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張將軍,怎麽還不進來,可讓妹妹們好等……啊!!!!”兩個妓女賣弄著風騷從內艙走出,正好看到了衝進來的殺手,發出刺耳尖叫。


    張允登時酒興,將條案踢翻,一把抓住兩個女人,猛地推向那殺手。


    殺手伸手要推開驚慌的婦人,卻不料一柄尖刀從兩個女人的纖細腰身中浴血刺出,迅疾如風刺入他的心髒。刀柄處,是張允滿是傷疤老繭的手。


    張允踹開三個死人,對劉賢喊道:“想活命就躲在這,別添亂。”


    劉賢強忍住吐意,趴在地板上努力尋找著平衡。可是突如其來的衝擊讓船身不住搖晃,他的心像被兩隻無形的大手左右拉扯,整個人被眩暈與心慌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拉著張允喊道:“我要跳船,這裏太晃了。”


    張允見他狼狽,哈哈大笑:“我還以為是怎樣的英雄人物呢,原來是見不得風浪的豎子。你晃,難道賊人不晃嗎?!”


    他毫無怯意,左右瘋狂搖擺的甲板就像是聚光燈照耀的舞台,等待著他的降臨。


    劉賢被晃得站不住腳,隻能在甲板上匍匐。他認準張允的戰靴慢慢前進,旁的一概不知,隻知道越來越多身穿零陵兵服的護衛在自己麵前刀下,空洞的眼神至死仍望著家的方向。血沫蔓延至甲板的每一條細縫裏,劉賢隻有死死盯住這一條條紅線,才能麻痹自己忽略忽上忽下的重心。不知過了多久,他憑著求生的本能爬到船舷邊緣,他想著從這裏跳下江中,也許反而能求得一絲平靜,卻不料放眼望去,高挺的船身已經被鐵皮包裹的小軻撞出一個又一個窟窿,小船上還有幾十個黑衣兇徒搖晃著鐵鉤,眼看就要飛鉤爬上甲板。


    他記得這種造型奇特的船,那叫狼艟,是江東水師的標誌。


    “我是你們大都督的結拜義弟……”他想喊,可是喉嚨裏全是吐不禁的酸汁。整個胃部在痙攣,疼痛抽幹了他所有力量。


    “魏瘋子,那豎子在這!”


    一個獨眼殺手看到扶著船舷嘔吐的劉賢,招唿著遠處的同伴。那被稱作魏瘋子的殺手看了一眼,想要過來,卻被人纏住,隻得迴道:“宋瞎子,便宜你了!”


    宋瞎子詭笑著,提著刀邁向劉賢,正要揮刀砍下,隻聽腳下“梆”地脆響,竟是一根長櫓橫掃過來,將他重重掃道。


    “奸賊,還敢謀害我家公子!”劉全揮舞著長櫓顯得十分吃勁,可當他再要掄起長櫓,另一頭已經被地上的殺手狠狠按住。


    “哼,愚蠢。”宋瞎子鄙夷的用單手和劉全角力,另一隻手拔刀狠狠紮進老奴的腳麵。


    “哦哦哦!!”劉全痛的仰天長叫,卻突然鬆開櫓杆,整個身子抱住敵人握著刀柄的手,憑借自身體重讓那宋瞎子動彈不得。


    “公子快走!走啊!”


    劉全齜牙咧嘴的喊著,使勁將敵人的刀刃插進自己的腳麵。


    刀傷他多一分,劉賢逃生的幾率就大一分。


    “好個忠義的奴才,我看你忍到幾分!”獨眼的宋瞎子雖被劉賢拖住,可是手上聚力,將刀柄擰了一圈。


    刀刃刮著劉全的腳骨,逼著他發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哀嚎,可是無論如何疼痛,他就是不撒手。


    “啪!”一個酒壇結結實實在宋瞎子頭頂砸碎,是苑辰冒著危險出手。可是那叫宋瞎子的隻是一個機靈,隨即反手扼住少女的咽喉。


    宋瞎子一手一個,已經動了怒氣。“豎子還有這樣潑辣的婆娘,殺了他,我要把你活活日……”


    他話沒說完,忽然發現脖頸被人抱住,隨即喉頭傳來一陣涼意,緊接著舌尖嚐到一絲微甜。


    “孫子,我操你馬。”


    劉賢蒼白的臉貼在他身後,手上的碎瓷片使勁一滑,徹底終結了宋瞎子的命。


    ————————————————


    “不行不行,這幫賊子比汜水關前的華雄差得遠咧!”


