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荊南四郡比作一個矩形,零陵和桂陽分處西南和東南角,掛在西北角的,便是武陵郡。


    相比於其他三郡,武陵郡的名字因為後人陶淵明《桃花源記》而廣為人知。不過建安十年的武陵,還不是那個令人“雖不能至,亦心向往之”的世外桃源。


    武陵作為荊州的西大門,戰略意義非比尋常。它西接益州門戶巴東郡(建安六年劉璋改固陵郡為巴東郡),北臨長江天塹,過江即是江陵腹地,是水陸入蜀、縱貫荊州的中樞通路。


    武陵太守金璿,出身京兆名門,是漢武帝寵臣金日磾之後,和兒子金禕已經在這塊戰略要地上深耕多年,盡他們全力維持著四方平衡。


    在荊南四郡中,金璿與劉度關係最和睦。他們曾同在劉表帳下為將,據說還曾義結金蘭。子侄一輩,金家長子金禕與劉賢同為“荊州四公子”之一,卻全然不好鮮衣怒馬,整日一副上進三好學生的樣子,埋頭幫助父親處理公務。


    除了長子金禕,金璿膝下還有一女金毓,今年正到婚嫁之年。本來要在春夏成婚,卻因為金璿當時突發中風而耽擱。眼看金璿身體每況愈下,這才趕在今秋十月行禮。作為睦鄰兼好友,劉度自然在邀請之列。


    “本來為父要親去道賀,可蔣琬說此行襄陽會派重臣前往,大郎正好帶著這份奏表親去接洽,以彰顯沒有不臣之心,還能與那金禕世侄聯絡感情。以後的荊州,畢竟還是你們年輕人主事。父親老啦……”


    老劉度想著樊夫人,嘴上說著老,心中正年少。


    賴恭也對蔣琬的建議表示讚同:“老夫聽聞長沙早有覬覦鄰郡之心,若他日與襄陽決裂,務必抓助武陵這個援手。”


    婚禮外交,說起來也算是一件大事。既然此行既能聯絡感情,又能安撫襄陽疑心,更有利於日後的戰略安排,劉賢沒法拒絕。


    在將政事軍務交付給鮑隆、陳應、桓階等人後,在桂陽屁股還沒坐熱的劉賢,不得不再次踏上了前往武陵“隨份子”的旅程。


    此行是觀禮,劉賢隻帶上了由劉敏統帥的南鷹騎和五百護衛,賴恭出謀劃策,以及劉全、苑辰隨行照顧。當然,他再次沒有熬得住弟弟的軟磨硬泡,拉著小劉德上了馬車。


    馬車上,小劉德不解問道:“兄長,這次分別,我看父親怎麽不如上次去交州時那般難過啊?”


    “哼,他巴不得我們都走,留他一個人獨審樊夫人。”劉賢一個轉身進入豪華緇車,接過苑辰剝好皮的葡萄塞進嘴中。


    長途慢慢,聽眾人說說笑笑,劉賢難得忘卻了桂陽戰亂帶來的緊張與血腥,精神上難得放鬆。


    尤其是苑辰的悉心服侍,更是讓他重新找迴了當闊少公子的感覺。他特地觀察過,女孩看他的眼神從始至終一樣的純潔,沒有一絲厭倦與懈怠,連劉全都不得不承認,苑辰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劉賢不由得由此想起莎摩珂,想起那夜兩人的激情與摩擦。自從零陵府中他們三人尷尬相見,他就再沒聽過女孩的消息。聽說蠻族戰亂又起,漓江女戰士們卷入了新風波。莎摩珂還好嗎?有沒有危險?


    劉賢不知道為何,每次望見苑辰的側顏,就想起莎摩珂的麵孔……


    ————————————————


    大隊人馬起行倉促,由南往北橫穿零陵桂陽兩郡,在湘鄉歇腳,蔣琬命人置辦的禮物已由湘鄉縣令準備齊全,隻等劉賢到位,隨隊起行。


    “下官湘鄉縣令潘浚,恭迎公子大駕。”


    劉賢掀開車簾,見到了等候多時的下屬,這位零陵最北麵的強硬縣令。


    劉賢對此人隱約有些印象,他隻記得潘浚是日後關羽鎮守荊州時的文臣,後來呂蒙白衣渡江,潘浚歸順東吳。而從蔣琬給出的履曆上,劉賢又對這位能吏多了幾分了解。此人年少時師從大儒宋忠學文,受到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賞識,被劉表提拔為江夏從事。後來於任上處死了貪贓枉法的沙羨縣令,受江夏太守黃祖排擠,才被貶謫到湘鄉縣令的任上。


    劉賢問:“潘大人,不必客套。送往武陵的賀禮籌辦好了嗎?”


