能出你之右！”魯成業氣的渾身哆嗦，指著孫維梁破口大罵。
“如果你隻是以這些高高在上的空話辱罵，那就別怪我叫來侍衛，趕你出去了。”孫維梁冷冷道，“成規成規，你既然如此尊重成規，你怎麽不向朝廷建言，恢複周朝的諸侯分封製？那可是老老祖宗的成規。你怎麽不去指責曆代朝廷破壞這個成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