    另一邊,邢道榮掄起劈山斧,大叫大嚷著衝進圍堵劉敏的敵陣,與正在一個打五個的劉敏背靠背禦敵。


    “邢將軍小心,這不是普通水賊,他們明顯是受過訓練的武卒。”劉敏囑咐著,吃力擋開刺來的殺招。敵人的招法老練,且配合嫻熟,明顯不是江麵上草莽出身的流寇。


    “這還看不懂?!是江東的狼艟!”張允從背後殺出,砍倒一個企圖暗刺邢道榮的賊兵。可是湧上甲板的殺手越來越多,他們似乎怎麽殺,都找不到出路。


    “公子!”劉敏想著劉賢,心似火燒,一個沒注意,右臂被人用重物一拍,手中軍刀脫手飛入江心。


    “宋瞎子得了那豎子首級,我要不拿了他們三個首級,恐怕軍功又要被壓一頭。”


    說話的賊人正是魏瘋子,他一雙碩大的豹眼在黑色麵罩上射出滲人兇光,一杆兩頭開刃的長柄雙刀在手中似玩物飛轉,寒光閃過發出破空厲聲。在眾賊人見他要出手,竟然紛紛退後半步,唯恐那快如閃電的刀鋒誤傷了自己。


    “我不斬無名鬼,說出姓名,我給你們痛快。”魏瘋子猙獰笑著。


    邢道榮見他要單挑,心想自己三個人,怎麽還能打不過他一個,笑著道:


    “說出吾名,嚇汝一跳!我乃零陵上將邢道榮!”


    眾人盯著他,沒有一絲反應。


    “沒聽過。你呢!”那魏瘋子轉頭問劉敏,似乎邢道榮隻是空氣。


    邢道榮陣前受辱,哪裏受過這種氣,隨即青筋暴起,輪著大斧衝上來:“我乃零陵上將邢道榮!”


    那魏瘋子見他衝來,也不慌張,兩腿站穩,貼著斧鋒劈叉下腰,長柄雙刀一頭扣住斧柄,一頭刀背對準邢道榮下巴,靈動一轉,輕輕一扣,以四兩撥千斤之勢將零陵上將軍的兵刃崩飛,刀背懟著邢道榮的下巴重重砸去,隻聽邢道榮口中傳來上下牙齒的清脆撞擊聲,整個人向後倒去。


    “我不喜人囈語。”魏瘋子猙獰笑著,望向劉敏和張允。“該你們了。”


    “別動。”劉敏冷冷開口,魏瘋子愣住了。


    短弩的望山正對著魏瘋子眉心,劉敏的手指扣在懸刀上。


    事發匆忙,他剛剛來不及上弦。此刻,他已經知道魏瘋子是這群殺手的首領,擒賊先擒王。


    “嘿嘿,有意思。”


    隔著黑漆漆的麵罩,劉敏仍能清晰感覺到,魏瘋子那猙獰的笑容。


    “你隻有一支弩箭。射不準,我最多廢了一隻眼,而你,會丟了命。”


    魏瘋子笑著,接著掄起長柄雙刀,向劉敏步步緊逼。


    這該死的壓迫感。劉敏從來沒想過,竟然還有人在這短弩麵前如此猖狂。這魏瘋子,到底是人是鬼?


    “劉將軍,別慌,對準他胸口。”張允在劉敏身後小聲說道。殺到這會,醉意上湧,張允已經覺得有些困倦,隻能用刀撐著站立。隻要劉敏一死,他就毫無招架之力。


    魏瘋子慢慢逼近,他的腳趾扣著甲板,眼睛估算著和劉敏的距離。隻要劉敏再猶豫片刻,他便能闖進長刀的攻擊範圍,那時便是他和弩機賽跑的時刻。


    劉敏也知道敵人的如意算盤。都說高端的獵人總會以獵物的姿態出現,劉敏便是在以自己為誘餌,等著魏瘋子踏進那個必死的距離。


    船身搖晃不止,可是劉敏和魏瘋子的視線始終和弩機望山三點練成一線。


    兩個人的心跳趨於一致,都在默數著生命的倒計時:


    五步……三步……兩步……


    就是此刻!


    “哇呀呀啊啊!”魏瘋子歡唿著掄起長刀,劉敏則腰腿聯動低頭閃躲,手指使勁扣動緊繃的扳機。


    “嘣!”


    弩弦彈出箭矢,一個身影隨即倒地,圍攏的賊群發出一聲驚駭。


    劉敏抬眼,魏瘋子正側身盯著自己,臉上麵罩的豁口裏,弩失擦過留下的傷口正在淌血。不遠處,一個殺手已倒在血泊中。


    箭沒射歪,隻是被躲過去了。


    “該我了。”


    魏瘋子狂笑著,高高舉起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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