    潘浚迴答得同樣幹脆:“均已備齊。”


    劉賢接過禮單,一一看過,指著其中一列,語帶怒意道:“我是去為新人賀禮,你準備這羚羊角是什麽意思,有何用?”


    這禮單本是蔣琬審閱過的,一般官吏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把責任推脫給蔣琬,推說自己隻是奉命行事。但是潘浚卻毫不遲疑:“此物不是給新人的,乃是下官所尋山中治療金使君風症的良藥。百姓以孝為先,縱是觀禮,亦當以金使君為先為要。”


    劉賢聽著這個答案微微點頭。金璿中風的消息他是聽說過的,隻是聽聞已經痊愈,沒有放在心上。這會聽潘浚提議加入羚羊角,心思縝密,辦事周全,瞬間明白了蔣琬讓此人籌辦賀禮的用意,當下對潘浚便多了一份好感。


    劉賢接著問:“潘大人,此番前往武陵,跋山涉水,可有向導?”


    其實武陵和零陵有官道相通,劉賢這麽問完全是多此一舉。隻見潘浚迴答:“此行潘某便是公子隨行向導。”


    劉賢道:“潘大人不必如此,你是湘鄉縣令,政務要緊,我隻是前去觀禮,派一郡吏隨性則可。”


    潘浚卻堅持:“湘鄉地處零陵前哨,熟掌鄰郡情勢是我縣首要政務。潘浚隨性,不是為阿諛公子,乃是為零陵探路。他日若荊州有變,則可為公子之進退備諮為據。”


    這個潘浚,說話剛硬,卻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劉賢不禁對此人的好感又多加了一份。


    “好,那舟車路遠,就有勞潘大人了。”


    ————————————————


    大隊人馬曆經多日周轉,終於駛入乘著今秋晚霞抵達沅南縣。這裏是郡治臨沅的南麵前哨,武陵公子金禕已經在此恭候多時。


    “世兄!”劉賢笑臉相迎,帶著身後眾人恭敬行禮。


    “伯禮!”長著一對小眯縫眼的青年貴公子,臉上掛著暖如春風的淺笑,熱情迎接眾人。


    “劉伯禮,你如今可是荊州的紅人啊,不行,你得好好給我講講,這兩年到底都做了什麽豐功偉績。”


    剛一見麵,金禕便打開了話匣子,拉著劉賢上了自己的車,開始沒完沒了的扯東扯西。


    倒不是金禕沒有城府,實在是因為兩人本就是無話不說的多年老友,隻是劉賢穿越後未曾相見,又少有書信,金禕又聽說這兩年零陵巨變,才拉著劉賢詳問起來。


    車輛行駛在寬敞的官道上,馬蹄生風,劉賢卻隻覺得時間過得太慢。金禕每件事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從與世家豪族的關係,到交州風土人情,還有桂陽之亂的紛爭原由。這還不算,金禕還總是提及劉賢兒時經曆,可憐劉賢用上了前生所學的所有套話、應付之術,還是覺得難以招架。


    “要不還是殺了吧。”這句話在他心中出現了好幾次,他實在忍不住金禕沒完沒了的問題,甚至都想學賴恭風格,一刀殺了對方了事。


    馬車抵達臨沅,金禕送眾人下車,自己卻沒有隨行迴府的意思。


    “過幾日襄陽賀使便會抵達漢壽,我還得去迎接。”金禕無奈說道。他聽劉賢越說越有意思,還有太多問題要問,隻是重任在肩,他不得不以公事為先。


    劉賢聽到襄陽使節,眉毛一動:“哎,世兄說的哪裏話,襄陽使節也是我零陵尊長,於情於理小弟也當一並隨行迎接。”


    劉賢此行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向襄陽人解釋桂陽之亂的經過,此時若是和金禕一並去迎接,肯定能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這可是事半功倍的好機會。


    “隻是還不知,襄陽來的是哪位?”


    金禕聽他一說,有些為難的說道:“襄陽的主使,就是你剛剛提到,死於軍令的蔡比之伯,鎮南將軍軍師蔡瑁蔡德珪。”


    “啊,蔡瑁,就是被我殺了愛侄的蔡瑁啊……”


    劉賢臉色瞬間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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